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量得失,他寧可委曲求全,讓我迴去當他的繼承者,就算我有令他紮眼的外來血脈混入,但至少是他的直係血脈,足以讓其他人心服,能保有本家的權勢財富,得以完整地傳延下去。


    「老頭子派人找來台灣,找到我們的落腳處,向我媽提出要求,當時他派來的人,態度還很不可一世,是因代表老頭子來傳話,他表示可以勉強接納我踏進伊藤家,但我必須聽命他的安排,先接受三年的英才訓練,等我滿二十歲,他會替我挑選合適的未婚妻人選,之後按部就班,走上他的接班人之路。」


    「簡直不可理喻!」齊舒妤憤憤道。愈聽愈覺得他的祖父不僅冷血無情,更可惡透頂!根本是活在封建製度的古代權貴,思想迂腐頑固,自私自負的大男人。


    「管他冠上伊藤姓氏可以擁有多少財富權勢,我都不可能用一生的自由去換取。」範翼輕嗤道。「我媽曾要我別怨怪我爸無情,她說我爸曾為了護她而跟老頭子起過衝突,但老頭子在整個家族的威勢,是沒人能反抗的,我慶幸當初他拒絕收留我,我的人生無須被他掌控。


    「我媽把選擇權交給我,她沒代我一口迴絕對方,竟還要我好好考慮。我一度氣她以為我會見錢眼開,舍下她去依附老頭子,後來我才明白,也許那時的她,已知道自己的病症開始出現變化,怕是來日無多……」說到這裏,他聲音一沉,眸色黯然。


    齊舒妤拉起他的手,摸摸他手背,表達無聲安慰。


    他於是緩緩再道:「我媽拖著日益消瘦的身體,一直硬撐到我念大三下學期,在一次昏迷送醫後,再也無法離開醫院,隻能長期住院治療。我為了賺醫藥費,除了原有的好幾份打工外,甚至瞞著她去參加紈褲子弟舉辦的飆車競賽,屢屢贏來的報酬獎金,讓我足以應付醫藥費,甚至能辭掉幾份工讀,順她的期望,繼續兼顧學業。


    「幾個月後,老頭子竟又派人來跟我談判,我應該一口就拒絕,沒想到他提的條件令我不禁陷入兩難。」


    「什麽條件?」她不禁追問。他連金錢權勢都不為所動,會因什麽而動搖?


    「他說,他可以找到骨髓捐贈者,讓我媽接受手術便能康複。」


    「真的嗎?」她驚訝後又覺得不對,「你祖父是騙你的?」若真的接受了骨髓移植,他的母親應該還活著。


    「他說,隻要半年時間,以他的權力和財力,有把握找到適合我媽骨髓配對的捐贈者。」


    「隻是有把握,但不是絕對?」


    「當時的我,隻能賭一把,我媽那時情況很不樂觀,而我唯一能報答辛苦半輩子養育我的她,隻有用自己的自由,去換取她活命機會。隻不過,老頭子有但書,我得先去日本生活,接受他安排的正統教育。我隨之提出要母親跟著去日本就醫,好能隨時探望她……


    「但老頭子拒絕了我的條件,因他認為捉到我的弱點,容不得我有談條件的餘地。他隻表示,母親仍留在台灣住院,他會負擔這邊的醫藥費,同時會積極向日本及海外的骨髓庫尋找母親的骨髓配對者,一旦找到,便會將她帶到日本進行移植手術。


    「我隻能接受他的條件,在升大四時,選擇休學前往日本,接下來是每天從早到晚密集的英才教育課程……每天,我隻有不到四小時的睡眠,也隻能偶爾打通國際電話給廖阿嬤,向常去醫院探病的她,詢問我媽的狀況。


    「我媽的情況愈來愈差,昏迷時間比清醒還多,我要求老頭子讓我迴去看她,他卻告訴我,已找到骨髓配對,正在做聯絡安排,我信了他的話,繼續留在日本受訓。


    「以致我連我媽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她臥病在床的最後半年,我卻每天穿華服、吃高檔飲食,接受一堆專業課程,在上流社會露臉裝清高。」他擰眉,痛恨那段時間虛偽的自己,對母親的虧欠,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我該死的被老頭子徹底欺騙!他除了替我媽付些醫藥費,根本沒認真替她找捐贈者,老頭子從沒在意我媽的死活,我卻愚蠢到把他當成我媽的救命符,像傀儡被操弄!」他咬牙切齒,雙眼緊閉,大掌摀著臉低頭。


    內心埋藏的、深沉的憤恨痛苦,在向她詳細陳述的此刻,再次被全盤挑起,心緒悲慟。


    「我該死的錯得離譜!該死的不孝!竟拋下辛苦生養我的母親,讓她孤孤單單,一個人病死在醫院床上……」他聲音一哽,想到母親臨終前的淒涼景況,心口再度撕扯,自責悔恨不已。


    「不,不是你的錯。」齊舒妤伸手摟住他,哽咽強調。


    他痛苦的模樣令她心口揪痛,眼眶濕濡,替他好難過、好遺憾。


    難怪他會在母親病逝後,整個人轉變,放縱自己荒唐過日子,一再去挑戰極限想麻痹自己,連命都不顧……


    範翼冷笑一聲,又說:「可笑的是,發生這種事之後,老頭子還有臉想說服我再迴日本。這幾年,他隔段時間就派人來遊說,隨著他年紀大,身體開始出狀況,代表他的委托人,對我的態度就愈來愈謙卑,提出的條件也愈來愈寬容。


    「今天,對方提到老頭子若不是因之前中風,已不良於行,他便要親自來見我,請求我迴去。


    「他甚至說隻要我認祖歸宗,繼承家業,不僅讓我有婚姻自主權,還能保有我想要的生活方式,更陳列出一迭財產清冊,那難以計數的財富,將來都會過繼給我,隻要我跟我的孩子姓伊藤。」


    當年,老頭子認為讓他冠上家族姓氏,是汙辱家風;而今,竟換成老頭子想求他,求他跟將來的孩子繼承那個姓氏。


    「他就是給我一個王國,一個王子的頭銜,也彌補不了我失去母親的痛,跟對他難以原諒的恨。我絕不可能認他,就是沒親沒故,成為孤兒,也不可能認他。」他強烈表態,完全斷絕兩人的關係。


    「對,那種人不要認!」她神情激動,哭著附和他。「那種冷血無情的人,不是你的親人。」


    她才不要他跟那個複雜守舊的權貴家族有牽扯,不要他再成為那個老頭子的棋子。


    「你不是一個人孤零零,你有廖阿嬤,還有阿泰他們,更有我。還有我的爸媽跟哥哥們,以後我會讓他們真正接受你,關愛你,當你的家人。」她向他信誓旦旦的承諾。


    「家人?」他因她的話訝異,攤開覆在臉龐的大掌,一雙眼殷紅地望著她。


    「對,等將來我們結婚,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你不會成為孤兒,你會有很多親人。」齊舒妤仰臉看他,認真強調。


    因範翼的眼神太痛苦、太孤單,她不由得脫口說出結婚諾言。


    她不要他認為自己無依無靠,死了也不會有人在乎,才一再去玩不要命的危險遊戲。


    範翼伸手輕揩她眼角凝結成珠滑下的熱淚,心口暖熱,因她的話撼動。


    此刻,聽舒妤提到結婚字眼,他沒有心生負擔想逃避,反而心生冀盼,想跟她承諾未來。


    他想跟她關係更親密,想跟她將來成為家人,想要她給他一個家,他想跟她生養孩子……


    他俯身,吻住她的唇瓣。她好柔軟,好溫暖,教他很想貪婪地擁有她,永遠不放手。


    今晚,範翼應邀來齊宅吃晚餐。


    其實,兩個月前,當父親結束出差帶母親從美國迴來,得知她交男友,父親一聽對方職業,眉頭輕皺,似有異議,倒是母親笑笑地表示,對方肯定有優點特質吸引她,還要她找個時間,約對方來家裏吃頓飯。


    因父母之後沒再刻意提起,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跟範翼開口,那感覺太過正式嚴肅了。


    直到前幾日,大哥帶準大嫂提早結束長假返台,因二哥不小心讓於俐姊懷孕,將提早結婚,而本該先舉行婚禮的大哥,也隻好將婚事提前,預計跟二哥同一天舉辦婚宴,雙喜臨門。


    慶幸她在完成準大嫂的婚戒首飾係列後,便接著著手準二嫂的飾品製作,再不多久就能全部完成,可以趕上他們提前的婚禮。


    父母跟兩位兄長於是要求她帶範翼迴來,跟大家正式介紹認識。


    範翼沒特別穿著正式,慣常的t恤、牛仔褲,泰然自若與女友家人共進晚餐。


    幾句客套話後,齊家男主人齊廣揚開門見山問:「你跟舒妤也交往半年了,有考慮結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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