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三寶一揚馬鞭,四騎馬車陡然加快,向前駛去。


    車轎很寬敞,擺放了很多食物,水果、大餅、肉幹……


    主要是時間不多了,半個月從北平趕到金陵,必須要日夜兼程。


    朱家三子一路沉默,直到馬車駛出北平城,才開口說話。


    “先生。”三人拱手一禮,態度很是恭敬。


    出來之前,他們已經知道了大概,娘親囑咐過他們,李青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


    “嗯。”李青沉吟片刻,“到地方該如何就如何,不要拘謹,可以稍微跋扈一點兒,但也不要過於跋扈。”


    三人點頭稱是。


    一行五人,三寶完全可以信任,路上幾人的話漸漸多了起來。


    “小胖,聽說你都當爹了?”


    “嗯。”朱高熾壓抑的神情露出一絲笑意,伸出兩根粗壯的手指比劃道,“才這麽長,還在繈褓呢。”


    李青啞然失笑,“哪有你這麽形容的,嗯…是叫瞻基嗎?”


    “青哥你怎麽知道?”小胖一臉驚愕。


    還真是……李青撓了撓頭,“那個…宗室起名字,有什麽說法嗎?”


    朱高熾點頭道:“太祖給每個藩王都定了輩分,燕王這支是:高瞻祁見佑,厚載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簡靖迪先猷;


    第二個字是輩分,第三個字要帶五行。”


    “這樣啊!”李青點頭,心道:“怪不得明朝皇帝的名字都是三個字,而且還千奇百怪,老朱這心操的…操稀碎啊!”


    可以想象,後期宗室起名會何等頭疼了。


    前兩個字都定死了,第三個還得帶五行,漢字就那麽多,根本就不夠老朱家那麽多宗室用。


    又不能重名,這還不得硬造啊!


    ……


    第三日,來到城鎮,三寶換掉四騎,又購買了幾大捆草料,繼續趕路。


    一行人日夜兼程,隻有馬兒跑不動時,才停下歇歇,李青時常換下三寶,一路磕磕巴巴,總算是在老朱忌日前,趕到了金陵。


    到皇城時已是下午,按照慣例,李青帶著三人進宮麵聖。


    皇宮中殿,朱家三兄弟行君臣大禮。


    朱允炆滿臉和氣,說了一些場麵話,而後打發三人去王府暫住,等著祭祖。


    待三人離開,朱允炆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屏退左右,輕聲問道:“先生,燕王的病情如何了?”


    “燕王瘋了。”李青道。


    “瘋了?”朱允炆一臉懵逼,“不是病了嗎?”


    李青幹巴巴道,“瘋病也是病啊!”


    頓了頓,解釋道:“應該是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神經失常。”


    接著,他把朱棣的瘋癲狀態詳細闡述了一下。


    朱允炆眉頭深深皺起,一時間有些舉棋不定,揚聲道:“來人!”


    俄頃,小桂子匆匆進來。


    “去把齊泰、方孝孺、黃子澄三位先生請來。”


    “奴婢遵旨。”


    ……


    小半時辰後,三人陸續趕到,待聽過朱棣瘋了的事後,齊泰率先表態:“裝的,肯定是裝的。”


    方孝孺、黃子澄也是一臉不信,“皇上,此事必有蹊蹺。”


    “三位先生以為,要不要盡快下手?”


    朱允炆有些著急,他已經近兩個月沒有削藩了,迫切想再幹一票兒。


    黃子澄搖頭,“皇上,最近朝堂氣氛不太好,還是…暫時緩緩吧,再者,燕王三子全都來了,證明燕王並無反意。”


    朱允炆聽到朝堂氣氛,臉色有些抑鬱,輕輕點頭,“是朕有些急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方孝孺道,“皇上,臣以為,先下手為強,還是應當盡快出兵,早些削去燕王、寧王二人為好。”


    “萬萬不可。”黃子澄急忙勸阻,“當初咱們定的方略就是從弱開始削,貿然削強,於大局不利。”


    李青硬生生止住了將要出口的話,他發現,根本用不著他替朱棣說話。


    有這三個攪屎棍在,老四何愁大事不成?


    娘的,到底誰是臥底啊?


    方孝孺正欲再駁,齊泰搶先開口:“兵者兇器也,戰者逆德也,爭者事之末也;


    陰謀逆德,好用兇器,試身於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


    如今,齊泰貴為兵部尚書,說話分量極重,“攻戰是背德,打仗是最下等的,喜愛使用兇器,必遭天怨,這樣做絕對不利。”


    李青砸吧砸吧嘴,心道:“我還是做個啞巴好了,這仨哥們兒是真給力。”


    方孝孺怒道,“眼下時局明朗,不抓緊削燕王、寧王,難道等他們做好準備,再動手嗎?”


    “方學士!”齊泰臉色沉了下來,“當本官不知兵嗎?”


    李青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般不會笑,但這次真的差點沒忍住。


    李景隆雖然草包,但也經曆過戰場,且從小受到父親熏陶,說這話尚且合理。


    你齊泰是個啥呀?


    你連紙上談兵的資格都沒有!


    方孝孺麵紅耳赤,一句‘學士’把他弄的下不來台。


    沒錯,方孝孺沒有功名,說白了就是個教書匠。


    齊泰、黃子澄都是進士出身,兩人骨子裏是瞧不起方孝孺的,平時意見統一還好,但一牽扯到站隊,立即將他排擠在外。


    當然,這不是說方孝孺沒有他們學問高,而是大明的八股文,實在是有些……變態。


    很多有才學的人,都被這八股文弄得頭大不已。


    方孝孺忍著氣道,“難道就這樣,對燕王毫不作為嗎?”


    “本官有說不作為嗎?”齊泰冷哼道,“可以將燕王三子扣押在京師,這樣一來,不管燕王是否真瘋,都不會有絲毫異動。”


    方孝孺被噎了一下,憤憤一甩袍袖,不再言語。


    李青心中一沉,開口道:“皇上……”


    “皇上三思啊!”黃子澄搶先開口,“一旦扣押三位王子,豈不是明擺著要對燕王動手嗎?


    當務之急,是先麻痹他,騰出手削其他藩王。”


    李青摸了摸鼻子,徹底服了,這他娘都削了這麽多藩王,還麻痹呢。


    真是……麻辣隔壁的。


    用不著他,根本就用不著他,此三人才最大的臥底。


    朱允炆本來就沒主見,三人這一吵架,他更是心煩意亂,無力道:“朕累了,幾位先生且退下吧!”


    “微臣告退。”


    ……


    李青沒有迴家,而是去了魏國公府。


    由於治好了徐達頑疾,李青和魏國公府走的一直很近,和徐家幾子關係也很不錯。


    徐達長子徐輝祖,承襲了父親爵位,如李景隆一樣,是新生代的國公。


    李青想爭取一下此人,畢竟是和李景隆一個級別的,加上他和老四的關係,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簡單寒暄兩句,待下人離去,李青開始試探,“燕王世子、二王子、三王子來了京師,就在王府暫住,魏國公若是有閑,可以去看看他們。”


    這事兒不是機密,後天祭祖肯定人盡皆知,李青沒有隱瞞的必要。


    “燕王沒來嗎?”徐輝祖皺了皺眉。


    “燕王瘋了。”


    “瘋了?”徐輝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沉吟道:“隻怕是裝的啊,不過…既然燕王的三個兒子來了,那事情還不算糟糕,直接將他們扣為人質,燕王必不敢反。”


    李青都驚呆了,這是一個當舅舅該說的話嗎?


    想起徐妙雲的話,他不免暗暗唏噓,果然,還是自家人最了解自家人,這徐輝祖當真是……鐵麵無私。


    李青沒再試探,隻談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然後借故告辭。


    如今北平沒了軍隊,正是老四起事的好機會,若是拖得太久,萬一小小朱再把換防的軍隊調迴去,老四就麻煩了。


    當務之急,是等祭祖過後,把小胖三人送迴去。


    他爭取的人雖然不多,但都是重量級人物,耿炳文、郭英、李景隆;隻要小小朱派兵,必繞不開三人。


    主要是小小朱能用的大將不多,老朱殺的太幹淨,小小朱沒的選。


    兩日後,祭祖大典。


    朱允炆辦的很風光,皇室宗親、文武大臣一個不落,僅是隨行禁軍,就有近萬人,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趕往孝陵。


    那叫一個熱鬧!


    祭祖過程繁瑣冗長,完事兒後都下午了,來的時候整整齊齊,迴去的時候,隊伍就亂了。


    主要是小小朱祭完祖,拍拍屁股就頭前乘龍輦走了,他一走,隊伍約束力直線下降,加上能來的都是大官,禁軍也不敢大聲嗬斥。


    人人都急著迴家,隊伍是越來越亂。


    李青目之所及,盡是人頭,根本找不到小胖三兄弟,急得不行。


    他在人群中找了許久,沒找到小胖,倒是找到朱棣三子朱高燧,顯然,三兄弟也被擁擠的隊伍擠散了。


    朱高燧很機靈,人多眼雜,他並未和李青說話,隻是始終和他平行。


    李青觀察著四周,抽空取出將手伸進朱高燧的袖袍中。


    兩人的接觸隻有短短一瞬,李青給完了東西,便往前擠去,和朱高燧拉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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