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下起了雪。


    朱高煦走到窗前,想打開窗欣賞一下雪景,但終究沒有付之行動,他的身體不允許他任性了。


    “想看就看吧。”


    李青伸手搭在他手腕上,渡給他精純真氣。


    朱高煦感到涓涓暖流瘋狂湧入體內,整個人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感覺如何?”


    “身體好似有股元氣穩穩托著,精氣神兒格外的好,”朱高煦驚歎:“這就是神仙手段嗎?”


    “嗬嗬…哪裏來的神仙手段?”李青苦笑,“當初那是騙你的,其實我不過是個能活的普通人罷了,比常人厲害些,卻也和神仙不沾邊。”


    李青幽幽一歎:“我若真有神仙手段,也不會有太多遺憾發生。”


    ‘吱呀’李青打開窗戶,望著窗外漫天大雪,久久不語。


    朱高煦立在他一旁,如李青一般,靜立無語。


    大片雪花被朔風送進來,落在地板上化作水珠,寒氣直麵而來,朱高煦卻不受影響,身子依舊暖烘烘的。


    良久,他問:“你這法子能持續多久?”


    “怎麽?”


    “我想在雪中耍次大刀,”朱高煦眼神向往,“我以前最喜歡冬天了,大冷的天兒,出上一身透汗,將嚴寒變成涼爽。”


    朱高煦目光湛湛:“我想再年輕一次!”


    李青笑笑,搭上他手腕,又給他傳渡了大量真氣,鼓勵道:“去吧,去瘋吧。”


    ~


    雪很大,朱高煦須發皆白,手持一把十斤重的大刀,耍得剛猛霸道,鵝毛大雪被刀鋒掃過,大片大片斷為兩截,破空聲不絕於耳。


    雪中漫步的一家三口駐足觀看,母女驚歎連連,朱祁鎮也側麵認識到了,這位二爺爺年輕時,是何等神勇。


    “爺爺好厲害。”


    小丫頭很捧場,小手拍得呱唧呱唧響。


    “叫太爺爺。”朱祁鎮拍了她一下,輕聲說。


    小姑娘從善如流,改口道:“太爺爺好厲害!”


    “哈哈哈……那是,想當年,太爺爺也是千軍萬馬中,以一當十的好漢。”朱高煦輕喝,手下力道又加大了些,愈發霸道剛猛。


    李青瞥了朱婉清一眼,道:“你少誇兩句,你太爺爺不經誇。”


    朱婉清:“……”


    真氣不是萬能的,亦不能持久,約莫一刻半鍾後,朱高煦就體力不支,停了下來。


    “哈哈……過癮,又出了一身透汗,真他娘過癮啊!”朱高煦哈哈大笑,又體會了次年輕時的快感,讓他極是滿足。


    李青趕忙上前,又為他傳渡了些真氣,道:“迴屋歇會兒,別得意忘形,來個樂極生悲。”


    “嗯,好。”朱高煦閉上眼,享受了片刻風雪的爽快,這才接過李青遞上拐杖,往屋裏走。


    朱祁鎮望著那蒼老的背影,沉默少頃,道:“小錢,你和婉清繼續走走,我進入看看。”


    “好,夫君快去吧。”


    ~


    房間,木炭燒的很旺,表麵凝結了一層細密的白灰,時不時蹦出一顆火星。


    李青、朱高煦相對而坐,朱祁鎮打橫作陪。


    三人心平氣和,爺孫倆也不再掰頭。


    “要不,喝一杯吧?”朱祁鎮提議。


    李青看向朱高煦,“喝嗎?”


    “那就喝吧。”朱高煦點頭,“這是我最後一次放縱了。”


    “我去取。”朱祁鎮匆匆走了出去,不多時,便帶著酒走了來,笑道:“都溫好了,本來想著我自己喝,不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他斟滿三杯,一杯推向朱高煦,一杯推向李青,舉起酒杯。


    李青、朱高煦也舉起酒杯,相互碰了下,小口抿著。


    三人喝的很慢,因為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不想那麽快結束。


    生死麵前,任何事情都顯得蒼白且多餘,沒有什麽放不下的,朱高煦最終還是釋懷了,徹底釋懷。


    他不再怪朱棣,也不再怪任何人,甚至,他也不怪自己了。


    他和所有人都達成了和解,坦然麵對,無所畏懼。


    ……


    沈鑫的動作很快,在十幾個兒子,幾個孫子,以及大量錦衣衛做後盾,資金迴攏的速度,比預想的要快上不少。


    臘月中旬,便完成了一切,包括金陵本地的產業,隻留了一處宅院。


    巨富的名頭不是吹的,沈鑫這個金陵首富,實際上早已是大明首富,盡管被江南官僚吸走了不少,但剩下的仍超級可觀。


    核算成白銀,足有兩千七百餘萬兩!


    說是富可敵國,一點也不為過,現在的大明別說兩千七百萬兩白銀,七百萬也拿不出來。


    這麽多財富,能夠做的事實在太多了,李青都不敢想,這些財富的釋放能帶動多少產業。


    要知道,這可不是兩千七百萬貫寶鈔,而是白花花的銀子,購買力相當之強悍!


    “大人,咱們什麽時候走?”沈鑫搓著手問,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李青想了想,道:“正月初六如何?”


    憨憨有些等不及了,他也歇了大半年,沒必要非要把假休足。


    “六六順,極好。”沈鑫樂得合不攏嘴,“大人的那份兒,沈某已經準備好了,您看什麽時候……?”


    “不急,”李青笑笑,道:“先去北方再說。”


    “啊?這…”沈鑫心中一突,訕訕道:“大人該不是…那什麽吧?”


    李青好笑道:“放心好了,皇上不會做竭澤而漁的事,你家產確實夠誘人,但皇帝坐擁四海,胸中裝的是天下萬民。”


    頓了頓,“再者,你也是皇上的子民,他要對你如此,豈不是明擺對大明所有地主富紳開戰?”


    “呃…好像是這樣哈。”沈鑫不好意思笑笑。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你幫他省,他反而不放心。


    不過這次數額太大了,李青愛財,但不貪財。


    但既然不收沈鑫不放心,李青也隻好收下:“銀子準備好,到時候我上繳國庫,就說是你補交的賦稅。”


    “大人,沈某可從未少交過啊,還不如……”沈鑫試探道,“還不如說是沈某捐的呢。”


    李青斜睨了他一眼,哼道:“你一個小民,為國捐五百萬兩?出風頭可不是什麽好事,悶聲發大財才是正經;


    再者,朝廷需要體麵,大明國泰民安,大明何須百姓捐贈?”


    李青淡淡道:“你的心意,皇上自然知道,可要戳破這層窗戶紙,就是你的不對了。”


    沈鑫怔了怔,忙賠不是:“小人知錯,一切全憑大人做主。”


    “這就對了嘛。”李青笑眯眯道,“你是生意人,做好你的生意也就是了,不是一個圈子的人別硬融進去,不然……嗬嗬,你吃虧還沒吃夠嗎?”


    沈鑫心中一凜:這要是被北方官僚集團拿捏了,那可真就沒地兒可去了。


    他對朝局一無所知,但不影響他明白其中利害,連他這個商人都會做下三濫的事,那些個廟堂高官,又豈是善類?


    江南官僚的陰損毒辣,他已經見識過了,可不想再見識京官兒的招數了。


    真要往仕途發展,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後代好好讀書,走正統的科舉路線,旁門左道太容易被人拿捏了。


    “謝大人提點,沈某不會再有不智想法。”沈鑫認真道。


    “如此最好不過,”李青微微一笑:“你且記住,隻要你足額交稅,不苛待工人百姓,活該你發財;


    但如果你心懷鬼胎……嗬嗬,以商亂政,可是重罪!”


    “草民不敢!”


    “不敢就好。”李青道,“抓緊時間在梳理一下,看有無遺漏,到時候我可不會等你。”


    “是,草民理會的。”


    …


    永青侯府院。


    李青輕聲道:“師父,年後隨我一起去京師吧?這次迴去,我不會再東奔西走了,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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