除夕。


    一大早,兩口子就開始忙活,貼春聯,掛燈籠……


    往年,這些都是下人在做,今年不同,小院就三個人,李青是長輩,自然要他們來布置。


    忙完這些,李宏便開始準備年夜飯。


    朱婉清在一旁打下手,夫唱婦隨。


    可能是最近李宏想通了,聽得出正反話了,朱婉清不再那般幽怨……


    辰時末,李青才起床。


    在屋簷下伸了個懶腰,麵朝太陽,一臉愜意。


    過年逢晴天,讓他原本就不錯的心情,愈發愉悅。


    ‘滋滋滋……’


    水和油的碰撞響個不停,空氣中彌漫著香氣,聽音聞味,應是李宏在炸肉丸子。


    難為他了,做了這麽多年水師總兵,竟還沒把廚藝落下。


    李青會心一笑,就著打好的水洗漱一下,拿起昨夜看到一半的小說,靠在躺椅上,翹著二郎腿,優哉遊哉……


    ‘鐺鐺鐺……!’


    “進!”李青揚聲喊了句。


    王守仁推門進來。


    李青詫異,好笑道:“這大過年的,還練弓射啊?”


    話音剛落,不由一怔。


    隻見王守仁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婦人,正是王守仁的發妻諸氏。


    “先生。”王守仁一揖。


    諸氏也隨夫君行了一禮。


    “怎麽了?”李青坐起身,頓了下,“進屋說吧。”


    “哎,好。”王守仁牽著媳婦兒,隨李青進屋。


    來到客堂,分賓主坐下。


    王守仁這才道:“大過年的,本不該麻煩先生……”


    “以咱們的關係,無需說這些。”李青打斷他,道:“到底怎麽了?”


    “請先生幫拙荊診一下脈吧。”


    李青點頭,朝諸氏問:“你哪裏不舒服?”


    “妾身沒有不舒服。”諸氏搖搖頭。


    “病不諱醫,我是醫生,小雲是你夫君,不用避諱。”李青開導。


    諸氏遲疑了下,看向夫君。


    王守仁開口道:“我來說吧,拙荊並無明顯病症,隻是,本懷了身孕的她,昨夜……來了葵水,卻又無不適感,大過年的郎中不好找……先生莫怪。”


    李青起身上前,“我來把把脈。”


    諸氏抬起手,露出手腕。


    李青搭上,僅片刻功夫便收迴手,道:“之前誤診了,她並未有孕在身。”


    聞言,王守仁鬆了口氣,道:“無事便好,麻煩先生了,那庸醫……虧我爹還給了他五兩銀子的診金。”


    諸氏卻是垂著頭,手指撚著衣角,心情低落。


    見狀,王守仁又道:“先生在這方麵,擅長嗎?”


    李青有心說不太擅長,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道:“你讓讓位子,我好好把把脈。”


    王守仁忙起身給他騰位子,李青坐下,重新搭上諸氏手腕,眯眼,皺眉,眼瞼低垂……


    良久,


    “另一隻手。”


    諸氏收迴右手,伸出左手。


    又是長達半刻鍾的診脈,李青收迴手,道:“小雲,你也來。”


    “啊?”王守仁驚詫,“這還有我的事兒?”


    李青沒好氣道:“廢話,生孩子哪是一個人能做到的?”


    “……”王守仁摸了摸鼻子,悻悻坐在媳婦讓出的椅子上。


    李青搭上他手腕,僅片刻功夫,便收迴了手。


    “咋樣?”王守仁問。


    “沒問題。”


    “我就說嘛。”王守仁笑笑,接著,忽的明悟了什麽,追問:“拙荊呢?”


    “她…有些小問題,調養一番也就是了。”李青笑著說。


    聞言,諸氏放鬆下來。


    王守仁道:“小諸,你稍坐會兒,為夫跟先生說個事,馬上迴來。”


    “嗯。”


    “先生,請。”


    李青點點頭,當先走了出去。


    王守仁跟上,走到那片竹林前,他開口問:“先生,拙荊問題不小吧?”


    李青沒直接迴答,問:“之前聽你說起過,王、諸兩家素來交好,你可對夫人有過了解?”


    “沒有,成親之前我都沒見過她。”王守仁搖頭,“不過,兩家確是交好,說起來,俺們還是表親呢。”


    “啊?”李青震驚,“她,她是你表妹?”


    “呃……算是吧。”王守仁訕訕道,“不過,幾乎沒啥血緣關係了。”


    聞言,李青這才稍稍放鬆下來。


    王守仁卻是緊張了,道:“成親前,我雖沒見過拙荊,不過,嶽丈倒是見過不少次,他身體很健康啊,應該不會……再說,這病也不可能遺傳啊。”


    “倒不是遺傳,隻是……你夫人身體比較羸弱。”李青道,“尤其是京師嚴寒,她可能有些水土不服,月事不規律也與此有很大關係。”


    頓了頓,“當然了,好好調養的話,還是有可能懷孕生子的,如果迴到南方,懷孕概率會大大增加。”


    王守仁緩緩點頭:“那成,過完年我帶拙荊去江..西,還請先生開個方子。”


    “沒問題。”李青安慰,“你們都還年輕,犯不上有心理壓力。”


    王守仁笑了笑,“其實我不急,我爹娘……當然,他們也不會說什麽,可即便他們不說,拙荊心裏也會有疙瘩;


    這方麵,女人比男人還要在意,我不想她整日鬱鬱寡歡。”


    “好樣的。”李青讚道,“這才是男人擔當!”


    王守仁好笑道:“她是我媳婦兒,我當然要心疼她啊。”


    理兒是這麽個理兒,可在這時代,能做到這般的男人,卻是少之又少。


    王守仁歎道:“隻是,這一別,往後再想見先生就不容易了啊!”


    李青笑著說:“你才多大啊,未來時間長著呢,等我有閑,去找你飲酒。”


    頓了下,“弓射技巧,我該教的都教你了,剩下的就是熟能生巧了,去了南方,可要好好讀書,爭取考個解元出來。”


    “我盡量。”王守仁說。


    兩人迴到客堂,李青開了方子,又閑聊一陣兒,王守仁起身告辭,“大過年的,麻煩先生了。”


    諸氏不善言辭,隨著夫君說,“麻煩先生了。”


    李青含笑點頭:“年後我也要忙了,小雲你去江..西前,來我這兒一趟,咱們好好喝一杯。”


    “必須來。”王守仁咧嘴一笑。


    諸氏驚詫,“夫君,你要去江..西?”


    “嗯,”王守仁寵溺道,“你不是想父母了嗎,帶你去看看他們,雖說為夫要備戰科舉,不過在哪都能讀書,不衝突。”


    諸氏嘴角抿了抿,俏臉洋溢著開心。


    李青看在眼裏,不禁感歎:還是年輕好啊!


    ~


    中午,簡單吃了頓餃子,硬菜都留在了晚上。


    許是受諸氏的影響,李青吃過飯,便開始給兒子、兒媳診脈,以做到有病早治,無病預防。


    還好,李宏自小被李青帶,又不吝教他習武,盡管李宏不是什麽練武奇才,卻也練就了一副好體魄。


    朱婉清養尊處優,她就生了一兒一女,生活極其優渥的她,並未虧損了身體。


    不過,李青還是給他們製定了一套鍛煉身體的法子。


    “每天花小半時辰,可預防百病。”李青道:“必須練,誰敢偷懶,看我不削他,尤其是你。”


    李青對朱婉清說。


    “知道啦。”朱婉清吐了吐舌頭,“放心吧李叔,我盡量活,多多孝敬您。”


    “嘿~!”李青作勢欲打。


    朱婉清連忙跑開,笑嘻嘻的說:“哪有大過年動手打晚輩的呀?”


    “……瞧你那德性。”李青哼了哼,吹噓道:“你就練吧,雖說李叔這法子不能讓你永葆青春,卻有延緩衰老之效,你要不想你的宏哥去青樓,就別懈怠。”


    朱婉清眸子一亮,繼而,怒視李宏。


    李宏滿臉黑線:幹爹你吹就吹唄,帶上我做甚?這下好了,又得幾天上不了床……


    ~


    除夕夜,滿滿一桌豐盛菜肴。


    還有瓜子、蜜餞、鮮果、糖塊……


    “幹杯!”朱婉清笑嘻嘻地舉起酒杯,開心的不行。


    “幹杯!”李宏也笑著舉杯。


    “幹杯!!”


    吃菜,飲酒,嗑瓜子,暢談……今年守歲很有意思。


    子夜。


    三人來到院兒裏,開始放煙花。


    ‘咻~啪~咻咻~啪啪……’


    絢爛煙火照亮夜空,綻放璀璨,空氣中彌漫著好聞的硝酸氣味兒。


    夜空深處,隱隱傳來小孩子的歡唿聲,為美麗煙花喝彩,


    還有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李青笑意濃鬱,過年真好。


    ~


    大年初一,天不亮。


    李宏就早早起來喊幹爹。


    “幹爹,該給皇上拜年,收紅包了啊!”李宏大著嗓門喊。


    “滾蛋!”李青氣急敗壞,“老子又不是朝廷官員,拜哪門子年?”


    “呦,我給忘了,”李宏一縮脖子,訕訕道:“那幹爹你繼續睡,我進宮了哈。”


    李青:“……”


    這時,鞭炮聲陸續響起,逐漸密集,他算是睡不成了。


    “這混蛋……”李青無奈起床。


    見朱婉清竟然沒起,當即大聲道:“趕緊起床鍛煉身體,別逼我在大過年的扇你!”


    少頃,朱婉清生無可戀地走出來,鬱悶道:“李叔你可真夠討厭的。”


    “你再說?”


    “……練,這就練,行了吧?”朱婉清很識時務,大過年的,她可不想挨打。


    李青瞬間心理平衡,嘴上說著,“李叔也是為你好。”


    “……李叔,今年有紅包嗎?”


    “你要不看看你都多大了?”李青黑著臉說,繼而,嘴角一抿,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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