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腦袋疼歸疼,那麽多作業,現在開始補也來不及了,我本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思,打算跟劉梅那張大馬臉碰一碰。


    開學前一天,我戀戀不舍的離開了群仙湖,辭別師傅下了山。臨走前,師傅免不了又是一頓嘮嘮叨叨,千叮嚀萬囑咐,無非是那些重複來,重複去的車軲轆話。


    轉眼到了第二天,我揣著惴惴不安的心上學去了,作業有一大半沒動呢,幹脆我也沒帶,直接扔在炕席底下壓住了。


    我去的有點晚,教室裏已經坐滿了同學,三三兩兩擠在一起,嘰嘰喳喳鬧哄哄。


    誰過年買了好看的新衣裳,誰的鞋子真土氣,誰新買了玩具車,誰又贏了一大堆玻璃球、方寶,誰放了幾盤大地紅,誰敢把二踢腳拿在手上點著……


    課桌上已經擺好了新書,散發著濃濃的墨香。


    上課鈴叮當作響,劉梅上身披著個黑貂,下邊套著條白色喇叭褲,還燙了個趕時髦的大波浪,渾身散發出濃濃的香水味,踩著騷氣的粉色高跟鞋,咯噔咯噔走上三尺講台。唯一沒變的,還是拖著那張長長的大馬臉,塗了紅紅的大嘴唇子。


    她一來,就讓我們把寒假作業都找出來,放在課桌上,她要一一檢查!


    擦,我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一股辣血往腦袋上直竄,該來的還是來了,咋也躲不過去,這下可死定了!


    我瞅著班主任劉梅那張大馬臉,這會兒已經走下講台了,奔著第一排同學去了,眼瞅著下一排就輪到我了!


    我心裏直發怵,合計著咋才能逃過一劫……突然靈機一動,哎,有了!等會兒她檢查到我,我就說作業讓李萬年家的狗叼走了,或者說讓李萬年家的貓撕碎了,再不行就說李萬年去我家竄門,正好拉稀了,家裏沒有紙,作業被他扯去擦腚溝子了!


    反正這事兒就得千方百計跟李萬年扯上關係,沒準劉梅考慮到跟李萬年有一腿的事兒,就放過我了。


    一念至此,我心裏暗中誇讚自己,真是臨危不懼,聰明絕頂。


    劉梅拉著那張大馬臉,很快就走到我這排,把我前後左右同學的作業都翻了個底朝天,卻唯獨沒搭理我,直接把我跳過去了……


    我思來想去,整不明白這到底是啥情況?哦對了,難不成李萬年當真跟劉梅說起我作業的事兒了?這也太……牛掰了吧!


    作業沒寫完的有十幾個,通通被劉梅轟到門外罰站去了,唯獨放過了我。嚇得我不敢抬頭瞅她,怕她萬一抽什麽瘋,再想起我來,把我抻出去臭罵一頓。


    “來,同學們,把語文書翻到第一單元,第一課,文言文兩則。今天咱們學習第一則,《兩小兒辯日》。”


    “來,大家跟我讀,孔子東遊,見兩小兒……辯日!”


    “孔子東遊,見兩小兒……辯日!”我低著頭,壓低聲音跟著同學們一起讀,怕聲音高了引起劉梅注意。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中午放學我剛要走,沒想到剛出門口就被劉梅叫住了,我心裏嚇得嘣嘣直跳,就連遇上鬼也沒這麽怕過。


    劉梅擺擺手,讓我跟她走,把我領到隔壁一個空教室裏,就是傳說她和李萬年親嘴的那個教室。


    我心裏正合計著劉梅為了啥事兒堵我,她突然瞅著我笑了。那笑眯眯的表情有點假,就像是皮笑肉不笑的感覺,還不如拉著馬臉呢,更他麽瘮人了!


    “白風,告訴老師,你跟李萬年是啥關係?”


    “啊?誰?沒…沒啥關係啊!”


    我一聽劉梅問這話兒,頭皮發炸,果然躲不過去,擱這等著我呢!


    “哦?是嗎?老師沒別的意思,就是隨便問問,沒啥事兒早點迴家吃飯吧,路上注意安全。還有,記得今天老師找你的事兒,別跟其他人說。那個…還有…老師和李萬年隻是很好的朋友,你也別想多了,千萬別出去亂說!”


    我趕緊猛的點頭,不是因為作業的事兒就好,其他的事兒我管她呢,跟我有個毛關係!


    劉梅瞅著我,眼神兒怪怪的,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兒。


    不過好在虛驚一場,我麻溜說了句“老師再見”,頭也不迴的跑了。


    接下來的日子更是出乎我的意料,哪怕我上課困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劉梅也當是看不見,壓根兒就不管我。


    眼瞅著小學進入了倒計時,幾個月的時間眨眼而過,劉梅這幾個月把我當空氣一樣對待,看來李萬年他倆關係果然不一般啊,當真是麻雀啄了母牛腚,雀食牛批啊!


    有一天中午,我們幾個家離學校近的同學,約好了吃過午飯就來學校玩,一起打籃球。


    我來的比較早,剛走進學校大門口,就瞅見三個人繞著操場發瘋一樣狂奔!


    三個人裏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的穿著衣服,在後邊猛追,手裏還舞舞紮紮拎著根木頭棒子,看起來像是桌子腿。


    其餘一男一女光不出溜兒的,在前邊猛跑,怕被後麵那個男的攆上!


    三人連跑帶顛,很快繞著操場跑了大半圈,到了我眼跟前兒。我一看這幾人,當場就懵逼了!


    不為別的,這幾人我全都認識!


    這也太刺激了吧?


    啥情況這是?


    前邊那女的,正是我們班主任,劉梅!


    她身段倒是挺好,該肥的地方肥,該瘦的地方瘦,白花花的有點晃眼睛,跑起來也挺快,渾身一頓亂顫……


    稍微落後的是個胖子,胖乎乎的跟個蠢豬似的,正是我們校長,也不知道誰給起的外號,叫“大熊貓”。


    其實要我說,管他叫“大熊貓”,那都是對國寶的侮辱,就他那樣,長的跟《小英雄雨來》課文裏,那個鬼子軍官差不多,齜牙眼瞪,兇神惡煞的。倒不是我埋汰他,這個人品行不正,沒有德行,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買的校長。


    不知道他是累著了還是本來就虛,連唿哧帶喘的,沒跑多遠就不行了,蹲在地上直喘粗氣。被後麵那個男的追上來,一頓桌子腿暴揍,打的“大熊貓”倒地不起,吱哇亂叫,跟過年殺豬似的。


    打他的那個人,我也認識,正是劉梅她男人,也在學校教學,教的是自然課。說他是老師,其實跟打雜的差不多,大老粗一個,連課本上字都認不全。為人老實巴交的,一百棒子也打不出個屁來,人們都說劉梅嫁給他白瞎了,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我心想著,這指定是幹了啥見不得人的事兒。要不然,以劉梅她男人那性子,根本就不會拎著棒子往死裏打這蠢豬校長。


    果不其然,這事兒直接在村裏鬧開了,甚至連鎮裏都鬧的風風雨雨,一時間說啥的都有。


    不過傳得最多的那個版本,我感覺可信度應該挺高。


    說是劉梅跟“大熊貓”校長有一腿,那天晌午,他倆趁著休息時間,辦公室裏沒人,玩的熱火朝天。結果被劉梅她男人當場逮了個正著,人贓俱獲。那兩人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踹開窗戶跳出去跑了。


    劉梅她男人怒氣上頭,幾腳踹翻了桌子,硬是扯下一根有棱有角的桌子腿。緊接著就把那對野鴛鴦攆得滿操場跑,再然後就是我看見的那一幕了。


    聽說那個“大熊貓”校長,被劉梅她男人打的頭破血流,快不行了。後來送醫院總算是搶救過來了。檢查結果一出來,三條腿都被打的夠嗆,兩條長的斷了,那條短的估計以後也用不成了,肋巴骨幹折了七根。


    等到“大熊貓”校長傷好出院以後,劉梅她男人不依不饒,又把這事兒捅到了縣裏教育局,那個倒黴的校長不但被打的半死,連職位也被擼了,直接卷鋪蓋滾迴家了。


    他老婆哭天抹淚的,隔三差五就來學校鬧事,堵住劉梅就撒潑,又抓又撓,拳腳相加,罵她是騷狐狸精,勾引了好多個男人!還說她男人自從那天被打了,那玩意兒就再也沒好使過,還臭不害臊的說,要找劉梅她男人試試……


    接下來的日子,劉梅壓根兒就沒消停過,她男人仿佛變了個人似的,整天喝的爛醉如泥,動不動就對她拳腳相加。有幾天劉梅上課都戴的墨鏡,臉上還貼著邦迪,脖子上還有一道道抓痕,不知道是被那個瘋娘們撓了,還是被她男人打的!


    再後來,劉梅幹脆就不來上課了,聽說她托關係調走了,調到其他鎮上的學校去了。


    有小道消息說,是李萬年找關係辦的,也有人說不是李萬年,是劉梅一個教育局的姘頭辦的,這事兒在整個鎮子裏都傳的沸沸揚揚。


    劉梅她兒子還在我們班裏上學,不過像是秋天遭了霜打的茄子,整天蔫了吧唧,無精打采。


    他平日裏仗著劉梅是班主任,沒少欺負班級裏的同學。這下沒了靠山,那些被他欺負過的同學,終於揚眉吐氣了,整天反過來欺負他,合起夥來孤立他。有時候甚至當著他麵說劉梅不要臉,偷漢子搞破鞋。他奮力反駁,跟同學爭吵,動手打架,不過每次都是他被一群人打的鼻青臉腫!


    日子在吵吵鬧鬧中過的飛快,小學的最後一個學期,隨著暑假的到來而告終,也宣告著我的童年已經結束,即將迎來嶄新的一篇。


    本想著跟小夥伴們來個夏日的狂歡,給我們的童年畫上句號,來場轟轟烈烈的告別。


    可還沒野上幾天,麻煩又找上門了,這次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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