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還是莫讓於大人久等為好。”貞兒小聲提醒。


    朱見深鬱悶地擺擺手,“散了,都散了吧。”


    “是,殿下。”小太監們見太子鬱悶,一窩蜂散了。


    朱見深悶聲道:“貞兒姐,咱們走吧。”


    “呃…奴婢還是不去了。”貞兒輕輕搖頭,“殿下,奴婢隻是個宮女,並不是侍讀。”


    “這有何打緊?”


    “於理不合。”貞兒說。


    朱見深本就鬱悶的心情更糟糕了,強硬道:“我說不打緊就不打緊,誰敢說三道四,我打爛他屁股。”


    說著,不顧貞兒反對,拉著她的手就往前殿走。


    “殿下,你快撒手。”貞兒急得不行,這要是被人看見,一狀告到禦前,那可是大罪過,“殿下,奴婢跟你一起,你鬆手吧。”


    “這就對了嘛。”朱見深鬆了手,笑嗬嗬道,“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


    貞兒強笑了笑,並沒放在心上。


    ~


    亭下,李青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周圍建築,悠哉悠哉。


    於謙想提醒他注意場合,但考慮到李青脾氣,又放棄了。


    等了會兒,李青逐漸不耐起來:一個小娃娃還挺能擺譜,他祖宗幾代都沒這樣過,真是…氣煞我也。


    不教了……李青起身道,“我下午還有些事兒,你來教吧。”


    你能有什麽事兒,你就是想偷懶……於謙連忙拉住他,勸道:“來都來了。”


    “……”


    “我最多再等半刻鍾。”李青說。


    不料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個玄衣玄褲,一身短打扮的少年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於謙瞥眼瞧見,拉了拉李青衣袖,“太子來了。”


    “嗯,看見了。”李青點頭。


    二人上前,“參見太子殿下。”


    “嗯,免禮。”朱見深語氣淡淡,小手擺了擺。


    李青眉間挑了挑:這小子可真會擺譜,跟他爹一樣欠揍。


    “今兒課程怎麽提前了啊?”朱見深問。


    “是這樣,”於謙解釋,“永青侯騎射雙絕,今兒正好永青侯有空,太子殿下不妨跟他學習……”


    於謙突然覺得不對勁兒,隻見太子眼也不眨的看著李青,似乎有些生氣。


    他連忙迴頭看李青,卻見李青看也不看太子,盯著太子身後的宮女看得入神。


    而那個宮女,卻是怕怕的,垂首低眉不敢與之對視。


    這情況……於謙頭一次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


    “你就是永青侯?”朱見深問。


    “太子聽說過我?”李青收迴眼神,看向朱見深。


    朱見深雙手往後一背,臉昂上了天,人不大,逼格十足:“沒有!”


    有點意思……李青笑了笑,再次看了眼貞兒,蹙眉不語。


    他突然發現了盲點,但他還不確定。


    “永青侯!”


    “太子殿下有事?”李青收迴眼神,詫異的問。


    於謙:“……先生,你是來給太子授課的啊!”


    不是,你哪邊兒的?就顯著你了是吧……李青瞪了於謙一眼,道:“既然太子來了,那咱就開始吧。”


    “嗬嗬,”朱見深傲然一笑,“本太子可不是什麽人都跟著學,想做本太子的老師,你得拿出點兒真本事。”


    李青笑了,轉頭看向於謙:“你都看到了,太子不想讓我教,這可不是我不教。”


    “你……”朱見深氣不過,轉而看向貞兒,“你也都看到了,不是本太子不學,而是無人可教,走,迴去蹴鞠去。”


    “太子……”


    “先生……”


    貞兒、於謙同時開口,一人可著一個勸,苦口婆心。


    貞兒是知道李青本事的,她自幼就進了宮,迄今為止,李青是她見過最厲害的人。


    沒有之一!


    太子跟著這樣的牛人學,自是極好的,她不想太子錯過良師。


    於謙也是為太子著想,太子是國本,教育方麵自然不能馬虎。


    他畢竟是文官出身,騎射水平著實有限。


    話說迴來,其實騎射方麵的東西,理應由武將來教,比如身為提督總兵官的武清侯石亨。


    論身份、地位,他最適合這個位置。


    奈何,朱見深畢竟不是朱祁鈺的親兒子,提前讓太子接觸武將,於朱祁鈺,甚至於朝局而言,並非好事。


    朱祁鈺很大度,可以把皇位留給侄子,但他還沒大度到提前讓侄子接觸軍權。


    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一些有心人必會聞風而動,莫說平靜的朝局會再次激蕩,朱祁鈺自己的皇位,甚至都有可能不穩。


    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太容易被蠱惑了,朱祁鈺不得不防。


    事實上,這些年來,除了於謙,朱祁鈺不讓任何官員接觸太子。


    而朱見深,也沒接觸過除於謙之外的大明官員,李青這還是頭一個。


    於謙敢帶李青來的原因也很簡單,他知道皇帝知道了李青身份。


    不過,於謙卻沒料到倆人一見麵就掐上了。


    半刻鍾後,於謙仍沒勸動李青,貞兒卻勸動了朱見深。


    於謙摸了摸鼻子,自覺很失敗。


    貞兒勸完朱見深,又幫著於謙勸李青,弄得李青一陣頭大。


    “行了,別吵了,我教還不成嗎?”李青被二人吵得頭疼,他著重看了貞兒一眼,微微揚了揚下巴。


    貞兒在宮裏待了這麽多年,不是一般的機靈,立即明白李青是有話要問她。


    她剛想支開朱見深,卻不料,少年捕捉到了李青小動作。


    朱見深不給機會,上前道:“開始吧?”


    李青稍稍詫異了下,點頭答應。


    這一番下來,李青別的暫沒看出,但看出了這小子除了擺譜,還是個心細的人。


    他壓下心中疑惑,問:“去哪兒練騎射?”


    “侯爺請隨奴婢來?”貞兒連忙上前引路。


    朱見深卻撂了臉子:“你是宮裏的奴婢,可不是他的奴婢!”


    貞兒一滯,隨即臉火辣辣的燙,呆在當場尷尬到了極點,卻也隻能賠禮:“奴婢錯了,請太子殿下責罰。”


    朱見深話說出口就後悔了,但年少的他又拉不下來臉,哼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這不用你伺候了。”


    “是,奴婢告退。”貞兒聲音微顫,傷心又委屈,她明明都是為了太子好。


    李青卻是眉頭緊皺,有了主觀臆測,加上朱見深的表現,他要是再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這些年也白活了。


    他深感震驚:這熊孩子也太早熟了吧?


    於謙見氣氛尷尬,打圓場道:“那什麽,時間寶貴咱們抓緊,先生請隨我來。”


    李青壓抑著解開謎底的衝動,點點頭:“走吧。”


    ~


    “五十步外的那十個靶子,你能射中七個,才有資格做本太子的老師。”朱見深指著遠處,正在擺正位置的靶子說。


    李青笑了笑,忽的壓低聲音問:“太子,你是不是喜歡那個貞兒?”


    “啊?”朱見深驚詫出聲,接著臉色狂變,很快小臉通紅。


    他又是害羞,又是惶恐,同時也很疑惑:他是咋看出來的?


    “是不是啊?”李青賤兮兮問。


    “你…你胡扯!”朱見深大吼,以憤怒掩飾惶恐和不安,“誹謗,你誹謗本太子……!”


    於謙正讓人擺正箭靶,忽聽遠處朱見深怒喝,不由頭疼地扶額,腸子都悔青了。


    如果時間線能倒迴一個時辰前,他絕對不會再讓李青來代課了,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服了服了……於謙氣苦不已,卻還得賠著笑臉,他小跑到二人跟前,軟聲細語的說:


    “都好好的,這又是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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