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還是帶小千來了京都城,歇在了城郊的破廟裏。


    早已虛弱不堪的小千看見這破廟,忽然提了一口氣望向忙前忙後給他生火的小寶,道:“小寶。”


    “哥哥?”


    小千忽然頓時,卻知道自己好像活不成了,以後小寶怎麽辦?


    於是一咬牙:“我不是你哥哥,你是我撿來的,就在這裏,這個破廟裏撿到的。”


    小寶愣了一會兒,其實七歲的他不懂那是什麽意思,但總覺得哥哥說這句話是不要他了。


    於是忽然丟下柴火撲進小千懷裏哭了起來。


    小千拍了拍他的後背,苦笑道:“也許…也許你不是被丟掉的,你要不要去找找你的家人?”


    “哥哥就是我的家人!”


    小寶固執的抱緊他。


    小千心頭一暖,笑的也多了幾分開心,臉色也看上去好了許多。


    後來他們就在這破廟裏安家了,雖然這破破爛爛的,晴天漏風,陰天漏雨,可是隻要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餓不死就是家。


    京都城也確實比其他地方繁華,有錢人多,他們不要的東西也多,小寶能討到的吃食也就越多。


    至少不會好幾天都餓肚子。


    這日小寶聽說有人在國相寺門口擺攤施粥,人人都可以喝白粥吃饅頭,於是他隨著人群便去排隊。


    聽周圍的人說是定國公府的夫人給自己剛剛降世不久的女兒祈福積德行善,以後年年都會來。


    他想,那他和哥哥年年都有一天不用餓肚子了。


    施粥的人看他瘦小可憐多給他盛了些,他小心翼翼的接著生怕撒了,可居然一轉身撞到了一個漢子身上,粘稠的白粥全撒在那人的衣服上。


    “對不起!我的粥…”


    完了,沒有粥了。


    那漢子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把他提了起來,兇惡道:“你這臭乞丐!眼瞎了是不是?本大爺你都敢撞!”


    “對…對不起。”


    漢子揮手打了他一巴掌,隨後把他丟在地上,想要繼續上手打。


    他穿的本就是不合身的破爛衣裳,被漢子剛剛揪的散開來,剛從國相寺出來的淨空瞧見有人在打乞丐,立即上前吩咐人拉開二人。


    這一拉開就露出了小寶的身子,他被打的渾身是傷,臉頰高高腫起,眼淚鼻涕一起流,看著眾人害怕的縮成一團。


    淨空眼尖,猛地看見他心口的胎記,三步並作一步扯開他的衣裳。


    “你!”


    淨空大驚失色,將那漢子大罵一頓,而後抱起他進了寺廟之中,至此他再也沒有挨過餓了。


    -


    沈嫻聽的揪心,眼淚已經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從前聽見時淩的過去,也就是旁人口中的人三言兩語,並不仔細,而今時淩親口說出,卻如在說旁人故事那般淡然。


    沈嫻和著哭腔問時淩:“痛嗎?”


    時淩怔了怔。


    老實講他早就忘了給打的有多疼了,可是看見沈嫻心疼自己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


    “痛,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


    沈嫻眉頭皺的更緊,看著時淩的目光愈加的憐惜。


    “那…那小千呢?你要我畫的是不是小千,你是要找他嗎?”


    時淩垂下眼,遮住情緒,緩緩道:“等我迴去時,已經是三個月後了。”


    不用他再說什麽,沈嫻立馬明白了。


    捂住嘴不讓自己哭的太過大聲,可還是漏了一些更咽聲出來。


    小千早已被打殘了,吊著一口氣,那三個月沒吃沒喝他如何能活下去呢?


    時淩咬緊牙關看著畫中之人:“三個月後我去破廟裏找他,隻尋到一個發黴的饅頭,後來我找了很久才知道…”


    他唇瓣有些顫抖,畫紙上有一滴水珠暈染開來。


    “我不見了的第二天他就出門找我了,他四處問人,最後又累又餓倒在路邊,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屍體都被野狗吃了。”


    “別說了!”


    沈嫻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


    她站起身都不敢再看時淩的眼眸,他哪時候那麽小一路乞討為生,若不是小千他估計命都沒了,對他來說小千不止是哥哥,更是他那麽多年來唯一的光明。


    這世上多數人都對他不好,隻有小千一人願意對他掏心掏肺,如今小千沒有了,那麽世上所有人他都不在意了。


    時淩看她哭的那麽傷心,有些後悔告訴她這些了。


    深受替她擦淚。


    他粗糲的手掌磨的沈嫻臉疼,她沒有躲開,反而在他手心裏蹭來蹭,似乎是想安慰他。


    “你先前不是問我為何去國相寺不悅嗎?”


    沈嫻迷茫看他。


    時淩:“因為若不是淨空,小千哥不會死,是他把我關了起來不讓我出去。”


    “為什麽?他不是還把你交給陛下,將你的身份告知天下嗎?”


    時淩麵上有些怒意,握緊了雙拳吐出一口氣。


    “便是因為如此,我才不能在世人麵前露麵,因為新帝登基,根基不穩,朝中對皇兄不滿的人太多,若我迴去,他們更希望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幼子做傀儡。”


    沈嫻反應過來了。


    淨空是要保住聖上的龍椅,先帝從來都是想立時淩為太子,如今的聖上是無奈妥協,隻要時淩當時迴去,那群大臣定會推翻聖上擁立他。


    可他那時隻是個孩童,多半會成為那群大臣的傀儡。


    “那先皇後呢?她如此重視你,當時為何不派人把你先接走?”


    時淩提起自己的母妃心中沒有半點波瀾,反而嘲諷道:“她不是重視我,她重視的一直都是中宮之位,那時皇兄已經登上帝位,我的身份對於他們來說是個威脅,她怕也在擔心我會不會早已被她人利用。”


    時淩將頭徹底靠在床邊,望著遠處麵容苦澀:“誰也不曾在意過一個七歲幼兒和在路邊慘死的乞丐,他們心中隻有皇權富貴。”


    沈嫻心中早已經被愧疚填滿,她隻覺得如今的時淩位高權重,有聖上厚愛,可不知道原來是因聖上對他的內疚。


    他這一生除了小千,誰也不曾真心待過他,就算是沈嫻也是帶著目的來的。


    她後悔了,心中暗罵自己是個小人,咬著下唇麵容蒼白。


    “王爺…為何要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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