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中,在廟堂是經久不衰的慣用把戲!


    六部大佬們很快就察覺出了苗頭,頓感大失所望,知道這隻是演給他們看的,其最終結果早已內定。


    隻是,他們並不知道底線到底在哪兒。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貿然加入隻會讓自己被動,六部盡管不甘心,卻也隻能做個旁觀者。


    此番廟堂鬥爭六部完敗,吏部尚書都引咎辭職,他們的心氣兒也沒了,熄滅了出頭想法。


    唉,隊伍散了,不好帶啊……


    對於內閣,他們是憤怒的,然,如今局勢不容他們過分指手畫腳了,至少很長一段時間是這樣。


    尚書、侍郎緘口不言,安安靜靜充作看客,看其表演。


    不過,朝堂並未因他們沉默變得冷清,反而更熱鬧。


    內閣跟皇帝‘頂牛’、都察院左右副都禦史聲援,通政使司通政使、太常寺卿、大理寺卿、詹事府詹事……搖旗呐喊,好不熱鬧。


    就連六部的中層官員,都不乏聲援者。


    一時間,內閣成了為官請願的好人,光芒萬丈。


    當然,不乏有聰明人看出其中貓膩,但內閣大勢已成,順勢而為才是最優選擇,何況,他們也是受益者。


    當朝堂聲音趨於統一之時,讚揚不夠賣力,也是不被允許的。


    …


    一番爭執之後,皇帝最終還是妥協了。


    削減了《勞動律法》,並將商稅降低至商品價格的三成,同時,還取消了商品出海限額。


    如此局麵,可謂是皆大歡喜。


    這為官紳做大提供了契機,大家都是受益者,包括六部高官。


    海商利潤那般豐厚,誰不想趁機撈一筆呢?


    一場朝堂會議下來,新國策獲得了所有人的擁護,詔書很快頒發,曉瑜天下!


    ~


    小院兒,


    得知詔書頒發的李青輕輕笑了,這一步棋走下去,對大明的商業,乃至工業,都有著積極促進作用。


    商人是逐利的,有利可圖,他們才會有進取之心,想讓大明走向半工業化,甚至工業化的發展道路,必須得提振這些商人信心。


    而這時代的商人,基本都是官紳,民間商賈也有,但占比實在太少了,且絕大數也做不大。


    畢竟……大明也就一個沈鑫。


    現如今,大明已處於資本萌芽階段,李青這麽做,就是了培養資本,並讓其帶動市場經濟。


    讓經濟大河快速流轉,奔騰不息……


    不過他也明白,後續肯定還會有一係列問題出現,但相比之下,工業化發展遠勝農業化。


    攤丁入畝,戶籍製度改革,清丈土地……一係列國策,以及新作物的引進,讓大明的人口增長迅速,迄今為止,大明人口已達一億兩千萬。


    這麽大的人口,未來若不能從土地上解放出一大部分,那不僅是莫大損失,甚至會演變成災難。


    其實,李青致力於發展工業,也有轉移視線的考量,把士紳的目光轉移到商業,不再盯著那一畝三分地。


    這一步棋走好了,那大明便會走上一條全新道路,一躍成為大一統王朝最強存在。


    誠然,大明的上層建築和曆史上並無本質差別,皇權顯現頹勢,腐敗問題也開始普遍,


    但,下層建築卻截然不同,它無比夯實……


    大明能走到這一步,李青很知足了,真的很知足,甚至很驕傲。


    他一個人,硬生生撥轉了大明這艘巨輪的航向,使其向更正確的航線前行,他自問,沒給穿越者丟臉。


    當然,跟小說中的天命主角沒法比,但他做到了所能達到的極限。


    當初下山是為馬皇後醫病,這麽多年下來,他依然扮演著醫生的角色,不同的是……


    最初是醫人,現在是醫國。


    幸賴,他並非庸醫……


    ~


    慢節奏的悠閑生活,過得總是很快。


    深秋,樹葉枯黃、凋零;寒冬,萬物蕭索,銀裝素裹……


    新國策施行的很好,因為新國策可以使得富紳們做大做強,相比之下《勞動律法》帶來的損失,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他們自然積極響應……


    冬月初,遼東傳來軍報。


    此番犁庭掃穴落下帷幕,共計斬首千餘人,要不是軍情奏報明確寫著‘毀其穴,絕其種’字樣,李青都懷疑自己看錯了。


    殺千餘人就絕其種……李青輕聲自語:“看來,建州女真比我想象的還要弱小……”


    毫無疑問,奏報絕對有誇張成分,不過也很能說明,現階段的建州女真,族群人數是有多麽少。


    李青搖頭苦笑,咕噥道:“你們這麽弱,搞得我都沒辦法說服皇帝重視你們,真的是……”


    都這樣了,自然沒有再針對的必要,主要是立不住腳。


    為了一些個漏網之魚,就動員上萬將士,大冷的天風裏來雨裏去,屬實太過小題大做。


    付出和迴報不成正比,將士們定然也不會用心,到頭來隻會是白費力氣。


    李青搖搖頭,繼而批注其他奏章……


    結束了今日份的工作,李青伸伸懶腰,打了個招唿:“幾位忙,失陪。”


    幾人忙也停下手中工作,起身拱手相送:“李大人慢走。”


    對於形象代言人,他們還是很尊敬的,這是心虛所致——沒付代言費。


    李青沒計較這些,他現在致力於讓朱見深掌權,至於其他……於他而言並不重要。


    隨著時間推移,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可做的事情不多了。


    盡管廟堂的水一直渾濁,但,整個大明總體上都在按照他的預想發展,之所以廟堂依舊渾濁,其病根是人心,亦或說是人性。


    人人都欲求不滿,好了還想好,廟堂的水又怎會清了?


    這一點,李青實在無力改變,所以他隻能幫皇帝集權,打造一個獨治卻共利的政治體係架構。


    如此,才能使這一池水……相對清澈。


    今日大雪,走在迴家路上,踩著厚厚白雪,望著銀裝素裹的蒼涼大地,李青輕聲感歎:


    “過些年,我大概就能解甲歸田,迴歸最初的生活了,屆時做個雲遊道士,遊山玩水……嗯,那樣的生活…應該挺不錯吧。”


    他有些向往,也有些惆悵,就如這條迴家的小路,隻有一排腳印……


    ~


    內閣的強勢崛起,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朝堂趨於平靜,君臣關係,在經曆朱見深兩次搞偷襲惡化後,轉而向溫和發展。


    朱見深懂進退,且會來事兒,內閣受其恩惠,自然投桃報李,加上年關將近的因素,可謂是一團和氣。


    大家盡量維持著平衡,秉承著好好過日子的理念……總算是熬到了過年。


    成化四年,大年初一。


    奉天殿廣場,這麽多年下來,皇帝一任又一任,似乎並沒有本質上的改變,依舊複刻著往年的話術;


    群臣也是如此,說著吉祥話,領完紅包笑哈哈……


    這個權力場,似乎從來沒有變,就像是一場遊戲,變換的隻是玩家角色,而非機製……


    今年就他一個人過年,沒有煙花,沒有大紅燈籠,甚至連年貨都沒有……不過,有酒。


    李青一襲墨色長袍,倚坐在屋簷下,望著滿院子的白雪,不時灌一口酒。


    這一坐,就是一天。


    或許,上了歲數的人都喜歡這樣吧……


    …


    皇宮。


    朱見深今天特別忙,給外廷發完紅包,還要領著眾老婆給老娘拜年,完事兒又要給內廷發紅包……


    直到申時末,他才真正清閑下來。


    永寧宮。


    今日小汪直穿著得體的嶄新衣服,更顯唇紅齒白,精致可愛。


    貞兒看著如此討喜的小家夥兒,連帶著跟‘老妖婆’拜年的鬱悶,也減輕不少。


    朱見深見她露出笑臉,總算是鬆了口氣,新春來臨之際,可算是勉強達到了最高成就——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順心!


    朱見深從懷裏摸出剩餘的紅包,一股腦塞給小汪直,豪氣道:“都賞你了。”


    “皇上,娘娘已經賞過了。”小汪直遲疑著說。


    貞兒笑道:“皇上賞的,拿著就是。”


    “是,奴婢謝皇上賞賜。”小汪直連忙跪下謝恩。


    他讀了書,更為聰慧,領了賞便退下了,給皇上、娘娘留獨處空間。


    朱見深滿身輕鬆,輕笑道:“一年下來也清閑不了幾天,貞兒,陪朕走走吧。”


    “嗯,好。”貞兒溫柔答應,起身取下衣架上的大氅為他披上,“去哪兒逛呀?”


    朱見深眸光溫柔:“有貞兒,去哪都行。”


    貞兒撇撇嘴,笑眼彎彎,但,隻一霎,她便止住了笑,她怕眼角皺紋。


    夫妻幾年,朱見深自是知道她所思所想,牽著的手緊了緊,輕聲說:


    “在朕心中,貞兒永遠是那個貞兒,那個溫柔、體貼、善良、美麗的貞兒,歲月……亦奪不走朕的貞兒。”


    貞兒怔了下,又笑了,這次笑得甜蜜,笑得幸福,笑得陶醉……


    兩人漫步雪中,賞著雪景,談著趣事,手也暖暖,心也暖暖。


    “皇上。”


    “嗯……”


    “還是…盡快要個龍子吧。”貞兒說。


    “好,朕今晚就努力。”朱見深笑嗬嗬地點頭。


    貞兒嘴角牽起一抹笑,苦澀的笑:“臣妾是說,跟別宮娘娘要個龍子吧。”


    朱見深腳步一頓,“貞兒,別放棄啊,你要相信自己。”


    貞兒輕輕搖頭,溫柔勸說:“皇上,你不僅是臣妾一人的丈夫,也是皇後及別宮妃嬪的丈夫,你更是大明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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