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的偏殿,風聲蕭索。


    沈津辭站在牌位前,一言不發的看著庭院內,正坐在樹下發呆的邊月。


    邊月看見了一隻小貓,大概是某個善心的僧人收養的。斑駁的樹影下,小貓朝著邊月露出軟軟白白的肚子,叫聲綿長。


    沈津辭收迴目光,再度看向牌位,眸光平淡,“我帶她來見你了,雖然她不知道你,可我想,你大概很想見她。”


    片刻沉默,沈津辭的喉結滾動,他頓了頓,接著道:“我會好好照顧邊月,你放心....哥,多謝你讓我迴沈家。”


    這條路再怎麽荊棘遍布,終究是給了他一個能夠認識並且站在邊月麵前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他願意舍棄曾擁有的一切。


    而邊月正在逗著小貓,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隨意抬頭,看見沈津辭已經帶著牌位走了出來\/


    他一言不發地注視著自己,眸色溫和,語調輕柔:“月月,我帶你去休息。”


    這天晚上,邊月住在了寺廟的客房裏。


    邊月第一次住在這種地方,難免新鮮,坐在沈津辭麵前,身上穿著略顯厚重的睡衣,笑著道:“我還是第一次住在寺廟!你說,晚上會不會夢見佛祖?”


    “你又不信佛。”沈津辭笑著,將邊月抱入懷中,夜涼如水,有不知名的蟲鳴聲嫋嫋遠遠傳來,沈津辭低頭看著邊月,柔聲輕緩:“你要是喜歡這裏,我們可以多住幾天。”


    邊月知道,其實沈津辭是在擔心她的身體。


    “我真的沒事,我這段時間好多了,津辭,你在我身邊,我真的是很安心。”她說話,為了表達堅定,字字句句都是強調,一雙眼睛眸色明亮,認真的看著他。


    沈津辭被她看的很心軟,“當然,你會好好的,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以後的月月,每一天都會開心。”


    邊月笑意加深,她用力抱緊沈津辭,臉上都是依戀,“我覺得我抑鬱,就是因為前段時間太累了,但是現在,你總是天天陪著我,我真的已經不累了,我會痊愈的,我還想和你一起迎接我們的寶寶。”


    沈津辭心中酸疼,視線觸及邊月驀然抬起的眉眼,不由得更加溫柔,“怎麽了,突然看著我。”


    “其實今天我有好好拜佛。”邊月說:“那棵樹上有很多紅帶子,靈安寺的香火又靈驗,所以我也在樹下許願了。”


    沈津辭問她許的什麽。


    邊月一本正經地搖頭,嚴肅地說:“暫時不能告訴你,等到願望實現了,我就同你說。”


    “好,那我等你告訴我。”沈津辭笑著,替邊月掖好被角,嗓音清淡溫雋,“已經很晚了,寶寶該睡覺了。”


    邊月眼帶著笑意,“哪個寶寶?”


    沈津辭捏她的臉,沒舍得用力,輕笑著,道:“你。”


    溫皎夜裏去找邊月,被告知沈先生帶著邊月出去散心了,於是撲了個空,略顯失落的迴到了家中。


    溫永維卻沒有睡,一片昏暗中,他看見溫皎迴來,麵色稍緩,柔聲道:“皎皎,過來。”


    溫皎一愣,看著大廳裏,坐在黑暗中的溫永維,皺著眉不解道:“爸,你怎麽大晚上一個人不開燈啊!”


    溫皎一邊說話,一邊打開了燈。


    她這才看見溫永維穿著睡衣,正坐在沙發上,頭發略帶淩亂,顯然是剛睡醒。


    “爸,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溫永維搖頭,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溫皎坐下。


    溫皎依言而行,看著溫永維略顯嚴肅的表情,不安道:“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大晚上的,您可別嚇我。”


    “沒什麽,就是想到你快要結婚了,爸爸有些舍不得。”溫永維看著溫皎,良久,他接著道:“皎皎,你真的不後悔嗎?”


    “有什麽好後悔的,那可是沈昭禮,我嫁給他,您以後就不用這麽辛苦了。”溫皎坦然冷靜,她說:“喜歡就要得到是小孩子的特權,我已經長大了,我不能一輩子都讓您為我遮風擋雨,我不能繼續做夢了。”


    在溫永維的心中,溫皎一直都是那個站在自己身後,踉踉蹌蹌地學走路的小姑娘。


    “你出生的時候是早產,那麽小一隻,怎麽現在變成懂事的大人了?”溫永維眼中帶著觸動的笑意,他啞聲道:“皎皎,你媽媽去的早,我總怕我一個人,不能好好的照顧你,爸爸一直害怕自己做的不夠好...所以你長大之後想做什麽,爸爸都由著你。”


    “爸...”溫皎眼底潮濕,她輕聲哽咽道:“我知道,我也是一樣的,我希望您也能開心。”


    “爸爸當然開心,皎皎一直陪在爸爸身邊,爸爸已經很知足了,但是....爸爸怕你以後不開心。”溫永維握住溫皎的手,突然笑了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魏殊乾嗎?他當時和我提議要娶你,你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是爸爸看得出來,你是願意的。”


    “爸...”


    “沈昭禮不一樣,你雖然願意,但卻不是因為喜歡,皎皎,爸爸隻是一個普通的父親,生平最大的願望,就是自己的女兒能夠嫁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溫永維歎息,聲音更是沉重,“我這兩天思來想去,我還是覺得我應當再試試嗎,問問你的想法,皎皎,爸爸不想你後悔終生。”


    溫皎聽著溫永維發自肺腑的關愛之言,腦海中卻都是沈昭禮告訴自己的那些話。


    她越發的覺得,沈昭禮是對的。


    她的父親一生都在替她打算,難道現在,還要讓他不安擔憂嗎?


    “爸,我是心甘情願的,嫁給沈昭禮的,我不喜歡他,但是我也不討厭他,他是個很不錯的人。”溫皎握住溫永維的手,語調堅定了些,“我相信,天長日久,我會愛上的。”


    溫永維臉上的不安,這才淡了下去。


    直到溫皎離開,溫永維拿起桌上的手機,開口,語調平靜,“我女兒的話,你都聽見了嗎?別再打擾她。”


    那頭,男人什麽都沒說,他在短暫沉默後,徑直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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