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


    湯汁翻湧,肥美的羊肉、魚片等隨之滾動,屋內鮮香四溢,桌上擺放著果蔬、美酒,好不快哉。


    李青、朱棣、朱高熾一桌,徐妙雲娘仨在旁邊一桌,兩桌聊著不同話題,氣氛融洽。


    “殿下,如今關外局勢如何?”


    李青身為欽差,來了藩王屬地,自然有權過問關防事務。


    “不太樂觀。”朱棣放下酒杯,皺眉道,“最近半年來,元人日漸驕狂,互市交易屢屢受阻;


    兩個月前,更是有一支數千人的騎兵趁夜來襲,攻勢極為迅猛,好在他們沒有大炮,給了本王布置的時間。”


    他輕歎道:“元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以本王看來,就應該直接斷了互市,而後狠狠的打,把他們打疼,打服後,再出台互市政策。


    一味的遷就,隻會讓他們覺得大明軟弱可欺!”


    李青沉默,朱棣這話雖有立功之心,但也是事實,自北元皇帝死後,局勢便開始由好轉壞,狠狠打上幾仗,確實很有必要。


    不然政策再好,對方也不會領情,甚至還會覺得大明給的少。


    但,大明眼下這局勢,實在無法大規模出兵。


    儲君之位不定下,軍隊絕對動不了!


    朱棣見他如此,又道:“李青,馬上要過年了,本王判斷,屆時元人很可能會來此劫掠,萬一元人來了,該當如何?”


    李青明白他的潛台詞,想了想,道:“如若真是那般,殿下自然要扛起守邊之責。”


    “好!”朱棣大喜,心道:你小子總算是說了句人話!


    “本王敬你一杯!”


    “不敢,下官敬殿下。”李青連忙客氣一番,暗道:不管朱棣是否危言聳聽,但小心無大錯,迴去得去布政使司一趟。


    年關將近,百姓辛苦了一年,就過年那幾天舍得吃些好的,絕不能再讓元人搶了去。


    肥美的涮羊肉,沾上蘸料味道更佳,鮮香的魚片,勁道的驢肉,也是一絕,配上溫好的小酒,那滋味兒,怎一個美字了得?


    隨著氣氛逐漸活絡,朱高熾話也多了起來,和李青聊得不亦樂乎,朱棣都插不上話。


    他不明白好大兒為何跟李青這般親近,要不是和媳婦兒情比金堅,他都要懷疑些什麽了。


    “世子,你這體格…還是多鍛煉鍛煉為好。”李青見小胖已成了大胖,忍不住勸了兩句,“身體健康要緊。”


    “我在減肥啊。”朱高熾攤了攤胖手,“我現在都改吃水果了,還是瘦不下來,我能有什麽辦法?”


    “水果是讓你當飯吃,不是讓你飯後吃。”


    ————來自鄰桌兄弟的拆台!


    “老二,我看你最近有些飄啊!”朱高熾怒視其弟,“快過年了,別逼我扇……咳咳,注意點兒。”


    當著爹娘的麵,他還是要保持長兄風度的。


    朱高煦根本沒在怕,“要不試吧試吧?”


    “高煦你放肆了。”徐妙雲臉色微沉,“怎麽跟你大哥說話呢?”


    “老二又沒說錯。”朱棣哼道,“真要打,高熾還真不是高煦對手。”


    朱高煦一聽大樂,當即就要擼袖子顯擺顯擺,老三連忙拉住他,附耳道:“老二你傻了吧,這個家誰說了算你不知道嗎?”


    朱高煦瞬間醒悟,連忙起身作揖,“大哥,弟弟冒犯了,你別忘心裏去。”


    “算了,大哥心大。”朱高熾倒不在意,隻是道,“這桌的驢肉沒了,你把你那桌兒的端過來,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李青無語,剛才朱棣聊天的時候,小胖趁機可勁兒炫,一大盤驢肉,他就吃了兩片兒。


    眼見驢肉上桌,李青也顧不上朱棣了,趕緊下手開涮,沒辦法,小胖根本不給猶豫的機會。


    房間裏燃著十多個火盆,加上火爐子,火鍋,他是越吃越熱。


    小胖更是滿頭大汗,鼻尖兒布滿細密汗珠,但他顯然吃嗨了,汗都顧不上擦,就是一個字:造!


    李青第一次在吃飯上遜於他人,心裏不免感慨:他日若一同吃席,定不能跟小胖一桌。


    朱棣也熱了,抹了把頭上的汗,又鬆了鬆領口,仍是覺得燥熱難當,“三寶,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是,王爺。”三寶應了一聲,走到窗邊打開窗戶。


    少頃,蒸汽消散大半,視線頓時清晰起來,燥熱感大大降低。


    窗外的雪花偶有飛舞進來,立即融化,凝結成細小水珠,點綴在地板上。


    朱棣循著窗戶望去,目之所及,銀裝素裹,不由心馳神往:“此等景象,當策馬狂奔,若有敵來犯,雪下殺敵,染紅漫漫大雪,何其壯哉!”


    他被禁足在府這麽久,早就想出去透透氣了,但錦衣衛看得實在太嚴,而且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也不敢觸黴頭。


    李青聽得出他的憋悶,隻是尷尬笑笑,旋即,也望向窗外。


    房屋、院牆、小路……皆是白茫茫一片,蔚為壯觀。


    朱高熾造完最後一片羊肉,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兒,見李青怔怔出神,好奇道:“青哥也喜歡賞雪嗎?”


    李青含笑點頭,“在金陵可看不到這樣的景象。”


    “金陵幾乎都不下雪,偶爾下個雪也是立即融化。”徐妙雲笑道,“不過這裏和金陵差遠了,金陵四季如春,江南水鄉獨有的韻味更是鮮有能比擬,這裏不過是苦寒之地罷了。”


    “燕王妃此言差矣。”李青拱了拱手,“這裏雖沒有江南的小橋流水,但也有它的特點,苦寒中帶著生機,蒼涼中帶著壯闊。”


    李青看著極遠處的長城,雖看不真切,卻能感受到濃濃的曆史厚重感。


    自始皇大建長城外,唯大明最建長城最為上心。


    一些史學家認為,建長城消耗了大量的社會資源,浪費了大量的人力、死了很多的人,是勞民傷財之舉,甚至秦王朝因此覆滅。


    修長城可謂是,槽點滿滿。


    但李青來了這時代,他才知道長城的作用有多大。


    它絕不是隻給後世留下了曆史文化遺產,這堅固的堡壘,對關外異族的戰力削弱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長城不僅是明麵上的長城,更是心裏的長城,它佇立在那兒,百姓的心就安。


    外族來了,百姓不會第一時間想著逃生,而是想著守城。


    試想一下,敵人來了,城上朝廷大軍奮死堅守,城下的百姓難道不感恩朝廷?


    這無形之間把君民關係拉的更近了,而且還能加強民族凝聚力。


    同時,長城對關外異族的心理,起著很大的負麵作用,它靜靜佇立在那兒,異族的進攻欲望、士氣就會減少大半。


    長城,華夏曆史上最閃耀的瑰寶!


    鵝毛大雪還在下著,那萬裏冰封的波瀾壯闊,讓李青豪情迸發,情不自禁的吟道: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朱棣眼睛迸發神芒,徐妙雲眸泛異彩,小胖連菜都顧不上夾了,盡皆驚歎。


    隻聽李青繼續吟道: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


    許久,李青才從激蕩中清醒,見所有人都在直勾勾地盯著他看,訕笑道:“你們……怎麽了?”


    朱棣心潮澎湃,臉孔漲紅,激動的難以自已,嘴巴張了又張,愣是沒想出該如何表達。


    徐妙雲見他憋的辛苦,忍不住開口讚道:“這首詞前不見古人,後…很難見來者。


    當,千古絕唱!”


    “青哥大才啊!”朱高熾心向神往,一臉歎服。


    老二朱高煦撓了撓頭,小聲道:“淨吹牛。”


    朱高熾一臉嚴肅,“你懂什麽,這叫心性,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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