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詫異地盯了眼王振,實沒想到這大太監竟會幫他說話。


    朱祁鎮聞言,笑道:“倒是朕多心了。”


    頓了頓,“不過先生這日子過得確實清貧,別的不說,洗衣做飯的下人得有不是?朕賞你……”


    “臣一個人習慣了。”李青婉拒。


    朱祁鎮又問:“先生還沒娶妻吧?”


    “暫時沒這個打算,”李青擺擺手,“朝局不穩,不敢分心。”


    朱祁鎮心中一暖,欣然笑道:“那好,等以後朝局穩了,朕賞你十個大美人。”


    “那先提前謝皇上了。”李青開玩笑道。


    朱祁鎮一樂,“君無戲言,到時候少不了你的;


    王振,你且去忙吧。”


    “是,奴婢告退。”王振有些吃醋,小皇帝終究心不在他這兒。


    王振離去後,朱祁鎮又屏退左右,這才問:


    “先生以為,太後此舉何意?”


    李青直言不諱,“她想效仿太皇太後,插手政務。”


    朱祁鎮也是這麽認為,但沒想到李青會如此坦誠、直接。


    “你是說她在籠絡你?”


    “這不是很明顯嗎?”李青好笑道,“皇上你看不出來?”


    朱祁鎮臉上一熱,意有所指道:“先生真非常人,對朕的母後也能如此……直言不諱。”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他是真喜歡不起來這小家夥兒。


    還不如他爹呢。


    朱瞻基好歹還算半個徒弟,倆人能尿到一壺去,但這小家夥兒…又想用他,卻又經常試探他,李青真的很無語。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青直言道,“皇上若信得過我,就別再費心思試探,若信不過,放我離開就是。”


    “呃嗬嗬……先生誤會了,朕怎麽會不信任先生呢。”朱祁鎮小臉寫滿了尷尬。


    他的那些小心思,李青一眼就看穿了。


    朝堂爭鬥就夠耗心神的了,李青實在沒心情陪他演戲。


    見李青不爽,朱祁鎮終是服了軟,“以後不會了。”


    “那就多謝皇上信任了。”李青點頭。


    小家夥兒也不是沒有優點,比如,知好歹、聽勸。


    朱祁鎮見氣氛尷尬,笑著說:“先生,朕有事要和你商議。”


    他籲了口氣,“英國公張輔來信了。”


    李青心中一動,問:“戰局如何?”


    “明軍占優,但敵人反抗極其強烈。”朱祁鎮小眉頭皺著,“張輔說,對方搶大明商船嚐到了甜頭,不肯輕易放棄,且在陌生地形作戰,對明軍也是極大考驗,戰力無法全麵發揮出來。”


    “英國公求援了嗎?”李青問。


    “那倒沒有。”朱祁鎮搖頭。


    李青放下心來,“那就說明沒事兒,明軍大老遠去陌生環境作戰,戰力打折扣是正常表現,等習慣就好了。”


    頓了頓,“皇上可以支援些物資,提高將士們的生活質量,他們在戰場賣命,得讓人吃好。”


    “成,迴頭我跟於謙說說。”朱祁鎮點頭同意,接著又道:“廢除保舉製後,文官集團的實力大大受損,我們是不是該對軍隊下手了。”


    “別急,急不得。”李青搖頭道,“俗話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軍隊就不一樣了,軍隊想改天換日,僅需一次大兵變即可。”


    見小家夥臉色難看,李青語氣一緩,安慰道:“當然了,我說的是最壞情況,大概率不會發生,但若真逼急了那些大將,還是有可能的;


    軍隊的貪腐不是一天兩天了,甚至先帝在任時期便開始了,這是沒辦法的事;


    隨著戰事停歇,軍隊戰力下滑,軍紀渙散是必然的。”李青正色道,“整頓軍隊一定要溫和,不能強來。”


    朱祁鎮輕輕點頭:“先生說的是,確實不能急。”


    頓了頓,“那我們下一步做什麽?”


    李青想了想,說:“京軍抽離了這麽多,皇上可以借鞏固京師的名義,從邊關抽調迴來一些軍隊,閑暇之餘練練兵什麽的,向軍隊示好。”


    “嗯…這個提議不錯。”朱祁鎮欣然采納,“明兒朕就著手抽調軍隊。”


    李青有些無奈,這小皇帝還是心急。


    這也正常,畢竟才十四歲,又壓抑了太久,有此心理不奇怪。


    要求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老成持重,太不現實了,小皇帝肯聽得進去勸已是極好,李青不好屢屢打擊他。


    “開始別抽調太多,萬八千人足矣,先試探試探,待看清了局勢,有了經驗再進行下一步。”李青說。


    “那是自然。”朱祁鎮笑著說:“先生以為,先從哪裏開始抽調合適?”


    李青撓了撓頭,“這個我還真說不準,皇上還是找於謙商議為好,他做了這麽多年兵部侍郎,對軍隊遠比我了解。”


    “嗯,也好。”朱祁鎮不禁想起昔年父皇的話:世上僅此一人不愛權,甚至對權力不屑一顧,他有抱負,沒誌向!


    這麽好的機會,他竟然就這麽推了出去……朱祁鎮心生歎服,同時,也有些納悶兒,父皇怎麽就知道呢?


    “先生多大了?”朱祁鎮突然問。


    “多大?”李青心中一動,忽的想起了什麽,於是道:“二十八。”


    朱祁鎮詫異道:“先生都這麽大了?”


    接著,他又釋然了,畢竟那畫是父皇生前畫的,年齡剛好能對上。


    “先生真顯年輕。”


    “是嗎?”


    “嗯,看著也就二十歲的樣子。”朱祁鎮問,“先生可見過先帝?”


    “這倒沒有。”李青搖頭。


    “你來過京師嗎?”


    “八年前我來過。”李青點頭,“對了,當時遇見一個叫朱基的人,器宇軒昂,有經天緯地之才……”


    巴拉巴拉……


    李青歎道:“我們暢聊許久,他還說等我以後來京師了,會送我一份大禮,不過,我都來了這麽久,卻始終沒見過他;


    皇上,你能不能讓錦衣衛幫我找找此人,他好像就是本地人。”


    朱祁鎮豁然開朗,一切都說得通了。


    朱祁鎮歎道:“先生可知,朱基是何人?”


    “莫不是…藩王?”


    “不,是先帝。”朱祁鎮說,“你遇到的,是微服私訪的先帝。”


    “啊?”李青大驚失色,隨即又釋然了,感歎道,“難怪,也隻先帝才能那般才華橫溢。”


    “是啊。”朱祁鎮有些感傷,他走出大殿,仰臉望天,許久,才迴頭朝跟上來的李青說,“先帝給你的大禮,就是朕無條件的信任。”


    朱祁鎮認真說:“以後朕不會再試探先生了,但先生有何主張,也當與朕解釋清楚才是,免得我們君臣之間產生誤會。”


    “應該的。”李青答應。


    朱祁鎮笑了笑:“時間不早了,先生迴去歇息吧。”


    接著,又補充道:“現在廢除保舉製的風頭也過了,先生要常來上朝才是,彈劾你不上朝的太多了,朕也想你來朝堂。”


    李青歎了口氣,點頭答應。


    ~


    出了宮,李青長長舒了口氣,終於,把朱瞻基留下的bug修複了。


    太皇太後張氏老成持重,絕不會告訴孫子他能長生,讓大孫子走上修仙問道的不歸路,


    李青擔憂的是小皇帝自己看出來端倪,畢竟同名同姓,以後他難免不會聯想到什麽。


    但經過今日這一出,他的身份就徹底‘合法化’了,不用再擔心什麽。


    長生對皇帝的誘惑太大,李青可不敢保證,這小家夥未來能有他老爹那麽灑脫。


    他不想,大明提前出一個‘老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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