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也成。”朱祁鈺點頭。


    也就李青了,換個人他是肯定不會答應,無他,窮!


    “那就…賞先生黃金千兩?”朱祁鈺覺得有些少,但他現在不敢大手大腳了,訕訕道:“朝廷也不富裕,先生別嫌少。”


    “不少了。”李青笑著說:比你大哥大方太多了。


    又是收獲滿滿的一天……李青開心想著。


    “對了皇上,在寶鈔兌換前,你得頒布一道詔書。”李青說道,“告訴天下人,所有‘一貫’麵額的寶鈔,朝廷都會予以兌換,隻是時間問題,讓他們莫急。”


    “你說這個朕倒是想起來了。”朱祁鈺皺眉道,“一貫以下的怎麽說,還有,收迴的寶鈔如何處置?”


    李青道:“自永樂朝後期,隨著寶鈔快速貶值,一貫以下的寶鈔就都不發行了,之前小麵額的破舊寶鈔,也都是湊夠一貫才兌換,數十年下來,基本上已經沒了小麵額寶鈔;


    至於迴收的寶鈔……要銷毀一大部分。”


    “銷毀?”


    “嗯。”李青解釋道:“皇上,上次的‘五個橘子’還記得吧?


    以銅錢置換寶鈔,就是為了不再讓貨幣貶值,要是收迴來的寶鈔,再花出去,那世麵上的錢就更多了,那樣的話錢會更不值錢。”


    朱祁鈺蹙眉道;“既如此,那何不都銷毀了?”


    “也是不行的。”李青搖頭,“世麵上,要保證一部分寶鈔在流通,不然時間久了,百姓就不認寶鈔了。”


    朱祁鈺眼睛一亮,喜道:“如此說來,不用全部置換了?”


    “置換還是要置換的,不然百姓會有怨言,常言道:不患寡,患不均;皇上需一碗水端平。”李青道,“置換的寶鈔,皇上可以花一小部分,以保證寶鈔不被淘汰,但更多則要銷毀。”


    說得口渴,李青端起茶杯潤了潤嗓子,這才繼續說道:


    “至少十年之內,萬不可再印寶鈔了,十年之後即便要印,也不能野蠻的印鈔,隻需保證寶鈔能夠流通即可;不然今日努力,便付之東流。”


    朱祁鈺緩緩點頭:“朕明白了。”


    他蹙眉沉思片刻,道:“朕現在有些擔心,會有百姓等不及,被二道販子誆騙,畢竟……銅錢值錢,寶鈔不值錢。”


    “那就沒辦法了。”李青攤了攤手,“這種情況是不可避免的,但也不至於鬧出亂子;


    即便百姓受蠱惑,讓二道販子置換,也沒什麽;


    雖然換的少,卻也因為銅錢值錢,受到的損失並不大,而隨著銅錢大批量流入,後麵人置換的銅錢也會貶值,總得算下來,都差不多。”


    “嗯……朕還是有些不明白。”朱祁鈺道,“既然換成銅錢,一樣會貶值,那幹嘛還要置換銅錢?”


    李青道:“第一,曆朝曆代流通的貨幣,都以銅錢為主,相較於朝廷大批量印寶鈔,百姓天然親近銅錢;


    第二,銅錢更容易存儲,經久耐用。”


    第三,銅錢製作成本更高,能極大限度上遏製後麵皇帝撒歡印……李青在心裏又補了一句。


    有足夠的貨幣流通,朝廷要是再大規模印鈔,百姓就可以繞過寶鈔,改銅錢、銀子進行自由匯兌。


    李青這麽做,等同於給後麵皇帝上了個緊箍咒,說難聽點兒,他這叫倒逼皇權。


    皇帝敢玩命印鈔,市場教他做人。


    別說什麽天子一言,萬民臣服,若真那般,曆史上的大明,也不會廢除寶鈔了。


    但從長遠來看,這樣是利好朝廷,貨幣出現風險,受損的可不隻是百姓,朝廷影響更大。


    見朱祁鈺皺眉不語,李青道:“皇上,讓百姓用寶鈔置換銅錢,其根本目的,是為讓百姓對貨幣重拾信心;


    貨幣穩定了,經濟才能更繁榮。”


    “行吧。”朱祁鈺苦笑:“其實朕還是沒搞懂你的邏輯,不過,朕心裏又覺著這樣做是對的。”


    “皇上以後會明白的。”李青笑著說:“這叫不明覺厲!”


    “?”


    …


    騎驢迴到家,已是傍晚。


    和勇拎著酒肉,正在門口等著,見他迴來,上前笑道:“你去哪兒了,我都在這兒等大半時辰了。”


    “進宮了一趟。”李青打量著他,嘖嘖道:“嗯,換上這一身飛魚服,人都顯得年輕不少。”


    “是嗎?”和勇不好意思笑笑,“這衣服的確很顯英氣。”


    “你來的正好,我這兒剛好有件差事要用到你。”李青打開門,“走,進去說。”


    兩人進院,驢子自覺去木棚下吃草料,二人挨著石桌坐下,邊吃邊聊。


    “你的那些部下都安排好了吧?”


    和勇點頭:“那森帶著他們去了廣.西,以後弟兄們就在那兒安家了,不過…我之前答應過他們,會接他們家小過來,你能不能幫幫忙?”


    “可以,但眼下不行。”


    和勇見他肯幫忙,心下放鬆不少,笑道:“沒事兒,我也不急一時。”


    頓了下,“你有什麽事兒要我幫忙?”


    “你明兒召集三百錦衣衛,我要用。”李青道,“你也一起吧,通過辦差可以更好掌管下屬。”


    “我倒是沒問題,就是皇上那兒……?”


    “打過招唿了。”李青取出金色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皇權特許,你無需顧慮。”


    和勇瞳孔微微一縮,道:“李青,我有個問題想問很久了。”


    “你問。”


    “你明明就是個都給事中,為何會有這麽大的權力?”和勇對此深感詫異。


    他了解大明的體係,知道都給事中隻是個正七品,在京師這種高官雲集的地方,七品實在……上不了台麵。


    但李青給他的感覺,卻是比一部尚書的權力都大。


    “因為皇上信我啊!”李青笑道。


    “皇上為何就這麽信你呢?”


    “因為我一心為國,大公無私,能力出眾,品格高尚……”李青巴拉巴拉一堆。


    和勇一臉無語:敢情問了個寂寞。


    不過他也堅定了一件事——跟著李青混就對了,這廝不是會吃虧的主。


    和勇倒上酒,認真道:“我能有今天,多虧有你,我敬你一碗。”


    “幹。”李青舉起碗,跟他碰了下,一飲而盡,笑著說:


    “皇上讓你做錦衣衛,就是為了以後招撫草原上的部落,所以你不用擔心,你部下的那些家小,朝廷會幫忙要迴來,且不局限他們。”


    和勇點頭,沉吟道:“李…先生,他們都這麽稱唿你,我也這麽叫你吧。”


    “嗯,你說。”


    “我覺得不能再招撫韃靼部落了。”和勇說。


    李青笑問:“你是擔心瓦剌趁機一統草原,對吧?”


    “嗬嗬……果然,以先生你的聰明才智,根本用不到我操心。”和勇苦笑點頭。


    “大明一直防著這招呢。”李青笑著說道,“不然以之前韃靼的實力,瓦剌根本不是對手。”


    和勇歎了口氣,難掩遺憾:“是啊,如若不然,以王的本事,早就統一了草原。”


    李青笑容一僵,沉默下來。


    和勇不明就裏,還道是自己失言,連忙補救道:“我這是……為王遺憾,不是為自己。”


    “我明白。”李青擠出一絲笑容,“來,喝酒。”


    虧欠人家太多了,李青每每思及那個眼眸充滿野性,走路一蹦一蹦的女子,都良心難安。


    不喜歡,卻傷害了人家,盡管並非本意。


    終究是他耽誤了對方,耽誤了一輩子。


    酒一碗一碗端,很快就將酒喝個精光,兩人都是大酒量,不盡興的李青又取來地瓜燒,繼續喝。


    一直喝到深夜,和勇都給喝醉了,趴在石桌上不省人事。


    李青將他搬進屋裏,獨自一人躺在小院椅上,吹著夜風,望著漫天星辰。


    還好,它們不會變消逝。


    師父應該快來了吧……李青暗暗想著,心中的悲涼減少許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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