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


    朱祁鎮有些懵,接著震驚,然後滿心憂慮。


    不滿兩歲的小孩子能知道什麽?


    “啪——!”


    一聲清脆的大逼兜兒,將朱祁鎮拉迴現實。


    “什麽,大明一文錢都不出?”脫脫孛羅震怒,“沒用的玩意兒,你他娘咋就那麽好說話呢。”


    “太師,真不是我好說話,實在是……”粗獷漢子委屈地捂著臉,“咱們手裏的這個皇帝,人家不認了啊!”


    “太上皇也是皇,怎麽就不認?”脫脫孛羅氣得不行,正欲抬手,一親衛匆匆進來,附耳道:“太師,王找你。”


    “知道了。”脫脫孛羅點頭,狠狠瞪了眼粗獷漢子,又瞥了眼李青,冷哼離去。


    粗獷漢子狠狠瞪了眼朱祁鎮,罵了句“沒用的廢物。”,也冷哼離開。


    “嗬嗬嗬……!”朱祁鎮指了指自己。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恢複了他說話的能力。


    “怎麽,聽說成了太上皇,急了?”李青揶揄。


    朱祁鎮顧不上計較,甚至刀傷都不顧了,急道:“兩歲的天子字都不認識,能有什麽作為,你不是說能迴去嗎,你趕緊迴去主持大局啊!”


    “不行。”李青搖頭,“我得看著你。”


    “看著我幹嘛?”


    “不讓你走老路。”李青說。


    朱祁鎮很費解:“我都這樣了,還能走什麽老路,局勢危急至斯,容不得半分耽擱,見深上位,掌權者定然是太後,哎呀……!”


    他急得不行,“快點兒滴,你今夜就逃,我給你打掩護,萬不能讓大明毀在一個婦人手裏。”


    “放心吧。”李青一點也不急,“有於謙、張輔在,絕不會讓年幼的太子登基。”


    “除了太子還能有……郕王?”朱祁鎮呆住,“他,他登基做皇帝?”


    “不行?”


    “當然不行!”朱祁鎮皺眉道,“他根本不會做皇帝,從來就沒有接受帝王心術,且對朝局不了解的他,如何做好一個皇帝,他做不好的。”


    李青嗤笑:“沒有絕對的事,一個人在沒有機會前,和有了機會後,往往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一麵,


    你可以做皇帝,他為何不行?”


    “當然不行。”朱祁鎮沉聲道,“我從小就知道將來是要做皇帝的,而他,則是做一個無憂無慮,享受生活的藩王,接受的教育不同,豈能一言而論?”


    “或許吧。”李青笑笑,“或許單論帝王心術,論手腕,他比不上你,也許如你所說,他做不好皇帝,但……做不好皇帝,和做個好皇帝,並不衝突。”


    朱祁鎮悶聲道:“你就那麽看好他?”


    “你我曾經都看好,為何不能看好他?”李青笑著說,接著問道:“對了,若能迴去,你還想做皇帝嗎?”


    “當然。”朱祁鎮道,“無論是誰繼位,都不可能像我這般震懾群臣,我必須要站出來 。”


    李青淡淡道:“那你迴不去了。”


    “不一定吧?”朱祁鎮道,“韃靼不敢殺我,如今我已是太上皇,他們……”


    “我敢!”李青打斷他,“做錯了事總要付出代價,如今這個局麵,皆因你的剛愎自用。”


    “就不能讓我彌補嗎?”朱祁鎮據理力爭。


    李青懶得再跟他掰扯,道:“傷口先包紮一下吧。”


    “嘶~好疼……!”


    ——


    “王,您怎麽…”脫脫孛羅震驚。


    他看到了什麽?


    病入膏肓的王,居然能下地走路了?


    穆卓兒笑笑:“漢人有句俗語:人逢喜事精神爽;這次擒了大明皇帝,於我們而言,是個強勢崛起的大好時機,本王豈能久臥病榻?”


    可喜是假的啊……脫脫孛羅張了張嘴,滿心苦澀。


    他不知該如何開口,但這種事也瞞不住,隻好試探著說:“王,有些變故,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穆卓兒皺眉:“那人軟硬不吃?”


    “是,不全是。”脫脫孛羅歎道:“主要是明廷那邊兒,他們…另立一王爺做新君了,我們手裏這個不管用了啊!”


    “什麽?”饒是見慣風浪的穆卓兒,在聽到大明改立新君,也不由心頭狂震。


    脫脫孛羅苦澀道:“事實卻是如此,大明搞這麽一手,我們的優勢全無啊!”


    穆卓兒沉吟良久,道:“的確棘手,不過也並非無法應對。”


    “嗯…瓦剌那邊兒如何了?”


    “消息已經送到,不過他們還沒迴信兒。”脫脫孛羅道,“這種事也瞞不了,怕是聯手無望了。”


    到了現在,他已經沒有什麽野心了,隻求用朱祁鎮換錢,怕隻怕錢都換不到了。


    穆卓兒卻依舊執著,“事情尚有轉還餘地,這事兒那個大明皇帝知道嗎?”


    “還不知道,呃…應該知道了,那個大明的官兒會說一些咱們草原上的語言。”脫脫孛羅說。


    “告訴這位大明皇帝,大明不認他做皇帝,我們認。”穆卓兒道,“告訴他,我們願意出人出力,帶他攻進大明,擁護他再次登基。”


    “啊?這……”脫脫孛羅吃驚。


    穆卓兒笑道:“他會答應的,身為一國之君的他,又豈會甘心皇位旁落;


    有這位太上皇,加上我們十萬韃靼軍,嗯…瓦剌大概率也會加入,如此一來,大事依舊可為。”


    脫脫孛羅遲疑,主要是大明太強盛了,這次看似他們占了些許便宜,但實際上,並未傷到大明元氣。


    反而韃靼部有些傷,三萬鐵騎對他們來說,已是相當大的折損。


    更主要的是,穆卓兒這做法太過冒險,給他一種‘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的感覺。


    這完全是奔著不過日子的打算去的。


    “王,這是不是太……冒險了點兒?”


    “宣府離大明京師很近,隻要破關,我們鐵騎數日便可抵達京師。”穆卓兒道,“我們一入關,那群腐儒勢必惴惴不安,逼迫皇帝遷都。”


    她很自信:“新皇帝剛即位,本就地位不穩,大軍壓境之下,他隻能答應。”


    “這…這樣嗎?”


    “嗬嗬……如今這一幕,和昔年宋朝靖康之變相似度極高,麵對十餘萬鐵騎,明廷自會做出和宋廷一樣的選擇。”穆卓兒笑道,“大明是很大,並不意味著它很強大,力量匯集不到一塊兒,終是一盤散沙。”


    脫脫孛羅的野心被點燃,振奮道:“王說的是,咱們的元大都,是該要迴來了。”


    他冷笑道:“他們總說大元不過百年,如今看來大明也是如此,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穆卓兒搖頭歎道:“一口吃下大明不太可能,一步一步來,先攻占了京師再說吧。”


    頓了頓,“我是看不到那天了,不過你還算年輕,時間還長,且不可過於急躁,因小失大。”


    “是。”脫脫孛羅恭敬的說,“我記住了。”


    穆卓兒沒有成家,無兒無女的她,根本威脅不到脫脫孛羅。


    相反,穆卓兒是真真的黃金家族直係後裔,脫脫孛羅需要她的認可。


    這也是脫脫孛羅一直忠心不二的根本原因,討好了她,才能保障以後自己的權利。


    “王,還有一事需要解決。”脫脫孛羅說。


    “是那個大明的官員?”


    “嗯,他實在是油鹽不進。”脫脫孛羅頗為頭疼,“軟的硬的都用了,但就是行不通,那人簡直就是個瘋子,大明皇帝身上幾乎沒好地方了。”


    “如此大事,豈能壞在一個小人物身上?”穆卓兒皺眉。


    她的時間不多了,沒那麽多耐心。


    脫脫孛羅羞愧地低下頭,訕訕道:“是我無能,實在是……拿他沒辦法。”


    穆卓兒瞥了他一眼,問:“那人在哪兒?”


    “在……王要親自去?”


    “時間緊迫,大明肯定也在積極備戰,我們耽擱不起。”穆卓兒道,“帶我過去。”


    脫脫孛羅有些猶豫:“王,那人身手實在駭人,您還是……”


    “無妨,他要一心求死,早就帶著皇帝自殺殉國了。”穆卓兒不甚在意。


    “嗯…好吧,王隨我來。”


    …


    帳篷裏。


    李青眼睛半眯,舒服地靠在椅上假寐,忽聽有腳步聲靠近,倏地睜開眸子。


    “有人來了。”李青走到朱祁鎮跟前,“皇上…啊不,太上皇,你代表的是大明,要有太上皇的風度。”


    “所以……?”


    “我先封住你的說話能力,這樣一會兒我捅你的時候,你就不會丟人了。”李青說。


    朱祁鎮氣結:“李青你大……”


    話沒說完,他就被動成了啞巴,惡狠狠地看著李青,雙目噴火


    “都是為了大明,太上皇你擔待一下。”李青說。


    朱祁鎮肺都要氣炸了,他情願李青直唿其名,也不想聽‘太上皇’三個字。


    眾所周知,太皇上聽著響亮,實則……也就那麽迴事兒。


    可以說,絕大數太皇上都是被政治拋棄,是政治的‘犧牲品’。


    這些人,要麽是被人以武力逐離帝位,要麽是形式所逼,不得不禪讓皇位,總之都不光彩。


    自秦以後,曆朝曆代都有太上皇出現,可做了太上皇還有一定實權的,也就幾個而已。


    “嗬嗬嗬……!”


    “別生氣了太上皇。”李青笑著逗他。


    朱祁鎮:(??へ??╬)


    說話間,帳簾一挑,脫脫孛羅扶著一個老嫗緩步進來。


    李青臉上還掛著笑,轉過頭,看向來人。


    穆卓兒也看到了李青,隻一眼,便再也挪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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