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文景皺了皺眉頭,“這老四也是個不著調的,來找我不進門,被發現了還跑,做賊呢?”


    這話一說,年文景自己都一愣,老四不會真是惦記他分家得的三百塊錢吧?


    不是他不信任自己親弟弟,實在是他對他娘的人品不信任,那老太太為了錢,什麽事都幹的出,偏偏還是他親娘。


    “丁秀,這屋不能留東西,怕是被人惦記上了。”


    豬圈雖然也裝了門,前頭這一排也搭了棚,但到底不是正經房子,比不上人家蓋了瓦房的安全。


    年文景家的宅基地下來了,村尾的一塊空地,村支書帶著他們一家,給他們量出來的位置,“麵積還成,就是形狀有點不好,需要你們自己推土加高。”


    就是因為形狀不好,還有位置需要填土增高,所以才多劃分了麵積。


    年文景領了宅基證,跟村支書道謝,這以後要一邊填宅基,一邊賺錢了。


    年糕兒看著前麵一片荒地,給爸媽打氣,“沒事,我以後放學迴來,就挖土幹活!”


    年文景看看小閨女肉嘟嘟的小臉,再看看她的小胳膊小腿,心裏歎口氣,農村為啥想要兒子?就是因為小閨女平時幹不了活,兒子才有力氣,幹活使得上勁啊。


    “我家年糕兒那是真厲害!”


    丁秀看了年糕兒一眼,年糕兒頓時嚇得抬頭挺胸夾腚,她被她媽拿柳條抽了屁股,到現在還疼。


    因為年糕兒被人兩塊糖騙走的事,丁秀發現年糕兒迴家後高高興興不哭不鬧,當時就決定給年糕兒一點教訓。


    她特地去河邊折了柳條迴家,逮著年糕兒靠牆站,抽一下教一句,就是為了讓她長記性,不能人家兩塊糖就把她給哄跑了!


    晚飯是丁秀煮了玉米稀飯,裏麵扔了紅薯,鍋碗瓢盆都是人家不要給的,好歹湊合起來吃飯。


    年文景邊吃邊說:“我打算明天去趟窯廠,我看窯廠的瓦托一直緊缺,七毛錢一個,要是能接下來,咱自己家就能做,我算過了,一個瓦托成本在四毛左右,咱們做一個,能賺三毛。”


    做瓦托的木材不講究,就是過程辛苦,錘子釘子一個不小心,就砸著手了。


    丁秀吃了一半抬頭,“隻要你能接下來,我來做!”


    丁秀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年糕兒也說:“我也幫忙。”


    年文景點頭:“待會兒我去找老叔,我想買包一品梅送過去。”


    人情往來這事兒,年文景比誰都知道,他在窯廠的活要不是他實在做不下去,就憑他打下的關係,肯定輪不到他走。


    一包一品梅四塊五,這是芋頭村能買到最好的香煙,拿得出手。


    老叔看到香煙後眉開眼笑,答應明天就幫忙跑一趟,年文景從老叔離開,路過年奶奶家,探頭問了句:“老四在家嗎?”


    年奶奶耷拉著眉眼,嘴角都是下拉的,整個人看起來一副苦相,老大家出了那麽大的事,她跟老大頭挨頭撞了疙瘩,也沒問一句年糕兒怎麽樣了。


    “不知道。”年奶奶正眼沒看他,摔門走了。


    都分了家,還迴來幹什麽?給她添堵呢?


    年文景自己進去敲老四的門:“老四,你在裏頭嗎?你今天是不是去找我了?有什麽事嗎?年糕兒說看到你了,她還以為是賊。老四?”


    半響,年武打開門,微微躬著腰,“是年糕看錯了,那不是我,我沒去過。”


    年文景聽說他沒去過,真以為是年糕兒看錯了,就走了。


    年武耳朵貼在門上,發現老大走了後,扶著腰慢慢挪迴床上。


    年武確實去了,他去了不是找年文景,而是想偷看一眼丁秀。


    年武就覺得,這前後三莊就沒有比他大嫂長得更水靈的女人。


    自打大哥一家搬出去後,他就沒機會見到大嫂,特地繞路過去看一眼,沒想到剛探個頭,就被賤丫發現了。


    那死丫頭下手真夠狠的,一磚頭把他的腰給砸傷了,現在走路都得彎著,更別說明天上工了。


    迴來的時候,年武路上碰到人,隻能跟人家說是自己摔的,還讓人幫他明天請假。


    三天後,年文景借了人家的平車,拖迴一堆廢木料,手把手教丁秀做瓦托。


    這時候,丁秀好強不服輸的性格終於用上了派場。


    她以極快的速度學會了製作瓦托的步驟,雖然手指被木刺紮的傷痕累累,但速度和質量卻能得到保障,開始白天黑夜的做瓦托,甚至摸索出沒有燈光也能憑感覺釘釘子的絕活。


    為了節省成本,哪怕是斷掉的木頭,丁秀都會想辦法拚湊加固,充分利用起來。


    瓦托形狀很簡單,四邊框,中間各兩條加固,是窯廠製作瓦片的底托,連同做好的瓦片送進窯裏燒,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第一批貨交出去了。


    丁秀早起晚睡,隻花了四天時間,就做了七十個瓦托,去掉成本,足足賺了二十五塊錢。


    丁秀算完賬,眼淚都出來了。


    她終於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辛苦的了,終於知道自己辛苦是有迴報的了,也終於知道一心一意維護家是值得的。


    這家分的好!


    丁秀拿錘子做瓦托,年糕兒就戴著她爸的手套,把做好的瓦托搬到成品區。


    借住人家的豬圈,地方就那麽點,需要不停的調整地方,要不然就沒下腳的地方。


    她確實比不分家的時候辛苦,但是她覺得值得。


    沒分家的時候她是什麽?是地主家的丫頭,是舊社會的老媽子,但是現在不一樣,現在她是為自己家裏忙活,是為了她閨女忙。


    年糕兒的手上紮了刺,她摘下手套,自己把刺拔了,繼續幹活。


    丁秀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她一定要把日子過後,一定讓婆婆、妯娌和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看看,分了家,他們家過得更好了!


    現在的苦是一時的,隻要肯幹,好日子在後頭!


    年文景把領到的錢給了丁秀,丁秀捧著錢又哭又笑,那天,家裏破天荒的吃了韭菜肉餡的餃子。


    年糕兒拿筷子夾餃子往嘴裏塞,突然看到小窗戶口露出一個幹瘦老人的臉,頓時被嚇了一跳,“爸,窗戶口有人,好像是幺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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