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訥訥道:“青伯,我算是看出來了,你能活到現在,全靠不要臉。”


    “去你的,我說的都是大實話,不信你出去打聽打聽,當年誰不知咱老李的風采?”李青傲然道,“那時的李景隆都不是我對手。”


    “得了吧,李景隆也就那樣,我又不是沒見過他。”朱瞻基撇了撇嘴,“他也就那把扇子好看。”


    “那是你出生時,他的巔峰期已經過了。”


    李青這是實話,當年的李景隆顏值這方麵,除了他之外,無人可壓製。


    “他能有我現在英俊嗎?”朱瞻基不服。


    “呃……比你英俊的不是一點兩點。”


    “我才不信。”


    “不信問你爹,”李青懶得跟他掰扯,“你到底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我走了。”


    “有。”朱瞻基正經起來,“關於齊方黃,我有些對策,想讓你參謀參謀。”


    李青好笑道:“合著剛才你是在吹牛啊?”


    朱瞻基臉一紅,強行挽尊:“我本來就有把握,隻是想確保萬無一失。”


    “行了,說吧。”


    “我想拿皇爺爺說事兒。”


    “你可真是個大孝孫。”李青都驚呆了。


    “哎呀你聽我說完行不。”朱瞻基不悅道,“我的意思是,奉天靖難,皇爺爺就是打著清君側的名義造……咳咳,若是齊方黃成了忠臣,那皇爺爺不就成了那啥?


    他們吃著我們這一脈的皇糧,要是敢反駁,豈不是自毀前程?


    太宗皇帝廟號已定,我們這一脈正統之位不可撼動,這個道理他們不會不明白,處於政治正確的角度,他們必定不敢再提。”


    朱瞻基洋洋自得:“怎麽樣?我這一招還行吧?”


    “嗯……損是損了點,卻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李青點頭,“把你皇爺爺搬出來,的確是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你是真孫子,但我喜歡……李青清了清嗓子,問:“廟號什麽時候定的?”


    “呃……今兒就定。”朱瞻基訕訕道,“不過你不用擔心,定廟號不用朝堂上的那些人。”


    “那用誰?”


    “楊榮、金幼孜……等幾個內閣成員。”朱瞻基道,“這事今早我已經和牢裏的幾人通過氣了,待會兒我就去大牢釋放他們,然後直接定廟號。”


    “你爹知道吧?”


    “那當然,我是跟他商量過才去辦的。”


    李青點頭,這幾人一直都是太子鐵幹黨,心一直都在小胖身上,如今正好可以為小胖排憂解難。


    當初朱棣沒殺幾人,如今終於派上了用場。


    “楊榮曾任翰林編修,金幼孜曾任翰林檢討,他們二人定廟號合乎禮法。”朱瞻基歎了口氣,“太宗這個廟號,爺爺心心念已久,不能讓他失望。”


    李青笑道:“他絕對當得起。”


    “那是。”朱瞻基驕傲道,“爺爺的功績,放眼曆朝曆代,又有幾個皇帝及得上?”


    “嗯。”李青起身,“齊方黃的事情,就按你的方法來吧,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朱瞻基道,“你隨我一起去昭獄吧,多少能混個人情。”


    李青笑了笑,“不用,我和他們也不是一路人。”


    “那你和誰一路?”


    “我和大明一路。”李青笑著背過身,邁步離去。


    朱瞻基望著李青的背影,怔愣良久。


    ……


    ……


    齊方黃的案子終究是沒被翻起來,‘文正’諡號也沒給到方孝孺。


    好聖孫直接祭出還沒涼透的朱棣,猶如開了外掛一般,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群臣就沒一個敢吱聲的。


    不過,為了麵子上過得去,不至於鬧太僵,小胖把因靖難被牽連的人赦免了,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台階。


    朝堂陷入了短暫的平靜,這一次試探,以文官集團的失敗而告終。


    作為合格的政治家,在沒總結出失敗經驗之前,不會立即再出手。


    轉眼,二十七天的守孝期已到,到了下葬的日子。


    太子扶棺,群臣哭哭啼啼,一路至長陵。


    一代雄才偉略的永樂大帝,就此長眠地下,李青親眼看著朱棣下葬,腦海裏浮現過往種種,不由一陣唏噓。


    空落落的……


    朱棣和最喜愛的女人徐妙雲合葬,想來也不會太孤單……李青暗暗想著。


    以前的他,認為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麽也沒了,現在的他,倒真希望有前世今生,這樣未來興許還能再見到。


    不過李青也知道,這些都是他的臆想,不管有沒有,他都不會知道,更不會遇到。


    ……


    朱棣下葬後的第二日,小胖迎來了他的人生高光時刻——登基!


    奉天殿前。


    經典戲碼再次上演。


    吏部尚書蹇義勸進,促請太子登基,小胖不允。


    接著,戶部尚書夏原吉促請,小胖依舊不允。


    最後,文武百官盡皆長跪不起,促請太子登基,小胖一臉為難,歎道:“卿之所請,不敢終拒。”


    說實話,李青都覺得尬,但三辭三讓是老傳統了,若是臣子一請,就顛顛兒地同意,反倒是讓人笑話,甚至會記載史冊裏,充作反麵教材。


    沒辦法,古人的形式主義非常嚴重。


    接著,小太監抬著金色龍椅過來,蹇義、夏原吉,拿起宮女托盤上的龍袍,為小胖套上。


    然後,樂師奏樂。


    樂畢,群臣鞠躬:“萬歲!”


    樂響,群臣平身,再樂畢,群臣下跪,拱手在額頭之上:“萬歲!”


    同樣的流程又走了一遍,群臣跪地高唿:“萬萬歲!”


    山唿萬歲三次之後,鼓手擂鼓,聲勢浩大。


    群臣伏地挺身,再拜……


    ……


    小胖累,群臣也累,就連樂師都感到累,大家都挺累,但都配合著彼此演戲。


    這是規矩,即便是天子也要遵循。


    忙碌了大半天,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但還得按照流程走。


    為了體現新皇勤政,群臣紛紛上奏,當然,所奏之事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幾乎不用過腦子就能解決。


    就是走個形式。


    然後,便是體現新皇仁政愛民了。


    這個很簡單,就是大赦天下,減輕一些賦稅。


    小胖沒吃過豬肉,但懂得都懂,這事兒也提前排練過了,從容應對。


    群臣沒有發難,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不敢,在新皇登基的時候鬧事,和造反沒多大區別,誰也不會犯這個忌諱。


    一切順理成章,從清早一直忙到半晌午,小胖總算是登基了。


    ……


    李青迴到家就躺下了,這一上午可把他拿捏壞了,不禁佩服起那群文官,那演技,放在後世,個個都能拿獎。


    尤其是哭戲!


    一旦哭起來,就沒完沒了,還全是感情。


    李青是達不到那個水準,都是靠著生薑蒙混過關。


    起了個大早,又忙活了半天,李青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再醒來時,已是下午申時了。


    “先生你醒了?”一旁做女紅的婉靈停下來,倒了杯茶遞給他,“下午有個姓於的大人找你。”


    “哦?怎麽不叫醒我?”


    婉靈道:“想來應該也不是很急,妾與他說先生在休息,他便說先緊著先生。”


    “他人呢?”


    “還在前院候著呢。”


    李青無奈道:“下次人家再來,記得叫醒我。”


    “知道啦。”婉靈嘀咕道,“當時看先生睡得熟,沒忍心打擾。”


    李青笑笑,沒忍心責備她,“以後別做女紅了,傷眼睛,咱家有的是錢,想要什麽直接買現成的就是。”


    “知道啦。”婉靈笑道,“先生快去見客吧。”


    “嗯。”


    李青來到前院,見於謙正坐在亭子裏,托著下巴愣怔出神,便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背後。


    “嗨~!”


    於謙一激靈,差點摔倒,迴頭見是李青,黑著臉拱手:“見過李尚書。”


    “不必多禮。”李青對自己的惡作劇很滿意,“找我什麽事兒啊?”


    “開海的事兒。”於謙道,“先前李尚書說,等新皇登基再提,現在……新皇登基了。”


    李青點頭:“成,走吧!”


    “去哪兒?”


    “找皇上啊!”李青好笑道,“不然跟誰提?”


    “現在?”


    “不然呢?”李青笑著說,“走啦,私下提比在朝堂上提要好,商量著來,有迴轉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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