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啊,那小子的出身一定不好,上次克洛麗斯小姐不在,我去給他送吃的,才放下一迴頭,碗裏已經吃得幹幹淨淨的了,旁邊的桌子上濺得到處都是,臉上還都是殘漬,咕嚕咕嚕就在那裏喝水,聲音大得隔著房門都聽得見,一點教養和禮儀都沒有。”


    “可不是,偏偏克洛麗斯小姐還和他混在一起,要我說,就是之前被霍利閣下趕走的那個小夥子都比他好,人家好歹還是個男爵,不過就是當著克洛麗斯小姐的麵說錯了幾句話……那個,都不知道和克洛麗斯小姐說過什麽上不了台麵的話呢。”


    “我上次還看見克洛麗斯小姐蹲下身去哄他,薇妮和我說是因為克洛麗斯小姐把他藏著的幾塊糕點給扔掉了……就那都發了毛的東西,連馬場那邊幹不動了的老約翰都不會吃。”


    “何止是發毛的糕點,上次我都看見他在克洛麗斯小姐送他的馬靴裏藏了早就餿掉了的牛奶,那個味真是……”


    廚房裏的幾個女仆一邊忙著手上的活計,一邊繼續嘴碎地說著最近綿延了幾個月的最火爆的八卦,連之前最被關注的廚房食物失竊事故在最近頻繁地發生,都沒有吸引走她們對這件事的熱情。


    她們議論著那個和維利尼亞莊園的大氣奢華格格不入的男孩,用他的種種不堪來壓下自己的嫉妒。


    克洛麗斯小姐的親近,那是那小子能配得起的嗎?


    揉著麵的女仆正打算也插嘴說上幾句,一抬眼就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莉維亞女仆長……您怎麽過來了?”


    滿頭銀發的女仆長板著臉站在廚房的門口,嚴厲的目光一一掠過剛才參與了閑話的女仆,看得她們一個個都畏縮著低了頭,“請你們來不是請你們來說閑話的,下次再讓我聽見,你們就都迴家去。”


    剛才還團聚在廚房中的女仆們都紛紛拿著東西散開,唯恐遭了那個下場的是自己。


    莉維亞走到牆邊一個落了不少灰塵的大櫃子之前,剛要伸手,一邊的女仆立刻拿著抹布把櫃子擦了幹淨,後退時還因為太著急扭了腳,抽著冷氣被身後的人一把扶住。


    莉維亞仍舊麵無表情,伸手打開了那個大櫃子,露出裏麵正握著一塊麵包吃著的男孩,在心裏鬆了一口氣之後卻溢上更多的不滿,“艾伯特,小姐馬上就要迴來了,你還不準備去房間把衣服穿好嗎?”


    男孩看都沒看她一眼,低頭接著咬了一口麵包。


    女仆長於是又把話再說了一遍,強調了話裏的內容,“克洛麗斯小姐馬上就要迴來了,你打算就呆在這裏嗎?”


    男孩終於抬頭看了眼她,看神情像是在想著她是誰,等到確認後才點了點頭,握著手裏吃掉了大半的麵包就從櫃子了出來,赤著腳就走了出去。


    他身上穿著的衣服早就被櫃子蹭髒了,又帶著不知從哪裏刮出來的淩亂的絲線,從大廳裏走過的時候惹得朝外跑去的男仆和女仆都多看了幾眼,個個都帶著又鄙夷又嫉妒的神色。


    而被矚目著的人卻像是都沒看到,抬腳就踏上了刻著各式花紋的石質階梯。


    “艾伯特。”


    從門口傳來的熟悉聲音終於讓和木偶一般的男孩轉過頭來,他看著那個越來越近的人影,直覺就把自己沒有穿鞋子的兩腳往身後藏了藏,但是兩隻腳都沒穿鞋子,他根本藏不住兩隻。


    看著那個人影越來越近,他一用力就把手裏握著的幹麵包握出了一堆的碎屑,沿著衣服掉在了地上。


    平時最看重食物的男孩在這時也顧不得上去撿,他眨了眨眼,在那抹人影踏上階梯之前,一屁股就坐在了樓梯上,把兩隻腳都墊在屁股下,形成一個詭異的姿勢維持著平衡。


    靜好看他半個身體都懸在石階之外,趕緊走了兩步扶住他,“你突然這麽奇怪地坐在樓梯上做什麽?”


    她低頭看著艾伯特,從他躲避著的視線裏就猜到了他的意圖,“又沒穿鞋子對吧?難為你也想得出這樣的主意來隱瞞,你是打算就坐在這裏不起來了嗎?”


    艾伯特看了眼她的神色,明顯是在考慮著她的提議。


    “行了。”靜好屈指彈了下他的額頭,當做是小懲大誡,“自己站好,跟我上來。”


    她鬆了手朝樓上走,一路趕著迴來,馬車就快了些,沒有輪胎的馬車簡直要把她的胃都顛出來,而且身上穿著的衣服在離開前還濺了些果醬,她雖然沒什麽潔癖,但還是被過於濃鬱的味道熏得不行,隻想著趕快迴去換了衣服。


    艾伯特一路跟著她走到了門前,看見她停住腳步迴頭瞪了眼他還一臉的無辜與不解,甚至在她要關門時還伸手擋了下,黑眸一眨不眨,傳遞著無聲的詢問。


    靜好沒再和他解釋她關門是要換衣服,畢竟上次這麽說的時候,這位小祖宗滿臉的“你在騙我”讓她都印象深刻,甚至他還在自己換衣服的時候特意走到了她麵前,表示換衣服的時候是可以隨便看的。


    艾伯特在很多事上都會乖乖地聽她的話改過來,但在另一些事上就表示出了性格裏的固執,就算是當著她的麵勉強地皺著眉頭改了,在她不在的時候還是會按原來的做。


    就像不穿鞋子。


    她從手邊的手袋裏摸了一顆糖,剝開塞到了他嘴裏,“吃完我就出來,”說完又不放心地補了句,“就算我沒出來也不許砸門。”


    艾伯特在感覺到糖在嘴裏化開時就皺了臉,還沒說出個字來,眼前的門就□□脆地關上了,他把糖頂到嘴邊用牙齒咬著,一邊就轉著頭想去把它吐掉,走到樓梯邊蹲下身想把糖吐到地毯下時,低頭就看見了自己露在外麵的腳。


    他又忍不住迴頭看了眼被關緊的門,突然就想通了什麽。


    因為他沒穿鞋就生氣了,塞給他一塊苦苦的糖還把他關在門外?


    男孩點點頭,自己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扣著手下的地毯暗自糾結,無聲地歎了口氣後仰起脖子就把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吃完了就可以進去了。


    自覺完成了任務的男孩走到門邊擰了下門把手,卻發現門被從裏麵關上了,他看著門呆了一會,蹲下身蜷縮在門邊,舉著右手遞到嘴邊時卻發現手裏的麵包早就不見了。


    沒有吃的,又沒有人。


    又隻剩他自己一個了。


    “一個人又能有什麽,你是最強大的魔,身上流著的是魔王的血液,你不需要任何人,這些螻蟻,你一根手指就可以掐死他們……”


    之前在櫃子裏時就不斷盤旋在他腦邊的話再次出現了,艾伯特抱住膝蓋把自己團在一起,壓抑著身體中流淌開來的力量。


    上次也是這種力量出現,他雖然不在意那三個人死得怎麽樣,但他真的不喜歡那些腥臭的血彌漫在口腔裏的感覺。


    旁邊幾乎所有人的血都是那樣的味道,有些淡點,有些濃得不用聞都散在空氣裏,除了他自己和她的,他一點都不想再喝到別人的血。


    “……你擁有這樣的力量,卻不加珍惜,你一定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那個聲音就在他耳朵裏重複地說著話,他縮緊了身體,猛然低低地沉聲喝了句,“閉嘴!”


    “艾伯特?你在說什麽?”


    靜好蹲下身看都團成了一團的男孩,掰開他擋著的手和那雙黑眸對視,溫和了語調,“你覺得很冷嗎?整個人都縮在了一起?”


    她沒有半分要避開那雙深黑得有些讓人畏懼的眸子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些笑意,沿著男孩繃直的脊背像摸著一隻小貓咪一樣給他順著毛,任由新換上的裙擺就鋪在地上沾染著塵埃。


    “剛才給你吃的那塊糖好吃嗎?開始的時候是不是有點苦?吃多了就越來越甜,你有沒有堅持到最後?我第一次吃的時候也有些受不了開始的苦味,但人多又不好意思吐掉,吃著吃著就發現原來到後來就是甜的。”


    “現在到了夏天,也就維克城的氣溫還能和春天一般,我在外麵時都有些受不了,偏偏還有一位夫人,圍了冬天的狐皮圍巾到我麵前來炫耀,說這是她丈夫在冬日裏親手幫她獵來的,渾身雪白地都沒有一絲雜毛……”


    她就著蹲著的姿勢,絮絮叨叨地和男孩說著出去時的見聞,手下力道輕柔地撫著他的脊背,感覺著那裏從一開始的僵直到慢慢放鬆,終於在她的腳徹底蹲麻之前鬆懈了力道。


    “不好吃,很苦。”


    艾伯特突然就開口說了一句話,失去了剛才懾人的深邃的黑眸安靜又乖巧,配合了主人的語句透出了絲絲的控訴,指責著她明知那塊糖一開始會很苦還塞給他。


    靜好在心裏大鬆了一口氣,她雖然不能確定艾伯特剛才的狀態是為什麽,但那種眼神一看就不屬於正常人,好在現在還是恢複過來了。


    她站起身仗著身高優勢又摸了摸男孩細軟的黑發,“這叫同甘共苦懂嗎?一開始的苦澀並不代表著永遠,反而之後都會變得甜的。”她說完別有意味的話,看著男孩明顯不信的臉色沒忍住就在手上加了力道。


    “而且我是覺得好吃才給你的,一般人我才不和他分享。”


    靜好說完話就要轉身下樓用餐,卻感覺到裙角被人扯著,低頭就看見了那隻抓在她裙擺上的手。


    “再給我一塊。”


    男孩說得很認真,“我會和你一起分享,什麽都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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