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征。


    五萬人馬連成一排,綿延數裏,行軍十分安靜,除了馬兒偶爾的鼻息聲,以及‘嗒嗒嗒’的馬蹄聲,再無其它。


    李青扭頭望了眼身後的大軍,戰士們沒有想象中滿臉戰意,以及必勝的決心,所有人臉上都異常嚴肅。


    這不是演習,更不是演戲。


    仗一旦打起來,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可以活下來。


    迴過頭,李青輕輕歎了口氣,拿起袖中的雞腿兒啃了起來。


    這是臨行前,小胖偷偷塞給他的,還有兩個拳頭大的橘子。


    大軍雖都是騎兵,但和李青事先預想萬馬奔騰的場麵不同,行軍速度並算不快,戰馬不疾不徐的走著,速度和奧運競走差不多,一個時辰也就行個四十裏左右。


    加上埋鍋造飯,士兵睡覺時間,一天下來行不了多遠。


    五日後,才正式進入廣袤草原。


    青草綠意盎然,視野極具開闊,一股風來,草浪連成一片,煞是好看,連心情都變好了。


    馬蹄踏過,青草彎下了腰,很快又昂起頭來,接著再被踩下去,但用不了多久,它們會再次昂首挺胸。


    這是大自然賦予它們的頑強生命力。


    秋天行軍,氣候最是宜人,但李青仍感覺嚴重不適。


    白天秋老虎毒辣,晚上又特別的冷,整日在馬背上顛簸,骨頭都有種要散架的感覺。


    暮色降臨,朱棣下發全軍休整軍令。


    將士們埋鍋造飯、安營紮寨、喂馬的喂馬、方便的方便。


    李青也是才知道,行軍打仗排泄竟有嚴格規定,可不是想撒就撒,想拉就拉,必須在固定時間,固定地點,事後還要進行統一掩埋。


    倒不是為了環保,而是隱藏蹤跡。


    一路下來,仗還沒打,李青就倍感疲倦,渾身刺撓。


    營帳內。


    宋國公馮勝坐於帥座,朱棣坐於他的左手位,二人規劃進軍路線,李青靜靜地聽著,看著,吃著,一言不發。


    “還有大約一千二百裏路,就到目標附近了。”朱棣指著沙盤,目光湛湛,“國公,要不要進行分兵,以包圍之勢進軍?”


    馮勝抿了口茶,盯著沙盤望眉頭微皺,“此處的確最適合分兵,但…殿下,能招安固然好,不過,咱可不能打著招安目的去打一仗啊!”


    “不費一兵一卒是上策,可要是出了紕漏……”馮勝嚴肅道,“我方占盡優勢,若再有差池,如何向皇上交代?”


    老家夥知道朱棣想立大功,但他不一樣,到了他這一步,已經是進無可進,萬事隻求一個‘穩’字。


    必勝的一仗,要是讓敵軍突圍跑了,那樂子就大了。


    朱棣是皇子,頂多被訓斥一頓,受些不痛不癢的懲罰,他就不一樣了,搞不好這個國公都保不住。


    謹慎了一輩子,老了老了,他可不想陰溝翻船。


    他是這支大軍的主帥,出了事他第一個頂黑鍋,實在不願鋌而走險。


    馮勝生怕朱棣立功心切,連忙勸道:“殿下,皇上對你寄予厚望,萬不可讓他失望啊!”


    他這話意思很明顯,皇上擺明了想培養你,你老老實實的打完這一仗,好處少不了你的,可別整出幺蛾子。


    朱棣自然也明白,但如此大好機會,他不想隻交出一份及格答卷。


    不過,馮勝到底是大軍主帥,雖說自己才是主角,但也不好公然違抗主帥。


    朱棣有些不甘心,將目光看向李青,“李監軍,你有什麽高見?”


    李青咽下口中的食物,不理會朱老四連打眼色,開口道:“下官以為,國公言之有理。”


    老朱意思很明確,就是讓他來鍍金的,打贏了這一仗,老四吃肉他喝湯。


    就算是真不費一兵一卒,他還是喝湯,他當然不想冒險。


    這波,他站老馮頭兒。


    主帥、監軍意見統一,朱棣也無可奈何。


    “好吧,那就按國公的意思辦!”


    馮勝見朱棣聽勸,稍稍鬆了口氣,閑聊幾句便迴營休息去了。


    李青造完果盤裏最後一塊冰鎮西瓜,打了個飽嗝兒,拱手道:“時間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下官告退。”


    “別急啊!”朱棣從腰間取出酒袋,“長夜漫漫,整兩杯,睡得香。”


    李青:“……”


    你拿這個考驗監軍?


    “殿下,軍中好像不能飲酒吧?”


    “誰告訴你,軍中不能飲酒的?”朱棣詫異道,“父皇登基之初,就全麵解了禁酒令,這些你都不知道?”


    李青撓了撓頭,“打仗還能喝酒嗎?”


    “那有什麽不能的?”朱棣笑道,“酒能緩解軍營的苦悶,酒能激發士兵的豪情,酒可是好東西啊!”


    “喝酒不會誤事嗎?”李青奇怪道。


    朱棣失笑,“喝酒不會誤事,醉酒才會誤事。


    出征之前,士兵都會備上一個大酒袋,打發一路行軍的苦悶,可誰也不會上來就一口氣喝光,喝酒不違反軍令,但喝醉可是要被嚴懲的。”


    “原來如此。”李青點頭。


    想想也是,軍營本就苦悶,又是去戰場拚命,士兵們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若再不讓因兩口酒解壓,很可能會出亂子。


    這時代的酒,可沒有後世白酒的度數高,沒那麽容易醉。


    “所以……來兩杯?”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李青嘿嘿笑道,“不能幹喝吧?”


    “等著,我去讓人弄隻羊腿來。”


    朱棣一見小夥兒挺上道,頓時露出滿意笑容。


    監軍的權力可不小,搞定了李青,那戰略迴旋的餘地就大了。


    他還是想交一份滿分答卷。


    ……


    烤羊腿色澤金黃,滋啦冒油,拿刀子一劃拉,香氣撲麵而來。


    朱棣給李青滿上,輕輕一碰,“來,幹。”


    “幹。”


    李青一飲而盡,咧了咧嘴,大快朵頤。


    “別光吃啊,喝酒。”


    “喝喝。”


    半個時辰後,朱棣有了幾分醉意,李青卻依舊紅光滿麵,十分清醒。


    “殿下,酒喝完了,今兒就到這兒吧?”


    “別呀,這才開始,本王還沒盡興呢。”


    娘的,我就不信降服不了你……朱棣豪爽道,“來人,再搬一壇酒來。”


    “殿下,這不好吧!?”


    “沒事兒,放心喝。”


    一個時辰後,朱棣麵頰通紅,已有了七分醉意。


    李青卻狀態依舊,能吃、能喝、能吹牛。


    “殿下,時間不早了,我得迴去睡了。”李青訕笑道,“改日,改日哈~”


    朱棣一臉無語,白搭了兩壇好酒,事兒卻沒辦成,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等一下。”


    “殿下可還有事?”


    “嗯。”朱棣索性不裝了,直接攤牌,“本王還是覺得招安是上策。”


    李青緩緩搖頭,“下官以為不妥。”


    “……”


    朱棣都驚呆了,不是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嗎?


    你就算不同意,也不用如此直接吧?


    娘的,白瞎了兩壇好酒,那羊腿老子幾乎沒動,你個狗日的……朱棣強壓怒氣,“有何不妥?”


    李青歎了口氣,一臉真誠:“殿下,皇上對你寄予厚望,萬不可讓他失望啊!”


    這話咋聽著這麽耳熟呢?


    朱棣撓了撓頭,再迴過神時,李青已經飄然出了營帳。


    ……


    接下來的幾天,朱棣全程黑臉,沒再跟李青說過一句廢話。


    吃人嘴不軟,跟這樣的人沒什麽可說的。


    李青倒也樂得自在,整日欣賞著大草原的風景。


    天空湛藍,草原無垠,風兒吹過,牧草低伏。


    美,太美了。


    李青暗歎:這要是後世,開著越野車來這裏自駕遊,定是極好的。


    哦,對了,後世的我,買不起越野車。


    離目標越來越近,行軍也由白天改成了晚上,將士們的神情愈發嚴肅。


    李青心潮澎湃,既緊張,又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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