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吳大將韓當被押了上來。


    咚的一聲,廖化剛押著他跪下,他就倒了。


    傳喚荊州隨行軍醫查看,說是中箭太多,粗略計算大概中了三百多箭。


    那確實是難以活命了。


    軍醫又補充一句,粗略計算,少說也得有三百箭帶毒……


    關羽哦了一聲,沒說話。


    關羽再怎麽義薄雲天,也不可能對企圖在背後捅刀子害死自己的敵人心生憐憫。


    要是荊州真丟了,自己和長子身死不說,家中女眷的下場有多慘,真是不敢往下想……


    軍醫很年輕,不諳世事,還是個長喘氣,又來了一句,敢問君侯,此刻沒有解毒藥,還要不要……


    關平揮手道:“你閉嘴吧。”


    然後對父親和關索說:“父親,小弟,假若他們偷襲得手,此刻定會踩著咱們的屍身彈冠相慶……”


    關羽:“來人,將此賊將梟首示眾!”


    兩名健卒領命而去。


    關索道:“下一個。”


    關羽笑道:“這老三,整治吳狗有癮。”


    接下來被押上來的是蘇飛。


    他一進來,就哭拜於地,對關羽求懇道:“君侯!某乃荊州人,是甘寧舊友!後被孫權俘獲,欲當場斬殺,幸得甘寧拚命哭求,方救得性命,這才降順孫氏!甘將軍現在奄奄一息,求您救活他!”


    心裏惶急,緊張,說完這麽多,才想到補充一句:“甘將軍亦是荊州舊將,怎奈劉表不識人,黃祖亦對甘將軍百般侮辱,這才投了孫權!甘將軍文韜武略,乃大帥之才!關將軍若得此人相助,何愁漢中王大業不成?”


    關氏父子對望一眼,關羽問道:“維之,汝意下如何?”


    關索沉吟道:“先把甘將軍帶上來,讓我看看。”


    這東吳第一猛將,竟然讓自己給揍的這麽慘。


    傳令兵下去傳令,很快有人用擔架把甘寧抬了上來。


    身上火箭,毒箭太多。


    武功再高,身體再壯,也禁不起這麽長時間折騰。


    關羽對軍醫下令道:“你去為他醫治!”


    軍醫上前摸了摸脈,搖頭自語道:“氣若遊絲,恐難活命。”


    他站直身子,對關羽拱手道:“君侯恕罪,小人醫術淺薄,無力迴天。”


    蘇飛聽了這話,大放悲聲,叫著甘寧的字,痛哭道:“興霸!汝正當壯年啊!天妒英才,乃至於此啊!”


    這對好朋友,雖然不似劉關張桃園結義譜金蘭,但感情之深厚,絲毫也不遜於他們。


    他們也是過命的交情。


    蘇飛對著關羽叩首不止:


    “君侯!各為其主,沒有私仇!請您不要記恨興霸!小人懇求君侯,人死仇滅,求您大人大量,厚葬興霸!至於小人,本就不欲降孫氏,君侯願賜我生還,當為公前軀,若欲誅殺,小人俯首就戳!”


    關羽這種性格,是典型的傲上而不忍下。


    統治荊州諸郡,他極度愛惜士卒,保護弱者,而對強勢者,若敢犯法,往死裏收拾。


    當初龐德不肯投降,反而對他百般辱罵,關羽就斬了他。


    蘇飛呢,不跟關羽強橫,隻是求懇。


    這樣的人,關羽反而下不了手。


    “來人,給蘇將軍鬆綁!”關羽下達這個命令,那是準許蘇飛重迴荊州了。


    蘇飛站起身,看著關羽,想聽聽他肯不肯安置甘寧的後事。


    這事其實挺強人所難的。


    孫權派呂蒙襲荊州,所有人包括蘇飛在內,都是懷著勝利後立功的心態的。


    怎樣立功?


    殺關羽,奪荊州。


    關羽現在就是下令把甘寧扔出去喂豬,也說的過去。


    這要換了心狠手辣的曹操,誰敢這麽陰他,最後還落到他手裏,滅族那隻是起步價。


    但關羽見他這麽可憐,反而狠不下心,歎了口氣道:“蘇將軍,你也看到了,非是關某不肯救治,神醫華佗不在此處,關某手下的軍醫,沒本事救活他。”


    蘇飛淚濕前襟,痛哭流涕,走過去摸著甘寧的額頭:“興霸……”


    甘寧睜開眼,用微弱的聲音說:“蘇兄,扶我……起來……我要給關將軍道個謝,再……再死!”


    他耗費極大的精神,才說出這句話。


    聲音雖小,但是帳中所有人全都聽到了。


    馬良這時來看關羽,也聽到了。


    蘇飛生怕錯過甘寧的遺願,趕緊輕輕扶他,急忙道:“興霸,汝有何遺願?可說與我,咱倆相知一場,我定要替你完成!”


    “關將軍,真天下第一偉丈夫也!我……我奉命襲殺他,他還肯找軍醫救我……千百年後,沒人記得我甘寧,卻必定記得仁義無雙的關將軍!”甘寧形神憔悴,大口喘氣,麵色煞白:“敗在這樣的英雄手中,還有什麽可說的?”


    蘇飛扶他坐直身子,他艱難的拱手向關羽道:“偷襲關將軍,對盟友捅刀子,


    這事卑鄙無恥,但亂世之中,誰不是為了生存……不滅關將軍,不占江陵諸郡,東吳必死無疑!罷了,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乞求全屍,拜別將軍!”


    蘇飛聽了這話,悲從心中來,眼見摯友氣息將絕,痛哭道:“甘將軍平生誌向,隻欲輔佐明主,一統天下,為天下百姓結束戰亂!隻恨劉表、黃祖之輩不識英雄,致有今日之事!這都是命啊!”


    他看著關羽,又看了看關氏兄弟和馬良、廖化等人,說:“如果劉表是明主,重用甘將軍,讓他守荊州,說不定今天就和關將軍是朋友了!可命運非要如此安排,讓你們為敵!”


    說到這,他冷不丁心裏一個激靈,想起一事,大聲道:“對了……關將軍,你軍中既有高人會用異術,可否請這位高人出來施治?”


    不等關羽迴複,他趕緊對甘寧說:“興霸,若高人肯用異術救你,咱們須感念關將軍恩德,不可再與他為敵!我和你一起結伴去為一黔首,躬耕山林,再不過問戰事,可好?”


    蘇飛是個機靈人,他必須得在甘寧和關羽之間尋求一個平衡點,還得給足雙方麵子。


    關羽那麽狂傲,和他相處極難。


    甘寧也是要臉的人,寧死也斷然不肯受辱。


    所以他說這話,是為了給雙方一個緩衝。


    其實依他本意,是希望甘寧和他一起投降關羽。


    但這事太難,偷襲關羽,不全是呂蒙的主張,他甘寧也是極力讚成的。


    蘇飛卻不知,將死之人,和普通人想的事根本就不一樣。


    大義、信念之類,是其次的。將死之人第一想的是,真的有人能救活我嗎?


    他睜眼看向關索的眼神中,就像瀕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而關羽、馬良等人誰不知甘寧大名?


    有猛虎之勇,還兼有謀士之智,真正的王佐之才!


    他們都在想,關索有能力救活他嗎?


    關平在想,我小弟的異術,對救死扶傷也管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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