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馬皇後安靜地躺在榻上,朱元璋方寸大亂,嘴上一個勁兒的說軟話。


    “咱錯了,咱錯了還不成嗎?


    妹子你快醒來吧,咱不治安慶的罪了。”朱元璋保證道,“這樣,隻要你醒來,咱什麽都答應你好不好?


    妹子,你可別嚇咱啊!”


    朱元璋是真急了,那種即將失去摯愛的煎熬再次湧上心頭,他的心慌極了。


    這時,朱標氣喘籲籲地被李青拉進寢宮,“父皇,李先生來了。”


    “李青來啦。”朱元璋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李青你快看看咱妹子這是咋了?”


    李青快步上前,搭上馬皇後手腕,片刻後,稍稍鬆了口氣。


    “皇上放心,娘娘並無大礙。”


    “好好好。”朱元璋如釋重負,“那你快把皇後救醒。”


    李青點頭,抬手在馬皇後腳上的湧泉穴點了一下。


    湧泉穴有生命之泉的美稱,也是腎經的起始穴位,可有效治療頭疼、昏厥等症狀。


    “嗯……”


    馬皇後呻吟一聲,臉上浮現一抹痛苦,隨後緩緩醒來。


    準確來說,她並不是被救醒的,而是被疼醒的,李青剛才那個力道,就是腎髒正常的人也會感到非常疼,更何況是馬皇後。


    李青也是沒辦法,常規治療需時良久,馬皇後底子本就不好,若暈厥時間過長,他怕會出現不可控的情況。


    因此才下狠手。


    “妹子,咱不治安慶的罪了。”朱元璋擠開李青,溫聲道,“你別生氣了,好好養身子。”


    “唿~”


    一口抑鬱之氣唿出,馬皇後的臉色也逐漸恢複正常,聽了朱元璋的話,輕輕點頭:“那歐陽倫你打算怎麽處理?”


    朱元璋沉默片刻,道:“他犯下的罪不可饒恕,要是饒了他,日後還會有更多的歐陽倫,大明律也將形同虛設。”


    “有罪自然要罰。”馬皇後道,“削為庶民也好,發配流放也罷,我隻希望你能饒他一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朱元璋又恢複了帝王風範,“這件事沒的商量,後宮不得幹政,妹子你……哎呦,你別翻白眼兒啊!”


    馬皇後慘然道:“長安才十八歲啊,難道讓她守一輩子活寡?”


    “法不容情,隻有苦了她了。”


    “你……”馬皇後氣結,“你走,我不想再見你。”


    “咱走可以,但你得好好養傷。”


    “不用你管。”


    “你……唉。”朱元璋無奈苦笑,“好,那咱走。”


    朱標寬慰道,“母後,你安心修養,我這就去勸勸父皇。”


    馬皇後苦澀一笑,自己丈夫是什麽人,沒有比人她更了解,一旦決定的事兒,根本沒有挽迴的可能。


    她揮了揮手,“本宮乏了,都退下吧!”


    宮女行了一禮,悄然退了出去。


    李青道:“娘娘,讓微臣再給你針灸一番吧?”


    馬皇後輕輕頷首。


    李青走到一旁櫥櫃取下木盒,開始給馬皇後針灸。


    ……


    兩刻鍾後,李青收起銀針,消毒後連同木盒放迴原處,“臣告退。”


    “你等一下。”


    李青腳步一頓,訕訕道:“娘娘,微臣的確按照你的意思敲打駙馬了,但他已經鑄下大錯,無法挽迴了啊!”


    馬皇後輕歎一聲,“算了,這事兒也怪不得你,是駙馬不爭氣,隻是……苦了安慶那丫頭。


    李青,你也覺得歐陽倫必需死嗎?”


    李青默然片刻,緩緩道:“要是連歐陽倫都能放過,那大明朝就沒有天理了。”


    馬皇後歎息一聲,不再言語。


    靜了好一會兒,李青小聲提醒:“娘娘你現在需要保持一個好心情。”


    “本宮的女兒都要守寡了,你讓我保持好心情?”


    饒是馬皇後脾氣好,此刻也動了怒,臉都氣紅了。


    “娘娘你可別生氣……”李青生怕她有個好歹,連忙勸道,“這未必是件壞事,盡早發現,及時止損,歐陽倫這樣的敗類哪裏配得上公主?”


    頓了頓,“所謂,失之東牆得之桑榆。”


    馬皇後一怔,詫異道:“你的意思是……再給安慶尋個夫君?”


    不待李青迴答,馬皇後又道,“這不可能的,百姓家女子改嫁都會收到鄙視,更何況是皇家?”


    李青問:“臉麵重要,還是安慶公主的幸福重要?”


    “當然是安慶的幸福重要。”馬皇後苦笑,“可事關皇家顏麵,哪是本宮一人可定的,皇上他萬不會同意,朝中大臣也會極力勸阻,我可憐的…咳咳……”


    “那她要不是公主了呢?”


    李青和安慶談不上交情,對她觀感也很差,但事關馬皇後病情,他也不得不幫她一把。


    “不是公主?”馬皇後眼睛一亮,沉吟道:“若是這樣,倒也不失為一步好棋。”


    她的臉色逐漸多雲轉晴,“這件事給萬不能外傳。”


    “微臣遵旨。”李青拱了拱手,“那娘娘你……”


    “本宮會注意身體的。”馬皇後聲音輕快起來,“你退下吧!”


    ……


    走出乾清宮,李青長長舒了口氣,要是把馬皇後搭進去,那可真就悲劇了。


    “李大人。”小桂子迎上來,“皇上口諭,令你去禦書房見駕。”


    李青點點頭,往禦書房走去。


    禦書房。


    李青一進來,朱元璋就急問道:“皇後的身體如何?”


    “皇上放心,暫時無礙了。”


    “那就好。”朱元璋放鬆下來,“歐陽倫審出眉目了嗎?”


    李青取出供詞,“這是已經審出的罪證,請皇上過目。”


    朱元璋接過,看過之後淡淡道:“明日正午,斬了,你去行刑。”


    “呃……皇上,不繼續審了嗎?”


    “還有必要嗎?”朱元璋揚了揚手中的供詞,“光是這些就夠誅他九族了,咱開個恩,隻殺他一人,不過贓款要全部追迴來,等斬了歐陽倫,由你領辦。”


    “微臣遵旨。”


    ~


    出了皇宮,李青沒有直接迴家,轉身去了衙門。


    不管如何,今兒那些上司也算義氣,論跡不論心,不論們出於什麽目的,今天他們確實幫了自己。


    李青想著當麵道個謝,趁他們離開前請吃個飯,聊表謝意。


    人情世故什麽的,雖然俗套了些,但卻很有用,後世也是如此,可謂經久不衰。


    鎮撫司後堂。


    一眾錦衣高層濟濟一堂,個個一臉喜氣。


    見李青進來,毛驤起身道,“呦,我們的大功臣迴來了。”


    劉明、張衡等人起身看向他,輕輕頷首,露出和善笑意,就連跟他不對付的張靖,也強擠出一絲微笑。


    毛驤笑道:“你小子這次又賭對了,本官沒看錯你,果然是個可造之材。”


    李青懵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謙虛道:“此次事件非下官一人之功,都是大家努力的結果。”


    此話一出,眾人的臉色愈發和善,試問,誰不喜歡有鍋自己扛,有功大家分的下屬、同事呢?


    毛驤道:“有功就是有功,你不必過於自謙,這次咱們錦衣衛的確要因你而揚名了。


    本來是打算給你擺個慶功宴,但皇上催得急,等查完巴蜀的事,再給你補上。”


    他嘿嘿笑道,“用不了多久,這次事件就能震動朝野,聖意已明,從今以後咱們錦衣衛將真正意義上,做到上拿皇親、下輯汙吏!”


    眾人摩拳擦掌,滿臉振奮。


    毛驤道:“大家準備一下,稍後去巴蜀辦案。”


    頓了頓,“李青,娘娘的病情暫時無礙了吧?”


    “嗯。”


    “既如此,那你也跟著一起去吧!”


    李青幹笑道:“大人,皇上令我明日監斬歐陽倫,並追繳贓款。”


    “明日就斬?”毛驤神色大喜,“這樣的話,明兒咱們錦衣衛就能震動朝野了,對了,你現在手裏沒人了吧?”


    “沒了。”李青攤了攤手,“都去巴蜀還沒迴來,就隻剩個副千戶,所以還得給各位大人借一些來。”


    “李老弟要多少?”


    “我出一百。”


    “我出二百。”


    毛驤輕輕擺手,“這樣太零散了,你們還按原計劃趕往巴蜀,張靖你留下,協助李千戶一起辦案。”


    “是,卑職遵命!”


    毛驤嗬嗬笑道:“張衡、劉明……你們點派人手,稍後立即行動,


    好了,都去忙吧!”


    “是,大人。”


    一行人拱手應是,一臉喜氣地走出大堂。


    出了鎮撫司,張靖問道:“李大人,追贓是明日斬了歐陽倫後,還是立即開始?”


    張靖很客氣,經此一事他也看清了,日後李青成就絕不可能隻是個千戶。


    拋開李青的能力、膽魄不談,光是這一身飛魚服就證明了很多東西,要知道,千戶可是沒資格穿飛魚服的。


    再跟李青對著幹,那他就真是不開眼了。


    李青想了想,“你先去集結弟兄,下午咱們就開始查,早一天開始,繳獲的贓款也更多些。”


    “好。”張靖點頭,抱拳一禮,“我這就去。”


    李青也迴了一禮,“辛苦了。”


    雙方本也沒什麽仇怨,既然對方主動釋放善意,他自不會揪著不放。


    臨近中午,李青準備去好好搓一頓,犒勞一下自己。


    路過醉仙樓時驀地一怔,這才想起來,醉仙樓也是駙馬歐陽倫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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