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餅不起眼,味道卻很突出。」他遞了一塊給管事。


    管事接過,放進嘴裏咀嚼,表情也跟著變了。「嗯……這餅真的好吃,讓人忍不住想一口接一口,而且有一種、一種……」管事一時想不出確切的形容。


    「你是不是想說,她的餅吃起來,有一種令人懷念且幸福的感覺?」


    「沒錯!就是這樣!」管事擊掌。


    傅文絕立刻想起他的茶樓生意。「真沒想到她做的餅居然這麽特別,這餅配茶真是太對味了……你知道和家在哪兒嗎?」


    「咦?」管事一時反應不過來,一臉不解的望著他。


    「我現在就去跟她談談。」傅文絕說。


    「現在?」管事難掩驚訝。


    「是,現在。」傅文絕的雙眼迸射出興奮的光芒。


    管事領著他來到兩裏路外的和家。和家是兩進的木造房子,樸實但並不簡陋,門前有兩片園圃,種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還有幾隻雞在其中遊蕩,房子四周有竹籬笆,上麵攀了一些開著紫花的藤,看得出來和家人非常用心的照顧這間房子。


    這時,和秀敏帶著兩個年幼的弟妹從屋裏走出來,一眼便看見站在竹門外頭的兩人,她驚疑的瞠大雙眼瞅著傅文絕,沒好氣地問:「是你?!」


    「大姊,他是誰?」十歲的和秀心問道。


    「他是壞人。」和秀敏咬牙切齒地迴道,「秀心,你帶秀信進屋裏去。」


    「喔。」和秀心答應一聲,立刻拉著才六歲的弟弟迴到屋裏。


    和秀敏確定弟妹都已進屋,這才趨前質問,「你來做什麽?」


    傅文絕毫不意外她的態度如此不友善,不過他相信接下來她會感謝他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你不賣地了?」她喜出望外,想不到他會突然良心發現,應該是傅家先祖跟和家先祖顯靈了吧。


    「地是一定要賣的。」他說得斬釘截鐵。


    她一聽,臉色一沉,這算哪門子的好消息?他是特地跑來戲耍她的嗎?


    「和秀敏,是嗎?」傅文絕再次確定她的名字。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和秀敏憤然的直視著他。


    「你平時下田嗎?」他問。


    「偶爾幫忙。」和家向傅家租的那塊地,平時都是她爹跟兩個弟弟在耕作,她爹舍不得女兒下田,所以讓她跟著母親學女工及廚藝。


    「除了偶爾下田,其它時間你都做些什麽?」傅文絕又問。


    「我跟我娘做些針線活兒及點心,賣了錢貼補家用。」話落,她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平常做些什麽關他什麽事?不過奇怪的是,他有種說不上來的威嚴,令人不可思議的信服。


    「能攢多少錢?」


    「不多。」


    「那好,我提供你一個貼補家用的工作。」傅文絕說。


    和秀敏狐疑的看著他。「什麽工作?」


    「你得……身體力行的工作。」說話的同時,他將她從頭到腳細細看了一遍。


    她先是愣住,然後突然一震。身體力行?他想要她用身體去做什麽工作?難道是……


    「下流!」她怒瞪著他。「我家雖然窮,可個個都有骨氣,你想要我出賣身體,門都沒有!」


    傅文絕聽她這麽說,又看她那憤怒得想咬他一口的表情,忍俊不住的笑了。


    「你以為我對你……」他輕哼一聲,語帶促狹,「我傅文絕嘴可挑了。」


    和秀敏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嘲笑她,美眸中的怒焰更甚,她入不了他的眼?哼!她也看不上他!「你最好快走,不然我就拿掃帚送客了。」


    傅文絕的態度依舊淡定。「還記得你剛才給我的餅嗎?」


    「記得,我後悔死了,那餅給你吃真是浪費了!」她沒好氣的迴道。


    「你的餅做得很好,我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餅。」


    迎上他那睥睨卻又真誠的雙眼,和秀敏不禁一愣。


    「我打算開一家全城最大的茶樓,我要你做的餅來佐茶。」傅文絕說,「酬勞方麵,我絕不會讓你失望。」


    她神情複雜的瞅著他,他的意思是,他要買她的餅,而且是大量的買嗎?


    「我喜歡你做的餅,你來給我做餅吧。」他又道。


    他的口氣怎麽聽起來像是在對她說,我看得起你,你就乖乖的來替我做事。


    他要她做餅,她就得乖乖去幫他做餅嗎?他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歸他使喚?他以為他唿風就有風,喚雨便是雨嗎?


    她為什麽要幫他做餅?沒有錢雖萬萬不能,但錢卻也不是萬能。她窮,可有骨氣,她討厭他這種施舍般的語氣及態度,好似她是流落街頭的小狗,就等著他施舍一根骨頭。


    「不要。」和秀敏斷然的拒絕。


    傅文絕氣惱的瞪著她。「什麽?」不要?他沒聽錯吧?他讓她到他的茶樓做餅,賺的錢肯定夠維持和家九口的生計,她竟然說不要?


    「你剛才一定沒聽清楚,我給的酬勞,你肯定不會失望。」


    「我聽清楚了。」她傲然地道,「但我不希罕,和家不需要你的施舍,你那種財大氣粗的態度真讓人不舒坦。」


    聞言,他眉心一擰。窮到米缸見底就舒坦了嗎?她跟他擺什麽譜?


    「我爹說人可以窮,但不能沒骨氣。」和秀敏神情凜然。「我們不是乞憐小狗,你也別以為隨便施舍一根骨頭就能把我們踩在腳底下。」


    傅文絕懊惱又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她到底有什麽毛病,他提供她家一個脫貧的管道,讓她爹不必在烈日下、風雨中耕作,她居然拒絕?這些窮人家就是這樣死腦筋,注定一輩子都是窮鬼命。


    「請你迴去吧。」她下了逐客令。


    「你可別後悔。」他語帶警告。


    和秀敏揚起下巴,堅毅又驕傲地道:「絕不。」


    傅文絕碰了一鼻子灰,懊惱極了,轉過身子便要離去。


    此時,她突然叫住了他,「欸!」


    他好整以暇的轉過頭,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怎麽,後悔了?」


    她冷笑迴道:「傅少爺,欺師滅祖會有報應的,你小心。」說罷,她徑自轉身走進屋裏。


    想起她飄然轉身時那一抹得意,他怒火中燒,他哪兒欺師滅祖了,她居然詛咒他?好個狠毒的丫頭。


    「管事。」他語氣平靜但帶著怒意地吩咐,「和家那塊地先緩緩,沒事多帶幾個買主去繞繞,我要讓這丫頭一顆心七上八下,日也擔心,夜也擔心。」


    管事雖摸不清少爺的想法,但也不敢多問,隻好呐呐的點頭。「是的,文絕少爺。」


    傅文絕留著一塊餅,讓傅家的廚子們照著試做,可試了幾天,都做不出相同的口感及味道,他又差人找了城裏各大餅鋪,希望他們能做出類似的餅,但也是不如預期,讓他失望透頂。


    雖然他也不是非和秀敏的餅不行,但就是忘不了那滋味,也不甘心退而求其次。


    之後,他讓租賃管事到和家找和秀敏又談了一迴,可她還是堅持不替他做事,著實令他氣結。


    他從沒碰過釘子,可這個和秀敏卻給他滿頭包。


    「文絕少爺,這餅你試試。」廚子老包遞上不知是第幾次試做的餅。


    他咬了一口就皺起眉頭。「不對,不對,都不對!」他惱極了。「為什麽就是做不出她那餅的滋味?!」


    老包無奈地道:「少爺,我已經試了好多次了。」


    他怒瞪老包一眼,沒說話。


    其實他不是氣老包做不出相同的餅,而是惱著自己竟被和秀敏的餅給箝製了。


    不過就是塊餅,到處都有,他在堅持什麽?不甘心什麽?


    「少爺,不如我去找和家閨女吧?」老包提議,「我跟她討教一下,也許她願意……」


    「不準。」傅文絕表情一沉。


    要是老包跑去跟和秀敏討教,那不就說明了他傅文絕愛吃她的餅,因為吃不到而無所不用其極?不行,他不能讓她以為他無計可施,縱使那是事實。


    「是,少爺。」老包唯唯諾諾地應道。


    「少爺……」管家老舒走了進來。「外頭有幾個佃農又要找你。」


    他眉心一擰。「不見。」


    那些佃農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找他了,還不都是為了他要賣地之事前來跟他商量,而且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來抗議的,和秀敏的爹和三吉也是其中之一。


    「少爺,你就見見他們吧。」老舒小心翼翼的勸道,「他們都跟傅家租了幾十年的地了,跟傅家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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