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賈璉當初教她做的,取了鵝的絨毛縫在衣服裏頭,領子上一圈白狐狸皮毛,穿著暖和,看著也玉樹臨風。


    “你也好,別的官員後院天天打架,主母一個個更是兇神惡煞的樣子,偏生你溫柔又賢惠。”


    伸手刮刮秦可卿的鼻子,賈璉這是由衷而歎。


    知足了,想他不過一個賣姨媽巾起家的屌絲,老天爺賞臉,重病死了還能有這麽個穿越的機會。


    高官厚祿,美人家財。


    這人啊,就要懂得知足,知足才長樂。


    腦海裏閃過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睛,賈璉朝秦可卿笑笑,隨後出了門。


    昨日甄家的事情賈璉速度很快,底下的人也是封了口的,想來就算皇帝果真將甄家抄家,那也牽扯不到他身上了。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小太監尖銳響亮的嗓音響徹大殿,龍椅上皇帝不怒自威,身上自帶氣勢淩人的王八之氣。


    也就這時候賈璉已經習慣,想當初初初看到皇帝的時候,賈璉差點兒沒嚇尿。


    說起來也真實奇怪,人這個東西,成分明明都差不多,但最後的成品卻是不盡相同。


    而皇帝身上那股子讓人畏懼的氣質,也實屬難得。


    唯一可以扯上關係的,賈璉絞盡腦汁,大概也隻能想到當初賣姨媽巾的時候,公司的超級大老板。


    記憶猶新,有些他不小心得罪了一個客戶,誰知道跟著就看到大老板板著臉往他那兒走。


    天知道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東窗事發,小心肝跳得有多快。


    那種感覺,基本就是第一次看到皇帝的感覺了,甚至皇帝的氣質更勝一籌。


    最近這些日子,所有人都是提溜著尾巴上朝。


    沒還錢的怕皇帝眾目睽睽之下問罪,還了的怕同僚不滿給穿小鞋。


    是以好半天眾人麵麵相覷無人迴話,賈璉正竊喜今日是不是可以早些迴去,後麵就響起一個稍顯娘炮的聲音。


    “迴稟皇上,臣有事啟奏!”


    剛才那麽長時間沒人說話,臨了快要下朝來這麽一句,就好比你馬上就要下班,突然有個殺千刀的讓你加班。


    帶著幽怨的眼神看向聲音的方向,原來是監察禦史。


    嘴角微撇,賈璉有些嫌棄。


    這些禦史吃飽了沒事兒幹就喜歡彈劾這個彈劾那個的,隻是這次不知道又是哪個倒黴蛋了。


    鹽部如今基本將賈璉是架空狀態,雖說鹽部尚書一職尚未有安排人,但左侍郎基本已經全權接管林如海的工作。而所需要賈璉做的,無非是到了需要交接一些什麽事情的時候,才會讓賈璉過去。


    對此賈璉心裏當然不舒服,隻是當下時局,並不允許他有過多的動作。因此也隻能暗地裏埋怨,表麵上卻是絲毫沒有顯露出不滿來。


    “吾皇萬歲萬萬歲,微臣接到百姓攔街喊冤,今彈劾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應嘉,嫁禍忠良,草菅人命,與民爭利!”


    正在胡思亂想,這番話入耳,賈璉卻是猛的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這麽快?


    眉頭微蹙,賈璉這次認真看向檢察禦史方向。


    說話的是馮禦史,年過不惑,早年是正經科舉出身,而且據聞此人剛正不阿,為人十分正派。


    不僅賈璉,這番話將原本死寂一般的朝堂瞬間沸騰起來。


    賈璉飛快得將目光朝眾人臉上掃過,其中幾個臉上神情微異,很快就被賈璉敏銳的察覺到。


    雖說昨晚甄其姚去賈府的時候,賈璉就從他的字裏行間曉得甄家怕是不好。但卻也沒想到竟然這麽快。


    龍椅上皇帝對這樣的情況也是始料未及,不過到底在這把椅子上坐了幾十年,對於不動如山,做得十分徹底。


    眼睛危險的朝馮禦史看去,皇帝握著龍椅上,原本就十分顫抖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


    國債的事情雖然在甄家和賈家的帶頭下,國庫大有收獲。


    甄家的欠款在國庫來說,算得上是最多的。


    雖說目前隻還了五十萬,但因為是牽了頭,也算是為國效力,所以特地特意叮囑可以延期。


    由此可見,甄家如今在皇帝心裏的位置,還是不錯的。


    而且甄家的存在,就會讓其他世家不安,這種氛圍下,其他有些左右搖擺還不還的,基本也會因為怕皇帝降罪,雖然有此遲疑,卻又因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欠的少的,便已經先將錢給還了。


    而剩下來的那些,基本就都是硬骨頭了。


    因此甄家人的存在,一來是給人一個榜樣作用,二來就是增加遊戲趣味性。


    可如今事情還沒有辦妥,就有人急不可耐的要跳出來做妖。


    皇帝對甄家的利用還沒有透徹,賈璉站在下麵看著,皇帝的臉色從開始的淡定到眼神兇狠。


    如今甄家頭上已經打上了皇帝的標簽,雖說並沒有吩咐,但甄家的識時務的確是給了皇帝很對便利,皇帝倒也領情。


    因此如今這種敏感時期,竟然還有人敢彈劾甄應嘉,皇帝的臉色便十分不好看。


    賈璉當然看到皇帝難看的臉色了。


    隻是在賈璉看來,皇帝每次想的都是平衡之術,待人接物真的讓人覺得很綠茶。


    因此老老實實將脖子縮了,賈璉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一般,繼續在自己位置貓著。


    甄家犯的是眾怒,這是賈璉早就考慮到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死道友不死貧道,更何況賈璉知道,這次彈劾的事情怕是證據確鑿。


    昨日對甄其姚說的話,也就是他最後的心裏話。


    這次如果甄家出事,他不會幫忙。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意料之中,皇帝對於禦史的彈劾並不滿意。


    如果是其他什麽時候,也許皇帝並不會有現在的反應。


    可現在甄家在眾人眼中,是償還國庫的第一個人,就像是一個風向標,眾人眼中,對於皇帝會怎樣對待甄家,都是呈觀望狀態。


    皇帝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若是換做別的人,想到最近一段時間的前因後果,多半也就就此作罷了。


    可馮禦史並不會。


    身上是和聲音不相匹配的正氣凜然,絲毫不懼皇帝的態度,馮禦史抬頭。


    “陛下,幾年前鹽部右侍郎賈大人,奉皇命前往金陵,是因為接到匿名線報,有人私建鹽田。


    諸位大人該是還記得,那戶人家姓裴,一同被查處出來的,還有一座金礦。”


    每年被處死的人不在少數,在場的有資格進入早朝,自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裴家的事情當年不算小,其他的也許會忘,但那座金礦,眾人卻是記憶猶新。


    那年大宣也不太平,南方蝗災,國庫正值鹽部新建,私鹽剛剛得到整治。


    雖說慢慢在充盈,但周期太長,遠水解不了近渴,還是多虧了抄了裴家,然後又將裴家產業合並甩賣,一並連著金礦出產,南方這才有了賑災糧食。


    國庫也終於有了一線緩和的機會,讓鹽田得以發展,在未來幾年經濟飛速上漲。


    因此,說起裴家也許會有人不清楚,但提起金礦,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若說剛才賈璉聽到馮禦史彈劾,尚且還為甄家存著僥幸。


    那如今此番話出,賈璉就知道完蛋了。


    甄家有沒有其他的事情賈璉不知道,但裴家這件事,卻是板上釘釘的。


    歎一口氣,現在基本已經曉得甄家的結局,賈璉心裏堵得慌。


    甄家是死是活,賈璉並不在意,但賈璉卻發現,不管他如何盡力的去挽救,希望能夠改變賈家紅樓中的結局。


    但紅樓中那些大事情,卻是一件接一件,該發生的都在發生。


    雖然也許時間有些對不上,但那些大事件,卻是實實在在的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可是這樣的話,時間越是往後,賈璉也就越怕賈家也步了後世紅樓的後塵。


    加上他未卜先知,曉得不管如何,新帝登基就會大赦天下,隻要他不死,就有或者出去的機會。


    那麽按照他的部署,賈家便是真的被抄家了,也無所謂,左右借著換國債的東風,所有人眼中,賈家已經是傾家蕩產的了。


    隻是如今的賈璉並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後還有整個家族。


    兩個剛出生不就的寶寶,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王熙鳳那樣剛強的人,都死在了這牢中沒出得去,雖說跟進牢前生病有關,但賈璉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孩子身子弱,要是賈家被抄家,這牢裏要什麽沒什麽的,而且又髒又臭,孩子命貴,萬一發生什麽,賈璉能嘔死。


    說不準單槍匹馬闖皇宮都有可能。


    因此賈璉是真的真的,不希望賈家有事。


    可惜有時候老天爺就是喜歡跟你開玩笑。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賈璉的祈禱,原本賈璉還在想著萬一賈家也要被抄家,那他應該要怎樣才能保護好家人。卻是被一道晴天霹靂,劈得賈璉想殺人。


    “甄家和賈家是多年世交,賈璉賈大人,和甄家二公子甄其姚,是青梅竹馬的兄弟。因此,微臣一並彈劾鹽部侍郎賈璉,和甄家狼狽為奸,陷害無辜百姓!”


    是真的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有些目瞪口呆,賈璉看著依舊在滔滔不絕的馮禦史,隻覺得心裏拔涼拔涼的。


    “大人慎言!”


    咬牙切齒的開口,賈璉看著馮禦史,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奔過。


    這件事原本賈璉就是不願意出頭的,可如今姓馮的莫名其妙將他拖下水,他就不得不上前。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本官隻是實事求是,大人似乎反應大了些。”


    冷哼一聲,嘲諷的看著賈璉,馮禦史原本帶有絲絲沙啞的聲音,變得陰陽怪氣。


    原本隻有甄家一個,皇帝臉上尚且如此,不曾想如今這人竟然又是賈家。


    和甄家一樣,賈璉看來,賈家可是為國庫提供了不少好多的東西。


    隻是此前賈元春和戴權口中,皇帝對賈家可是一直在找機會。


    而如今明明是甄家的事情,這個馮變態竟然非要拖賈家下水。


    “可有證據?”


    眼睛冒火的看向馮變態,皇帝心態簡直要氣炸。


    如果是這個時候還想不到,那真的就白死了。


    先是甄家,跟隨者就是賈家。


    這樣的巧合,實在由不得皇帝不懷疑。


    皇帝對自己表現出來的憤怒並不加以掩飾,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馮禦史當然能夠感受到那股洶湧的,來自於皇帝的威懾。


    隻是那又如何?


    從前再艱難的時候都已經過了,這次的事情非同凡響,若是一戰成命,說不準還能名垂千古!


    心情激動,皇帝的反應很大程度上刺激了他,更是毫不在意皇帝的意思。


    “請皇上定奪,如今證人證物都在宮外頭等著,陛下愛民如子,微臣相信陛下定然會為冤死的人沉冤得雪。”


    斬釘截鐵,馮禦史氣勢洶洶的看著皇帝。


    朝堂之上,眾人臉色各異,皇帝有些咬牙切齒的看著鞠躬的馮禦史。


    “宣!”


    心裏憋了一股火,皇帝知道這怕就是那些世家的反撲,或者說是故意拆他的台。


    因此這會兒身上的怒火更是絲毫不加以掩飾。


    如今這個局麵,這樣的時間,皇帝知道,甄家這次怕真的兇多吉少。


    但同理,皇帝由此心裏對世家的忌憚也更濃。


    雖然他並沒有開口,但實際所有人都知道甄賈兩家後麵站著的是皇帝,皇帝沒有否認,自然也是接納的。


    可如今那些世家明知道甄家賈家後麵是皇帝撐腰,還是沒有要放過的意思。


    在皇帝看來,這樣熟悉的場景,無異就是對他的挑釁。


    也是世家對他的試探。


    也因此,皇帝先前對甄家賈家多感謝,這會兒也就越厭惡。


    皇子犯法於庶民同罪,他的兩個兒子都已經折在裏頭,對於這種官員,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因此下早朝的時間繼續往後拖延,賈璉看來,真的尷尬得很,


    因為從皇帝的表情,賈璉看得出來,這件事若不是真的倒好。


    若是果真如馮禦史說的一樣,那甄家就真的完蛋了。


    事情已經到了如今這樣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一旦發現是真的,那賈璉絕對會秉公辦理,甚至更勝一籌。


    原本這些事情並算不得什麽,就是覺得有點堵得慌。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甄家這次板上釘釘的事。


    原先皇帝對他的期望那麽高。如今若是罪名落實,那甄家被抄家了,就真的無能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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