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城西行一百四十公裏就進入了雲城境外,出了鳳城的路除了隧道就是在山邊懸崖和環山開出來的路,一路入眼皆是山。巍巍八百裏太行、中條和太嶽在這裏交匯。冬日裏看山,山更有不同一般的風骨,那綿延千裏不絕的脈絡如同蒼勁有力的山水國畫一般賞心悅目;入眼一片青翠,不畏嚴寒綻放著從不曾消失地青翠總是讓看見會油然而生一種對大自然的敬意;這裏,看不到朝代的更迭的痕跡,也沒有城市的繁華喧囂、更沒有人來如織、車流如潮。千百年,山仿佛不曾什麽改變、那樹,仿佛也不曾有什麽改變,樸實無華地日升月落之後,是一成不變的雄偉與壯觀!


    進入雲城第一個路過的就是沁山縣,一個隱藏在崇山峻嶺之間的小縣城!全縣不到二十萬的人口散居在兩千多平方公裏的山區。這裏之所以聞名,一個是因為有全省唯一的自然保護區。另一個是因為這裏是全省最出名的貧困縣。


    窮是因為交通不便。而正是因為交通不便,才保留了這裏大多數地區的原始風貌!離縣城48公裏,就是曆山自然保護區,也是全縣唯一的一塊旅遊資源,傳說五帝之一的舜帝在這裏走向全國的政治舞台,要說也是個風水寶地!事實上,全縣類似的山林地都不在少數,那個鄉的林地麵積覆蓋都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以上,哺育沁山人的沁河水就從沁山縣城穿過,一直匯入下遊的黃河。


    舊社會這裏很出名,因為偏僻而成為中原一帶逃荒的選之地,縣各鄉都有祖籍河南河北的人。那是中原大戰逃荒到此落戶地村民;這裏也是全省出名的老區,當年陳賡大將率領三五九旅在這一代處處留下的足跡,大山提供了天然的屏障、大山裏樸實的村民成為子弟兵提供了永不消失的大後方。外界人看來,沁山出名的特產有“小米紅薯柿疙瘩、青花騾子賽大馬”之說,其中尤以青花騾出名,曾經有個笑話說道,以前娶媳婦你牽頭大騾子去女方家,那是大款的架勢,相當於現在開著奔馳泡妞,不但能換迴個如花似玉的老婆。而且丈母娘還倒陪嫁你一箱花被麵………


    青花騾子架大車比馬能跑、上了磨比驢還耐實、幹地裏活比老牛還能負重,不過,也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就是脾氣忒壞,要駕駑不住。經常撂橛子踢人。這脾氣有人開玩笑說,晉西南一帶都是驢脾氣,唯獨沁山縣人是騾子脾氣,那意思是沁山人地脾氣比驢脾氣還要耿還要壞。當然,還要樸實。


    多少年來,山沒有變、水沒有變、樹沒有變,這裏樸實的人,更沒有變!


    耕地的依然是大騾子,不是買不起大機械,而是地裏根本開不進去!流行的交通工具依然是馬車驢車和大騾子車,不是買不起車,而是鄉村一級地公路上。連加油站也沒有;通訊工具就更不用說了,近的靠嗓子喊,遠了靠人叫,不是買不起手機,而是這裏山大溝深,實在沒有信號;二十一世紀。全縣依然有百分之三十的自然村沒有通有線電話,百分之二十的村沒有通電。


    沁山,是全省最偏僻地一個縣。而河灣鄉,卻是沁山最偏僻的一個鄉。


    小年剛過一大早,河灣鄉死驢坡村楊愣娃大叔家,愣娃叔這媳婦愣嬸早早起來,把個偷睡懶覺的兒子楊小孬揪著耳體拽起來,那楊小孬睜著睡眼不耐煩地說道:“娘,再讓俄睡會。”


    “快起來。俄和你七嬸說好咧。今兒你和村裏幾個迴鄉的娃娃都去路上幹活去!”愣嬸沒好氣地朝著兒子光脊背後啪啪扇了兩巴掌,把小孬總算打得起床了。


    “娘。你說得那行不行?現在還有在這兒修路建牧場地?大冬天還能修路,俄咋覺得跟聽人說書呢樣?”楊小孬明顯不相信娘的話,牢騷了。


    “哎呀。娘說滴那能有假。咱老家楊家灣老羊倌那當和尚那小鐵蛋財迴來了。要在咱這兒修牧場。你舜王村那七嬸七叔現在都在路上幹活。那活幹滴。管吃管住。一天二三十塊錢。加班加點另外給錢。可比你在雲城幹活強多咧。一個月掙得還不夠你花。”愣嬸數落著兒子。其實也是實話。在外頭打工一年。聽名掙得不少。一月一千多塊。但連吃帶住到了年底也剩不下什麽錢。要是碰上個不掏錢地老板更慘。連路費都掙不迴來。


    小孬不信了:“真地假地。現在能有這好事!”


    愣嬸說道:“嘿。你這娃咋連娘也不相信了。不信一會問你爹去。鄉長還上門做工作了。隔壁那黑蛋傻小子。上個月掙了一千多塊迴來咧。聽他說。天天吃肉、頓頓白麵饅。抽煙地每天還一包煙。天涼了偶而還瓶酒。這好地事你賴在雲城不迴來都錯過了。”


    小孬動心了:“娘。這就去了。人要嗎?”


    愣嬸卻是副胸有成竹地樣子:“咋不要。你七嬸說咧。牧場以後要幹地活多了。你這又會泥瓦又會裝修。還是咱們村高中畢業地。這要說也是有學問人。說不定將來在場子裏派大用場呢!………都是熟人。要說起來。那羊倌那鐵蛋娃可比你高一輩啊。你見了得叫叔呢。小時候你們倆光屁股還玩呢!”


    一下子整出個叔來。小孬蒙了:“那誰呀?我咋記不得!”


    愣娃娘解釋道:“你比他小兩歲,他小小就去當和尚去了,後來還俗迴來,咱們楊家灣的人已經遷了個差不多了,你當然不認識了!……你聽好啊,見了人家可叫叔啊!別沒大沒小!人現在可是大老板,比大老板還大。鄉長見了人家都點頭哈腰給人家跑腿涅。”


    楊小孬應了聲起了床,屋子裏,已經傳來了爹的咳嗽和聲音,一家都起床了,在爹娘地嘮叨聲中,楊小孬胡亂扒了兩口粥,剛收拾利索就見同村的幾個年紀差不多地來叫來了,這幾個人都是從雲城打工迴家過年來的,聽得這好事,都想著去看看。要是真在門口能打工掙錢,何必還跑那麽遠呢?


    死驢坡村離工地差不多要有四十多裏山路,五個大小夥一路走著直到快晌午時分才到工地。工地上一看,個個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驚得是大嘴合也不攏,幾個月沒迴來,這裏真是大變樣了啊……


    原來的牧場倒是有一條路,不過二十年沒有管已經毀得不像樣子了。偶而就是放羊的還能趕著羊群進去,而現在,沿著原來進舊牧場的路上,已經開出了一條長長的路,懸崖邊被直直地削了一塊,遠遠地看去仿佛就是往青翠的大山上係了一條白絲帶。工地上偶而還能聽到炮聲隆隆,忙忙碌碌地有平車、獨輪車、有人擔、有人出土墊路麵,那楊小孬數了數,足足有二三百人在幹活。這場麵在河灣鄉可是有些年頭沒見過了。


    再往近一走卻是十裏八村地好多就是熟人。見了小孬打招唿,指點著小孬去一個大帳篷處報到,那是臨時食堂兼報到處。


    再近點一看,楊小孬樂了,那主廚地認識,正是舜王村的七嬸。村長那胖媳婦當大廚。一旁還有七八個同樣地帳篷,光做飯的就有十幾個人,都是跟七嬸差不多一般的膀大腰圓的老娘們。村長媳婦,那七嬸,正挑著大勺子燉肉,鍋裏咕嘟咕嘟大片地肥肉連著紅肉冒出陣陣香氣,不常見葷的五個小夥強自咽了咽口水,眼睛卻是離不開大鍋了。這味道太衝了,鄉下這大小夥。見了兩樣東西邁不開腿。一個是白花花的大片肥肉、一個是白花花的小媳婦。


    “七嬸……七嬸!”帶頭地小孬喊了句。


    “你………”腰粗肥臀的七嬸一轉頭,一下子沒認出來。


    “我是小孬。愣娃家小孬………”楊小孬趕緊自報家門,離開楊家灣有些年頭了,好多人已經不認識了。


    “噢,老愣家那禿小子………喲喝,長這大了啊!快快進來坐!”七嬸一下子樂了,把幾個人請進帳篷。


    說是坐其實就是坐在石頭上,一坐下七嬸就忙著一人盛了一碗土豆燉大肉外加兩饅頭,幾個小夥一路走來還真是餓了,狼吞虎咽地吃上了。


    這邊吃著小孬還是有點疑惑地問:“七嬸,俄們幾個找活幹,俄娘讓俄來找你!”


    “成,這簡單,一會收工你七叔迴來你報個名,下午上工吧!”七嬸擺弄著大勺,這麽簡單地就當了家了。


    楊小孬驚了驚,問道:“喲,七叔都當工頭咧!”


    五個小夥都跟著驚訝,工頭呐,那可是非常有前途的職業,一天背著手在工頭上轉一圈啥活不幹,領的錢還最多。


    “哈……啥工頭,給人算賬派活工錢。都是咱自家人。”七嬸不無得意地說到,自打楊偉迴鄉,這老伴跟著楊偉上了個檔次,成管事的了,這可比當村長還拽,天天有人來說好話。鄉長見了都叫叔,可長臉了,一輩子就沒有這麽風光過。


    一聽是七叔工錢,這小孬和來的幾個人相視了一眼,看樣是放心了幾分,隻要不是外地老板,隻要是自己人,這工錢還是有保障的。隻要工錢有保障,這活累點苦頭都不是問題。


    眨眼這幾個小夥把一碗菜下了肚,吃完了眼睛卻還是盯著鍋裏,那七嬸看著笑著說道:“來來,再給你盛一碗,剛來的大小子都能吃,大肉大油吃幾天,你們就吃不動了,多吃點,吃飽了好幹活。”


    幾個鄉下人實誠,絲毫不知客氣為何物,七嬸一盛,接住就吃,不過要比第一碗狼吞虎咽的架勢慢多了。


    小孬也自己盛了碗,問了句:“七嬸,這老板哪人呀,俄娘說是咱老楊家灣人,是不是呀?!”


    言下之意。對楊家灣那鬼地方出這人才還真是不相信,老實說楊家灣除了放羊地就是趕騾車的,出個木匠那是高技術人才;要出個初中生,那就是文曲星到誰家了,連楊小孬這水平都是數得著的。


    “咋不是,就那鐵蛋,大名叫啥來著,楊偉還是楊為國俄也弄不太清,這楊為國還是你叔當兵時候給瞎起地名,小時還偷過你家紅薯呢!當兵走時候是你七叔送的。現在他家沒人了。見了你叔比親爹還親……”七嬸不無得意地介紹楊偉的來曆,和自己是越扯越近。事實上,楊偉一直就把這一家當親人,這話倒是不誆外。


    楊小孬吃著說著:“俄咋記不起這個人。俄娘說俄還得管他叫叔呢?”


    七嬸搬搬粗指頭數數,確定了:“嗯,是得管他叫叔,你爺那輩和他爹老羊倌是叔輩兄弟。”


    小孬確定了問道:“那老板在啥地方住噯。常來不,俄得認認人。”


    卻不料七嬸又是哈哈大笑說道:“哈……住,那有地方,都在帳篷裏住,看那山頭上,最高地地方那個單人帳篷就是你叔住的地方,他天天在工地幹活呢!你們呀,要真不怕吃苦,這以後牧場開了可有幹的了。不用出外頭打工了。………你叔可是個能人啊,五湖四海都闖過,娶了個天仙般的媳婦,這次弄迴好多投資來,要再建一個楊家灣,要把老楊家灣的住戶都聚集這裏。修一條大路,建一個大牧場,你們可有福了咧,以後這可啥都不愁了。”


    楊小孬幾個小夥子順手七嬸的手指一看,遠處工地上方的山頭上,帳篷群地上方,確實有一個孤零零的小帳篷………待迴過神來,卻現剩下地四個人都看著自己,楊小孬一個激靈問了句:“你們咋啦。咋都看俄咧!黑機。你啥意思,瞪俄幹啥?”


    一個胖胖地黑黑地小子大慨就是小名黑機地來曆。看著小孬說了句:“小孬哥,你小叔現在是大老板了,你七叔是工頭,以後俄們可跟你幹咧,就跟在雲城一樣啊,工錢朝你結!”


    “哈哈………”小孬沒說話那七嬸說話了,看著一幫子不太相信地小夥子說道:“你們放心啊,你七叔專管錢,你幹一天都一天的工錢,不過工地上有規定啊,你們不能犯錯,一犯錯就結工錢趕人!”


    “啥規定!?”幾個小夥一聽,經心了。


    “不能抽帶過濾嘴的煙、不要帶塑料袋、不能用塑料打火機、不能隨地大小便汙染環境………還有啥,俄記不清了,一會讓你七叔跟你說吧。”七嬸說不太清楚,數了幾樣。


    “不讓抽煙,那讓幹啥?”


    “是不是抽帶過濾嘴地煙,咱們工地的煙都是不帶過濾嘴的。鐵蛋說這叫啥保護環境,俄也不懂,反正俄也不抽煙。特別是塑料袋,鐵蛋說那是重汙染,絕對不能帶,誰有那玩意要挨家夥滴……”七嬸神神叨叨地說道。


    “噢………”


    幾個小子放心了,看來煙,既然煙,就無所謂,這放心了,這要求也不高嘛,隻要能了錢,什麽都好說。不過對這工地的神秘性又增加了幾分。


    楊小孬下午上工地在眾人的指點下終於看到了小叔鐵蛋,正是已經迴鄉數月的楊偉!隻不過在老楊家灣人的眼裏,除了老一代,真正認識這個老羊倌家的鐵蛋的人已經不多了。


    楊小孬眼裏,勻稱鍵碩如一尊鐵塔般地鐵蛋叔一身迷彩服勁裝、半小腿高的陸戰靴,明顯與眾不同,膀子上杠著一根兒臂粗的鐵釺當撬杆,炸下來的石頭看樣足足有一人半高,怕不得有上千斤,站在石頭邊一個威風凜凜地黑大個撬了幾下沒動靜,這黑大個就迴頭喊:“兄弟們,再來幾個人一起撬……七叔,喊幾個人來。”


    這楊小孬聽得喊聲,叫著相跟著幾個人忙操著家夥補上去了,那黑大個一喊:“一……二……三,使勁……操……動了動了,嗨喲……嗨喲……再加把勁!”


    那大石頭在眾人憋得臉鐵青的時候。終於緩緩地動了,一動就好說了,石頭底馬上有人墊上了支石、再使勁再撬……


    那大石頭在眾人的嗨喲聲中,骨碌碌地滾下地山坡,轟地一聲,砸起了一片土塵……


    眾人像往常一般“嗷……”地一聲歡唿,又各找著小石頭往山下滾………這楊小孬幾人也被眾人的情緒感染了,跟著胡叫起來了,那黑大個拍拍手,看到了楊小孬幾個新人。征詢似地問了句:“你們新來地……哪個村的?”


    幾個月不見,楊偉人更黑了、瘦了、頭長了,不過看著更精悍了!說話語氣間自帶一股威嚴,幾個老實巴交的鄉下小夥一看。反倒愣神沒有敢接茬了。


    五個人還沒來得及說話,這七叔就接上茬了,正是舜王村的村長,看著黑大個說道:“楊娃。這是老楊家灣村楊小孬,你本家。”


    “是嗎?”說話的黑大個粗眉毛一挑,高興了。仿佛他鄉遇故知一般,拳頭頂頂小孬的胸前,高興地說了句:“小子,夠結實啊!多大了。”


    楊小孬看著未來的老板這麽隨和且是自己親戚,小心翼翼地說道:“25,鐵蛋叔,俄是愣娃家楊小孬。俄娘說讓俄見了叫你叔呢!”


    這稱唿一下子把楊偉問愣神了,喊了聲村長:“叔,這咋迴事?我怎麽一下子多了個侄兒?哈……”


    “老愣家地小子,他爺跟你爹是叔輩兄弟………你倆小子光屁股還相跟過,你不記得了!”七叔笑著解釋道。


    “哈……哈……是不記得了,二十多年了!”楊偉爽郎地笑著。拍拍楊小孬地肩膀,說道:“得得,咱們論咱們的輩份,叫哥就成了,我叫七叔是叔,你也叫叔,你再叫我叔,這不亂了輩份了嗎?迴頭七叔那倆禿小子叫我啥?”


    “嗬……那成,就叫你鐵蛋哥。俄看大家都這麽叫你呢!”楊小孬高興了。說著介紹了身邊地幾位。這名字一個比一個雷人,黑機、石頭、二毛和驢娃!


    這名字聽得楊偉是哈哈大笑。說了句:“這黑蛋有了、又來了個黑機二毛,怎麽老家人起名都喜歡往褲襠裏起,這湊全乎了啊………成!你們跟著那大憨二憨出土去吧!晚上閑了聊!”


    “哎………”剛進隊伍的五個小夥看這老板如此和靄,都高興地應了聲,遠遠地看著七叔那倆壯得跟兩頭犢子的兒子,找著空插進去上車上土去了……


    楊偉仿佛是沙場秋點兵的大將看自己隊伍一般,滿胸裏都是籌躇大誌,拍拍身上看著七叔說道:“叔,現在咱們多少人了,趕大年前路能進去不?”


    “我看看……”村長掏出個很破舊地小本本看看大致一估算:“加上今天的,275個人,按這度,差不多吧,趕在數九天進了場沒問題,不過要下雪就沒辦法了,隻能停工了。”


    “最好是能進去啊,要不明年開春到四月份才能動工,大機械到時候開不進去可咋辦!”楊偉多少有點犯愁。


    七叔說道:“我想想辦法,再去鄉裏宣傳下,穀鄉長答應給咱們再找一批人。”


    楊偉道:“嗯,行,這元旦都過了,沒幾天就是大年了,到時候殺幾口豬,讓大家一人弄幾斤肉迴去,揣上錢提上肉,好好過個年!”


    七叔聽著也高興,說了句:“哈……你給他們錢還怕他們不會吃呀?……對了,俄問你啥呢楊娃,你說你這一投就好幾十萬,我咋覺得玄得慌,明年一開春再修房,再種樹再引種,這得多少錢呀?”


    “哎喲,叔,沒有三分三,敢上這豹凹山,你放心,錢肯定夠咱們起步,現在你給咱想想,怎麽著留下第一批建設的人,將來種樹、養羊、養豬都要慢慢建起來,沒有實幹能幹的人不行,最好是把家安在這兒。………你先說,你一家來不來吧。”楊偉地壞笑又浮在臉上,現在怕是要開始捉唬老人家了。


    七叔一聽有點拿不定主意了:“你咋是先瞅上俄了,舜王村那咋辦,那可是老家噯!”


    楊偉開始誘導了:“叔。不要說我說話不好聽啊,你們一家在舜王村掙多少錢,這牧場裏頭有多大你也看了,再有二十天,漂漂亮亮的活動房場區就有了。第一批我準備招一幫牧場了長期用工,工資福利啥都有,將來你安家在這兒,一年養十幾口豬、一群羊,能比在舜王村差,你隻要願意來。我給你先在這兒修座新房咋樣,等這牧場開了,咱們這路修好了,馬上還能配汽車、通電、拉電話。到時候啥都有了,你可別眼饞啊!你想來,我還不要你了。”


    七叔道:“楊娃,不是叔不願意來。俄總覺得你就不是這兒人,到時候別你一拍屁股走了,這事又黃了,你把俄一家扔這兒可咋。……說起這事來俄還得問一句,你到底咋想滴,你說你丟下那水靈個老婆鑽這山窩窩裏,咋?還準備一輩子在這兒呀?”


    七叔的擔憂怕是不無道理,楊偉這在城市裏混了七八十來年,還有個天仙般漂亮的老婆。現在迴鄉種地養羊,這事還真讓村長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楊偉兩手一攤笑道:“是啊,這兒有什麽不好嗎?我覺得挺好地呀,山清水秀,牧草青青,將來牲口成群。在這兒活一輩也不是啥壞事嘛!沒準我把老婆也接這兒來。”


    七叔搖搖頭說道:“俄信不過你!”


    楊偉卻是笑著迴道:“哈……哈……你信我還是信票票,賬上有多少錢你自己知道,一條路連開帶鋪油我就準備扔上百萬,建場再扔幾百萬,你說我還能不聲不響就走了。”


    “這……這倒也是啊……俄迴去跟你嬸商量商量……”七叔被這豪氣一下子折服了。


    “哈……不用商量了,我就知道你不當家,我早跟嬸商量了,她願意來,到時候你愛來不來。大憨二憨都來了。你一個人到舜王村當村長吧!……我可告訴你啊,到時候。村裏大小媳婦都來場上幹活來了,你連個竄門的地方都沒有了。”楊偉嘿嘿笑著,揭老人家的短了。


    七叔訕訕笑笑,怕是默認了:“嗬……哎,俄這輩是當不了家了,家裏聽老婆的,外頭聽你的。”


    楊偉道:“叔啊,將來建成楊家灣牧場來,你當村長我當場長、迴了舜王村你還是村長,這多好,一身兩職,按月有工資,不比你現在強?有啥放不下地。”


    七叔說道:“倒也是啊………俄就是看著這山愁呀,攤攤鋪得太大咧,這才開始,這以後得多少人多少錢幹呀?這麽大攤子俄可是做夢也不敢想呀!”


    楊偉的揮手笑笑,很拽地說道:“哈……叔呀,再高的山沒有人高、再長的路腿能量,一開始你說冬天不能修路,這不,路也快被咱們修好了。如果再增加一百人,大年前基本就通到場了。我過年聯係幾個重機械,開春平地種草種樹,四月份撒草籽,五月份引種、用不了兩年,咱們這兒就是一個新村呀,再難辦的事扛不過人操心辦。舜王村那麽高地山,咱們地先人在那裏不也開山建村了嗎?這才逑毛大點的事。”


    七叔被楊偉的豪感染了,也是一副籌躇滿誌說了句:“這也是啊!成,反正叔一把老骨頭了,扔哪兒也是家,不過楊娃俄可跟你說好啊,我這倆小子你以後可得帶帶,一個比一個愣,這倆媳婦可還沒著落呢啊!可不能一直打著光棍。”


    楊偉拍拍七叔地膀子笑著說:“叔,你將來有錢了這還算個事,找那村的閨女還不是挑著要。別說大憨二憨,就你再找一個都沒問題!”


    “你個小扯蛋娃,讓你嬸聽著又得生氣……”七叔說著,重重踢了楊偉一腳,楊偉嗬嗬笑著躲開了。不過轉念一想,七叔又是高興地點點頭,還是認可了這話,喃喃說道:“這倒也是啊,咱們村以前窮,沒姑娘願意嫁過來,要是場區像你說的那樣,這事倒也不是個什麽大事。說不定到時候就有大閨女找上門來了。”


    楊偉說道:“那可不。…………叔啊,你給倆娃攢了多少錢,咋都說沒錢,咱們每年各個鄉出這麽多山貨藥材怎麽賣的。你們不應該這麽窮啊,這山貨可值老錢了。這可是個好生意,明年要不咱們也收購一部分。”


    七叔聽這話可搖搖頭:“不好收,很麻煩,都是到縣城收購站賣,外地來咱們這兒收山貨、藥材地不少,好幾家,給的價格也不一樣,也掙不了啥錢。”


    楊偉詫異地說道:“不是呀?咱們這地方地山木耳幹貨在外地賣四十多塊錢,我怎麽聽說收購價才十二塊?核桃在鳳城就賣十五塊一斤。這兒收購價才五塊。還有那山杏仁,我咋聽二憨說,一斤才三塊錢,這要拉到製藥廠。一公斤三十多塊!我一直以為你們每年挺掙錢地呢。”


    “不會吧?野地撿的東西會這麽貴?一直是這個價呀?去年野木耳才十塊錢一斤咧!一夏天弄三二十斤就不錯咧。小桃仁沒賣了,後來有幾百斤都長毛咧。”村長聽得是大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楊偉恨恨地咬了句話:“媽地,這些奸商騙咱們鄉下人呢。明年有活幹了,先把山裏這東西給倒騰出去。光這東西就夠咱們幾百號吃了。”楊偉狠狠地踢了一塊石頭,看著眼前綿延的大山,一下子靈光一現,看來不是沒有機會,即使牧場暫時不掙錢也有機會,這綿延的大山就是一座天然的寶庫。而這座寶庫地鑰匙,現在就在自己手裏,身處這裏,感覺得處處都是機會。不像在城市,走到哪裏都覺得無所適從,仿佛自己是廢人一般。


    兩人說著又是一聲炮響,楊偉看著幾個穿迷彩服的遠遠的放炮、隱敝學得有模有樣了,又是高興地說道:“你看你看,叔。咱們當年民兵大隊的就是不一樣,放炮都比別人強,那時候讓你家大憨去呢,你還怕吃苦不讓去!這將來都是咱們場子地骨幹,你好好給他們家裏做做工作,最好都遷這兒來。”


    說著話沒音了,一轉身楊偉才現老村長已經走了好幾步,彎腰撿了個塑料打火機,嘴裏喊著:“哪個王八蛋又把塑料裝進來了。驢耳朵過風呢。說著就沒人聽是不是…………誰再裝過濾嘴和打火機,扇逑你倆b鬥扣工錢啊………”


    扇b鬥就是土話扇耳光的意思。這是村長地口頭話,老村長說話的時候已經儼然是一副主人地樣子。楊偉看得是忍俊不禁,這環保意識連自己也是從生態農業的規劃中剛剛學會,從南到北走過好多個生態園,這環保意識給楊偉留下的深刻的印象。原本就是定了個製度讓大家提高警惕,不料村長卻是執行得一絲不苟,經常把大小夥地口袋扒拉一遍翻東西,誰要是內急了敢亂脫褲子大小便,被逮著了鐵定會扇倆耳光再扣工錢,經常有小夥子跑七嬸那兒告狀,迴頭鄉裏鄉親的看不過眼,七嬸又得拿七叔開刀。這事辦得可笑歸可笑,不過連楊偉現在也看得出效果明顯,這事辦得不錯,路區已經開了十四公裏,最起碼像規劃一樣,沒有帶進任何人為了汙染來………


    炮聲、鎬聲、砸石聲伴著開山的號子聲,似乎要喚醒這沉睡了千年地群山……一輪血紅色地夕陽越來越低,那村長的大兒子大憨幹得興起,一把扔開了大棉襖,光著脊梁扛著鐵釺撬石頭,黑黝黝地脊梁上閃著汗珠兒地銀光………


    與山一般壯的漢子們讓楊偉看著不禁胸中也頓生著豪氣,祖祖輩輩的生息就靠著這鐵脊梁擔著一代一代地重擔,一代一代人生活下來的,以前說到民工說到農民、說到大山的兒子,楊偉多少覺得有點羞於啟齒、有點難以見人。身處城市裏的人潮人海中,楊偉總覺得找不到自已,不管有多少錢也覺得心虛;但這裏不同,在這裏,他覺得自己是最地道的農民、最地道的大山地兒子,像那山像那水像那樹一般,與山同在、與山一般的充滿著自豪!


    我的兄弟、我的家………這裏,也許才有我們兄弟、我的親人、我的家!這裏,也許才是我真正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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