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


    錢府被夜色籠罩,除了蟬鳴聲,再無其它。


    李青敲響錢氏房門,兩短一長。


    少頃,門‘吱呀’開啟一道縫兒,接著完全展開。


    “李先生……”錢氏眸中閃爍著欣喜,卻也有種畏怯心理。


    這樣的事兒和從小接受的教育有悖,且她無法完全相信李青。


    李青見她猶豫,問道:“還想不想見太上皇了?”


    隻一句話,便拿捏住了錢皇後。


    “我給父親留一封信。”錢氏小聲說,“很快的,先生莫急。”


    李青皺了皺眉,道:“萬不能告訴他咱們的去向,你就說想出去散散心也就是了,這關係到太上皇的安危。”


    “嗯,好。”錢氏答應,‘吱呀’關上門,迴去留言去了,留李青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這時代的風氣如此,李青也不好去人家閨房,隻好找了地方先躲起來。


    不久,錢氏再次打開門。


    李青從暗處出來,嚇得錢氏差點兒尖叫。


    還好她及時止住,不然李青都要上手了。


    “快走,我們跳院牆出去。”李青急急道。


    錢氏也深知時間寶貴,一點也不磨嘰,“先生隨我來。”


    她知道哪裏更好跳。


    二人匆匆來到一處院牆下,錢氏指著牆邊的樹,“我們爬樹跳出去吧。”


    “……原來是你為這個,根本用不著。”李青道,“我拉你跳出去。”


    說著,便去拉錢皇後。


    錢皇後縮了一下手,但考慮到她一個人爬樹不知要浪費多少時間,便把素手藏於袖中,難為情地伸出胳膊。


    時代如此,李青沒有什麽好吐槽的,拉著她的胳膊,“起。”


    錢氏隻覺地麵逐漸遠離,很快又再次接近,待迴過神兒時,人已經在院牆外。


    “會騎馬吧?”李青問。


    錢氏點頭,她是武將之後,雖是女兒身,卻也多少習得些馬術。


    “跟我來。”


    李青領著她來到拴馬的地方,二人一人一騎往城門口處趕去。


    錢氏清了清嗓子,小聲問:“先生,你沒騙本宮吧?”


    她改變自稱,就是想用身份壓一壓李青,怕李青騙她。


    “……娘娘放心,臣不敢。”李青有些無語的說。


    “那便好。”錢氏見李青不似說謊,放鬆下來,想著用不多久就能見到夫君了,眉眼彎彎,嘴角上揚。


    不過,開心並未持續多久,她就再次擔心起來。


    “先生,我父親知道我失蹤了,肯定會滿城找。”錢氏秀眉蹙著,滿臉憂慮。


    李青笑了笑:“這個你大可放心,他現在正怕新皇動他呢,弄丟太上皇後這種事萬不會捅出去,給新皇借口撤了他的職,找也隻是私下找。”


    頓了頓,“除了讓他擔心些,也沒多大事兒。”


    “喔~那沒事了。”錢氏點頭,瞬間不擔心了。


    你還真是大孝女……李青腹誹。


    不過轉念一想,這時代都講究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女兒到了夫家,便以夫家為家,娘家反而成了外人。


    基於此,重男輕女的觀念才根深蒂固。


    想來錢氏沒成為皇後前,在家裏也不怎麽受待見。


    不過這時代有一點好,那就是很少有扶弟魔,女兒嫁了人,幾乎都是一心一意為夫家。


    當然,這也和女人地位低下有很大關係。


    五更天,兩人停下,距離城門不遠了,城牆太高了,李青自己可以出去,帶著人,尤其在男女授受不親的限製下,根本出不去。


    隻能等天亮。


    “他們不會認出本宮吧?”錢氏緊張得手心出汗,身為前皇後的她,曾一心要為天下女子做表率,如今卻……


    離家出走不是一件不光彩,甚至是件很丟臉的事。


    “應該認不出來,不過以防萬一,得去弄輛馬車。”李青道,“十裏外有家車馬行,我們過去,天亮出城。”


    ……


    金陵,後院客堂。


    朱祁鎮和朱允炆見麵了。


    小老頭打發下人離開,讓二人相對而坐,他打橫作陪,嗑著瓜子,準備好好品今日的大瓜。


    哎呀,這種瓜可是可遇不可求,說是千年難得一遇也不為過,可惜青子看不到……張邋遢磕著瓜子兒,遺憾的想著。


    兩人相互打量著,眼中皆有鄙夷神色,但誰都沒說話,仿佛兩個武林高手在比拚內力。


    誰先說話,誰就破功了。


    張邋遢都磕兩把瓜子兒了,倆人還是彼此對望,沉默是金。


    他有些急了:不是,你倆掐起來啊,我是吃瓜的,不是嗑瓜子兒的啊。


    “咳咳……”張邋遢清了清嗓子,拱火道:“你們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啊!”


    “哼哼。”


    兩人同時冷笑,看向對方的眼神充滿嘲弄。


    張邋遢見倆人還是不掐架,隻好繼續拱火,“後生,按輩分兒算,你應該叫他爺爺。”


    朱祁鎮一滯,隨即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建文不在皇室族譜,我和他沒關係。”


    頓了頓,驕傲道:“能以藩王入駐大寶者,唯李世民與我朝太宗耳。”


    話說迴來,如果李世民兵變難度是五顆星,朱棣靖難的難度就是滿天星。


    兩者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秦王李世民的權柄,遠遠高過燕王朱棣。


    朱祁鎮打出了第一手牌,上來就是王炸,直捅心窩子。


    朱允炆饒是心性過人,也被朱祁鎮這一手牌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直接破防。


    很快,他也祭出殺手鐧,“嗬嗬,我至少不像某些人,被人擄去做俘虜。”


    “哎呀呀……”朱允炆玩味道,“料想草原風光定是無限美好,嘖嘖嘖…馬奶酒可還好喝?”


    “你……!”朱祁鎮臉孔漲紅。


    開始有意思了……張邋遢磕著瓜子兒,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朱允炆這一手破甲兩千七,戳得朱祁鎮心窩子生疼。


    趁著朱祁鎮無能狂怒,朱允炆乘勝追擊:“你可比你爹,你太爺爺能耐多了,他們都沒打過那麽遠的地方,隻取韃靼大營啊!


    嘖嘖嘖……大明立國近百年,能打到那兒的,也隻有你了。”


    朱允炆嗬嗬道:“大明戰神,非你莫屬!”


    “你……!”朱祁鎮氣得渾身直哆嗦,“你也有臉說我?”


    “嗬嗬,無他,全靠同行襯托。”朱允炆淡淡說道。


    朱祁鎮怒極反笑:“我和韃靼打,兵力不如對方,卻也沒吃太大虧,不過某人就不一樣了。”


    朱允炆心中一凜,臉上的輕鬆之色瞬間變得凝重。


    越來越精彩了……張邋遢瓜子兒放在唇邊,都顧不上嗑了。


    朱祁鎮冷笑:“也不知是誰,又是三十萬,又是五十萬的往上推,卻連一個隻有一萬多守軍的破小北平城都攻不下來;


    哎呀呀……是誰我不說,他自己心裏清楚。”


    朱祁鎮雙手抱臂,逼格十足:不知我祭出這一招,閣下又該怎麽應對?


    張邋遢也看向朱允炆,心說:徒兒,你可得支棱起來啊,別被孫子給比下去了。


    朱允炆哼道:“你懂什麽,當初那一戰,根本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你真以為是你太爺爺厲害?


    是,你太爺爺是厲害,但還沒厲害到一萬打五十萬的地步。”朱允炆氣道,“那是很多武將叛變了,根本沒用心打。”


    朱祁鎮笑了,搖頭晃腦道:“正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武將為何棄你而去,你沒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噗呲’又是一刀,紮的朱允炆直翻白眼兒。


    很快,他也找到了突破口:“那我也比某人強,自己皇帝的位子,都是別人說了算。”


    朱允炆嘿嘿笑道:“皇上當的好好的,一眨眼,哎呦,成太上皇了,你說招笑不招笑?”


    “啊哈哈哈……”張邋遢樂不可支,拍著桌子,笑彎了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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