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該上早朝了。”


    貞兒提醒。


    朱見深看著麵前一團被子,隻得無奈放棄,苦笑道:“母後,朕去上早朝了。”


    “錯了錯了……”


    “……你們幾個,在這兒好好陪母後。”朱見深撂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臣妾恭送皇上。”


    幾女朝他背影行了一禮,轉過頭,大眼對小眼,都是一臉倦意且無奈。


    ~


    奉天殿。


    群臣麵色各異,他們上朝時碰到大批大批的錦衣衛、東廠番子出宮,這顯然不正常。


    一群人小聲議論著……


    站班太監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大殿還是亂哄哄的,清了清嗓子:“肅靜!”


    群臣一滯,旋即議論依舊。


    站班太監有些為難,說吧,上次汪直下場曆曆在目,不說吧,他就是維持秩序的,讓皇上看到這一幕,他最輕也得受到責罵。


    正自左右為難之際,忽聞噪雜聲頓消,他還道是皇上來了,忙一揚拂塵做起手式,卻見一六旬老人緩緩踏至近前。


    永青侯!


    站班太監驚了下,隨即心中快意,暗哼:瞧不起咱家,還以為你們多牛呢,人永青侯一來,你們屁都不敢放一個,德性!


    娘的,你真是迴來上朝的?群臣又驚又氣,心裏罵娘。


    李青站在最前麵,比六部尚書都還隱隱靠前一個身位,也不見有人挑刺兒。


    少頃,朱見深盯著倆黑眼圈兒,打著哈欠踏入大殿,看到李青竟也來上朝頓時就不困了,鬱悶的心情也得到極大緩解。


    “臣等參見吾皇萬歲……!”群臣行禮。


    “眾卿平身!”朱見深揮一揮袍袖,坐於龍椅之上。


    百官唿唿啦啦地起身。


    李青最先出班,“皇上,臣有本奏。”


    “準奏。”朱見深含笑點頭。


    果然,這貨就是屬狼的,走到哪兒都要吃肉……群臣暗暗打起小心。


    “漠北草原有統一跡象,瓦剌勢微,韃靼再現,大明必須要做出應對之法……”李青侃侃而談。


    他果然又要主張出兵,這倆人可真行……


    一群老家夥開始暗暗想著對策,以便辯駁李青的主張。


    卻聽李青話鋒一轉,道:“然,攘外必先安內,大明土司問題也迫在眉睫,大規模出兵不太明智,臣懇請皇上采取以夷製夷策略……”


    出兵這種事,必須要拿到台麵上說,盡管出的兵不多。


    李青從不輕易打破規則。


    群臣聽他如此說,本來緊張的心情緩和下來,也沒人唱反調。


    一來,讓草原人打草原人,他們就沒辦法打著關愛大明士兵的名義拒絕了;二來,出兵也不算多。


    朱見深微微頷首,配合的問:“愛卿以為,誰來擔任主帥合適?”


    李青微微一笑:“臣不才。”


    一句‘臣不才’,在奉天殿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心頭震驚。


    李青這廝竟要親自掛帥?


    這可真是……太好了!


    打贏了,他們也無損失,因為李青已經夠牛了,再進一步又能如何?


    何況,李青若能再進一步,那就是國公了,倒時他還能參政?


    反之,一旦輸了,他們就有理由彈劾李青了,打敗仗可是大事,即便皇帝不忍重罰,也不得不考慮帶來的影響。


    若是戰死沙場……那,老夫點燈熬油,頭發掉一大把,也得給這廝上一個好諡號。


    對死人,他們一向很大方。


    一群人精神振奮,怎麽看,這都對他們有百利無一害。


    他們甚至……都在幻想李青為國捐軀了。


    永青侯啊永青侯……


    你死!


    朱見深暗歎了口氣,看向群臣:“眾卿以為,李卿所言如何啊?”


    “此策甚妙!”


    吏部尚書尹旻出班,滿臉欽佩:“永青侯一心為國,不辭勞苦,實令臣汗顏!”


    接著,戶部尚書楊鼎附和,“臣附議永青侯之策,如此大事,戶部當鼎力支持。”


    永青侯出征漠北,俺們戶部怎麽也得幫幫場子。


    “永青侯之能力有目共睹,主帥之位唯他可擔此大任!”兵部尚書白圭沉聲道。


    禮部尚書兼內閣大學士,萬安出班,捧哏:“不做第二人選。”


    “臣附議!”


    “臣等附議!”


    ……


    附議聲不絕於耳,可謂是全票通過。


    朱見深這還是頭一次出兵如此順利,且戶部都不要內帑出一分錢,也不哭窮了。


    尚書、侍郎眾口一詞的表示:一切花銷戶部買單!


    如此眾誌成城,朱見深自不好拒絕,本來他也答應李青了。


    隻是……終究有些不舍。


    “那就……依諸位愛卿所言吧!”朱見深歎了口氣,“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李卿不必著急,糧草器械什麽的,準備就緒再說。”


    “臣遵旨。”李青拱拱手,大殿之上,還是要給皇帝麵子的。


    頓了下,他說道:“除臣之外,還需立一個草原人為統帥,臣舉薦和勇之子,和忠。”


    隻要能讓李青麻溜兒去漠北,群臣才不在乎再立一個統帥,就是再立十個,他們也沒意見。


    “臣附議!”


    “臣等附議!”


    一群人無腦附議。


    朱見深也順勢同意,畢竟,這是昨日就定下的策略,如今不過是走個形式罷了。


    …


    坤寧宮。


    在諸多兒媳的不斷安慰下,周氏的情緒總算安穩了些,她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露出腦袋……


    “嘶~”


    王皇後等一眾妃嬪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貞兒也不由目光一凝,眸中閃過驚疑之色。


    周太後的臉……全然沒了血色,就跟個枯槁老人似的,頭發亂糟糟的,發簪什麽的早已脫落,看起來跟老太婆一樣。


    此時的她,同齡的貞兒完全不似一個年齡段兒,婆媳待在一起,再也沒有違和感了。


    但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讓她們驚駭的是……周氏咽喉處的扼痕!


    那紅彤彤的一圈兒印記,表明周氏真的被人行刺了。


    “我滴娘,真有刺客啊!”德妃張氏一屁股蹲在地上,滿眼驚駭。


    莫說是她,就是一心想周氏出醜的貞兒,也不禁瞳孔地震:天呐!竟真有刺客!


    她後怕不已,還好刺客不是衝著皇帝來的,要是刺客去了永寧宮,那……她頭皮發麻。


    王皇後亦是驚懼交加,顫聲道:“快,通知……”


    “幾位姐姐不要驚慌。”宸妃邵氏再次站了出來,她解釋道:“這應該是母後自己弄的。”


    “啊?”


    幾女大感驚詫,王皇後訥訥問:“這是為何?”


    宸妃說:“顯然,母後是被邪祟影響了神智,鬼物不能直接傷人……”


    她的解釋有些專業,眾女子不明覺厲。


    細想想,她們也覺得應該就是這樣了,皇宮大內戒備森嚴,鬧刺客的可能性……大明立國百餘年,從未發生過。


    她們也不認為有人能做到,況且,真有刺客,那也不應該是對太後動手啊!


    王皇後放鬆下來,快步上前,詢問道:“母後,你……還好嗎?”


    幾女忙也上前,一臉關切模樣。


    周氏木訥地看著她們,目光渙散,嘴唇開合卻無一點聲音。


    王皇後滿心焦急,要是周太後有個好歹,那她這個皇後可能都做不下去了。


    “宸妃妹妹,你懂這些,你拿個主意。”


    “我……”宸妃頓時傻眼,“我,我也就是進宮前,聽街坊鄰居說過這些,我哪懂這個呀。”


    “都這時候了,你就別謙虛了。”王皇後以為她是怕擔責,勸道:“妹妹一片孝心,母後醒來定會獎賞你。”


    宸妃都快哭了,早知道,她就不吭氣了。


    “是啊妹妹,你就別藏私了。”幾女也在一旁勸。


    貞兒冷眼旁觀。


    宸妃結結巴巴的說:“母後,母後是驚嚇過度失了魂魄,還是得請太醫……”


    “啊!”周氏突然尖叫,嚇得眾女子一激靈。


    “我丟了魂魄,我丟了一魂一魄,他帶走了,帶走了……”周氏喃喃有詞了一陣兒,倏地跳起來抱住宸妃,“你,你給本宮找迴來,找迴來,賞,本宮有賞……”


    宸妃哪裏見過這架勢,當時就給嚇哭了。


    周氏魂兒丟沒丟她不確定,但她魂兒真要飛了……


    好在,朱見深來了,上前給她解了圍。


    “母後,你睜開眼睛看看,是朕,朕啊!”朱見深對著親娘大喊,唾沫星子都噴出來了。


    他也是服了,這一天天的……可真鬧挺!


    好半晌,周氏空洞的眼神總算有了聚焦,她愣愣看著兒子,突然又是一聲嚎:“我滴兒……”


    “不怕不怕……”朱見深安慰著她,“都過去了,啊~”


    “兒啊,母後錯了,以後再也不讓你難做了,你跟你父皇說說,別讓他派人來了。”周太後戰戰兢兢的說。


    朱見深一臉無語:父皇在金陵呢,我咋跟他說?


    再說,李青要去漠北,他也不順道……不是,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他苦笑道:“母後,你別疑神疑鬼的了,沒事兒了,哈~”


    “兒子,你就跟你父皇說說吧,母後真的知錯了。”周氏哆嗦著嘴唇,顫聲道:“他今晚肯定給你托夢,你可得替母後說好話,不然……


    不然,母後怕是活不成了啊!”


    說著說著,她痛哭流涕起來,再也沒有一絲太後威儀。


    昨夜那一幕太過瘮人,她是真嚇著了,她沒不懷疑那黑衣人的話。


    畢竟……太上皇命運如何,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她信了李青的鬼話,篤信是朱祁鎮派‘人’來懲治她來了……


    貞兒:好爽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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