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劉財主家。


    十幾位本地富紳排排坐,個個神色諂媚。


    李青也是滿臉和氣,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見此情況,富紳們也不再猶豫,紛紛獻上不菲之物,幾乎都是價值連城。


    李青來者不拒,照單全收,富紳見狀更是開心。


    吃喝過後,李青起身道:“皇上對織造局很重視,本欽差還望諸位通力配合,即日起,全麵停止生產,朝廷會按市場價,收購你們的織機、桑蠶、以及工人;


    還有,諸位當盡快將桑田改為稻田,當然,若是覺得麻煩,可以把大部分桑田轉讓給朝廷,這樣更好。”


    李青一臉正氣:“都是為了朝廷,為了大明,還望諸位全麵配合!”


    頓了頓,語氣冷冽起來,“誰若執迷不悟,可別怪本欽差不講情麵。”


    眾富紳呆若木雞,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拿錢辦事,自古皆然。


    便是綁匪,都知道收贖金放人,他們實在沒料到,這位李欽差竟會如此翻臉無情。


    李青沒給他們辯駁的機會,說罷,令隨行錦衣衛帶上財物,揚長而去。


    ——


    客堂裏。


    富紳們個個神色難看,滿臉震怒,收了錢卻不辦事,這樣的人他們還是頭一次見。


    一個富紳氣不過,一拍桌子,怒道:“欺人太甚,老王,要不咱們弄死他得了。”


    “萬萬不可。”


    王林頭大如牛,他也被李青氣得夠嗆,但相對清醒。


    殺欽差的後果,他實在承受不起,勸道:“大家冷靜,他若是有個好歹,我們這些人誰也別想好過,要不就依了他吧!”


    “依了他?”劉財主怒道,“那老子一年要損失多少錢?”


    “就是。”另一富紳附和,語氣不善道,“老王,你是不是跟欽差商量好了,宰我們呢?”


    “老王,你王家可是咱們這兒最大的士紳,要是我們好不了,你他娘也別想好過。”


    “老王你跟誰一夥兒的?惹急了,你幹的那些個事兒,老子全給你抖落出去。”


    ……


    眾富紳惱了,擋他們財路就是要他們命,這些人跋扈慣了,觸犯律法的事兒沒少做,每次都能拿錢擺平,根本沒將大明律法放在眼裏。


    “殺官無異於造反!”王林怒道,“你們敢動他,就等著抄家吧!”


    “好笑。”一財主不服,“在坐的各位,誰祖上沒做過大官?


    想當年我老老太爺,他老人家就殺過欽差,屁事兒沒有,最後反而做了大官,隻要錢到位,啥事擺不平?”


    “不錯,這個欽差油鹽不進,那就讓朝廷再派一個來,再不聽話還弄死,總會有聽話的。”


    “老王,你幹不幹?”


    “老子不幹!”王林吼道,“這不是宋朝那會兒了,這是大明啊……哎呦,我草啦!”


    王林氣得昏頭,“你們他娘的…這是找死啊!”


    “你不幹也得幹。”劉財主冷笑,“你收老子錢,給老子辦的那些個醃臢事兒,老子可都記著呢。”


    “不錯,弄錢的時候老王你拿大頭,如今想全身而退,哪有那麽容易?”另一富紳附和,“不能啥好事都讓你占了。”


    王林氣得肝疼,但他屁股不幹淨,又不敢撕破臉皮,隻好勸道:“這是要掉腦袋的懂嗎?”


    “怕個啥,朝廷又不知道是咱們幹的,隻要咱們做隱晦點兒也就是了。”


    “就是,老王你好歹是個知府,咋就這麽膽小呢?”


    王林無奈點頭,“成吧,你們看著辦,事後所有花銷我來出。”


    頓了頓,“萬一無法阻止,我來彌補各位五分之一的損失,若事情成功,賄賂的錢我賠給你們,這樣可好?”


    眾富紳沉吟片刻,點頭答應。


    王林見狀,稍稍鬆了口氣,“成,那你們去做,我避避嫌。”


    ……


    李青聽完錦衣百戶的匯報,思考片刻,提筆寫下一封書信,而後滴上火漆封口。


    “八百裏加急,派人去京師,以我的名義請皇上戶部尚書、給事中、都察院禦史、新城侯張輔來一趟。”


    “戶部尚書?”百戶愣愣接過,“不立刻通知指揮使大人嗎?”


    “暫時不必。”李青淡淡道,“讓你手下的人嘴嚴點兒,這消息要是泄露出去……”


    他晃了晃金色令牌,“本欽差可有生殺大權!”


    百戶心中一凜,拱手稱是,“下官這就去安排。”


    “嗯,去吧。”李青重新靠迴躺椅上,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抄家容易,但後續事宜的處理,他沒那個精力管,他的任務是建織造局,抄家隻是意外之喜。


    之所以叫來這麽多部門的人,就是為了防止有人中飽私囊。


    而且,他瞅著這位新晉錦衣衛指揮使,也不像啥好人,不放心讓他單獨帶頭抄家。


    戶部尚書辦實事,給事中監督記錄,禦史監察,再加上小胖的老丈人,如此也省的出紕漏。


    他有種預感,這次抄家抄出的財富,絕對相當驚人。


    國庫的燃眉之急,緩解有望。


    李青倒沒有心裏負擔,這些富紳的錢,大多都是從百姓身上扣出來的,而且從錦衣衛的匯報來看,他們平日沒少作惡,不值得同情。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李青伸了伸懶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怡然自得。


    …………


    七日後,子夜。


    三女睡下後,李青打坐修行,保持警惕,這些時日他一直如此。


    精神高度集中下,他的聽力異常敏銳,連微風拂過樹葉的細碎聲,都清晰可聞。


    “沙沙沙……”


    一道似樹葉,又似腳步的聲音傳來,李青緩緩睜開眼睛。


    李青沒有點燈,套上墨色長袍輕手輕腳地走出廂房。


    與洪武十五年的那次一樣,今夜沒有月亮,漆黑不見五指,李青先一步來到院裏,靜等殺手上門。


    今夜太適合暗殺了,他知道肯定會有大魚上門。


    果不其然,隻一刻鍾的功夫,他便隱約看到模糊黑影翻過牆頭,輕手輕腳地走來。


    見人都進了院,李青不再猶豫,氣沉丹田,吼道:“來人!”


    欽差行院外有二十個錦衣衛分兩班倒巡邏,聽到李青傳喚,十個值夜班的錦衣衛,立即提著燈衝進來。


    待看到竟有蒙麵人偷溜進來,個個大驚失色。


    “保護大人!”


    七個殺手頓時一臉懵逼,短暫錯愕之後,他們當即行動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並未逃跑,而是一窩蜂的殺向李青。


    “嗖嗖嗖……!”


    一個錦衣衛眼疾手快,及時釋放袖中短弩,兩個殺手躲閃不及,身中數箭,倒地不起。


    與此同時,剩下的五名殺手,也到了李青跟前。


    鋒銳的刀鋒迎著燈籠微弱的亮光,寒氣逼人,李青甚至能看清那藍汪汪的刀刃。


    這顯然是職業殺手,匕首上都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常人隻要挨上一刀,殺不死,也能毒死。


    可惜,他們遇上的是李青。


    李青後發先至,搶在匕首刺中前一拳搗出,精準無誤擊在那人下巴上。


    “哢嚓嚓——!”


    骨骼碎裂聲響起,旋即,苦痛哀嚎聲傳遍院子。


    李青動手快準狠,根本不給殺手一點反應機會,一擊得手之後,立即朝其餘幾人再次出手。


    “砰砰砰……”


    隻數秒時間,這些殺手就被盡皆放到,臉上盡皆露出駭然之色,隨即錦衣衛的大刀,便架在了他們脖子上。


    李青拍了拍手,“誰派你們來的?”


    為首之人冷哼一聲:“今兒爺爺算是栽了,要殺要剮給個痛快的,少囉嗦。”


    李青淡淡道,“說出雇主,本官可從輕發落。”


    “出來混講的就是個信字。”殺手很有逼格,“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道兒上的規矩。”


    聽到‘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八個字,李青臉一熱,接著上前,有一個算一個,一人賞了個大嘴巴子。


    “嘴還挺硬,不過不要緊。”李青笑眯眯道,“馬上你就會說了。”


    算了算時間,估摸著夏原吉、張輔他們應該也快到了,於是道:“讓紀綱來見我。”


    ……


    半個多時辰後,得知消息的紀綱匆匆趕來,見李青無恙後,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抱拳道:“侯爺有何吩咐?”


    李青取出一份名單,“把上麵的人抓了。”


    紀綱點頭,問道:“抓了後如何處理,是殺了,還是……?”


    “帶去府衙,本侯要親自斷案。”李青道,“還有,將這些富紳的家圍起來。”


    “哎,好。”紀綱舔了舔嘴唇,問道:“不抄了他們家嗎?”


    “皇上已派了官員過來抄家。”李青道,“不日就到,為避嫌,還請紀指揮使不要踏進富紳家,以免遭人彈劾。”


    紀綱呆了呆,臉色難看地點點頭,“侯爺這是哪裏話,下官是那樣的人嗎?”


    李青笑眯眯道,“本侯自然信得過紀指揮使,但該避嫌還得避,你也不想被文臣雞蛋裏挑骨頭吧?”


    “我……”紀綱悶聲道,“多謝侯爺關心了。”


    “不謝,去抓人吧!”李青道,“隻抓名單上的人,事情還未定性,手段溫和些,隻抓人就成。”


    “明白!”


    ……


    清早抓的人,中午,夏原吉一行人就到了。


    待確認即將可以抄家,夏原吉開心的飛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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