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忽略賈璉為了還錢已經到了砸鍋賣鐵的地步,朝臣一個個出列,口中所言雷同,無一不是指責懷疑賈家財政問題。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不管賈家的財政如何,他們也要將自己的態度表明出來。


    當然了,這個態度並不是給皇帝看的,而是給其他同僚。


    這樣做的後果,若是如他們所願,那就是不管賈家財政是什麽樣一個情況,三人成虎,皇帝心裏信了他們,隨後再從他們這些人當中選出一些人去查賈家。


    隻要成功了,那麽不管他們口中那些話是不是真的,他們也會讓賈家變成真的。


    而若是不成功,現在放眼望去,幾乎所有朝臣都在給賈璉施壓,剩下的除了賈璉的親信,還有鹽部的人,剩下的就是和賈家有關聯的史家,還有和賈璉關係甚好的太子少傅等人。


    法不責眾,就算皇帝知道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栽贓嫁禍賈璉,人這麽多,皇帝也不敢直接追究,賈璉也注定隻能咽下這個啞巴虧。


    是以牆倒眾人推,賈璉雖說沒倒,但這些大臣們,卻是紛紛不遺餘力的對賈璉各種抹黑。


    隻是即便是看著這樣的一幕,賈璉心裏也是依舊淡定得很。


    說難聽點,現在在他耳朵旁邊一直“唔唔唔”的大臣們,在賈璉看來,他們的反擊方式就好像是還在念小學的小學生一樣。


    事情的前因後果什麽的都還沒有搞清楚,一個個便尷尬十足的將髒水往賈璉身上撲。


    嘴角微扯,看著這樣的一群人,賈璉冷笑。


    嗬,這些人看來還真是急眼了,隻是這些豬腦子也不仔細想想,當初賈璉一舉一動一點沒有要掩飾的意思,為的是什麽??


    還不就是為了讓這些人閉嘴,無話可說。


    是以任由眾人群起而攻之,賈璉依舊直挺挺的站著,臉上神色沒有絲毫動容。


    當初費了這麽大的勁兒,這些蠢貨難道還認為他對現在的處境沒有防備?


    大殿之上一時烏煙瘴氣,你言我語熱鬧非常。


    皇帝坐在上頭,將兩邊人馬臉色看得分明,隻是越是如此,心裏的怒火卻也是更濃。


    賈璉在他這裏記了一賬不假,可如今賈璉響應的是他的政策,順應的是他的意思。


    因此在皇帝看來,這些人這樣的動作,根本就不是為難賈璉。


    而是故意給他這個皇帝難堪。


    畢竟此前他才說過關於國債的事情要好好及時還上,如今這些人就要如此對還錢的人。


    是以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皇帝隨意看了一會兒,隨即臉上神色隨著朝臣越來越大的爭吵聲變得沉重。


    眸子冷凝,目光在一直針對賈璉的官員中掃視一眼,最後停留在帶頭的王禦史身上。


    王禦史今年已經是三十有五的人,和年紀輕輕就已經身居三品的賈璉相比,王禦史的官途坎坷許多。


    畢竟比賈璉大了這麽多歲,可是不管是人脈還是官職,賈璉比他強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是以其實王禦史老早就已經看賈璉不順眼的。


    隻是無奈,賈璉的身份地位還輪不到他去置喙,就算想從私事出發,給賈璉定個私德有虧的罪名。


    可原本雞鳴狗叫的榮國府,如今在賈璉的帶領下,可是一天強過一天。根本就是被保護得固若金湯,讓人進不得分毫。


    而這次的事情,在那些想要算計賈璉的人麵前,王禦史就顯得十分可恥。


    “王禦史說這話可有證據?”


    淡淡開口,老皇帝看一眼鎮定自若的賈璉,心裏有了計較。


    禦史一道,原本就喜歡捕風捉影。


    而曆朝曆代的禦史,為了名垂千古也好,為了升官加爵也罷,隻要有點風吹草動的,可是就會像瘋狗一樣咬著你。


    而這個王禦史,老皇帝在他手上已經是吃了不止一次的憋了。


    這種禦史,但凡皇帝有點兒風吹草動,他們的反應也是大得可怕,可平日他們對自己,卻又是寬厚得很。


    這種時候皇帝若是對他們發火兒,他們會反駁忠言逆耳,皇帝是在威懾忠臣。


    若是不對他們發火兒,他們又會得寸進尺。


    而這個王禦史又是個中翹楚,偏生自己也不幹不淨的,老皇帝從前倒是不在意,為著自己的明君之名,也盡量不放在心上。


    可如今賈璉這件事,卻是讓他找到了機會。


    王禦史此番言論,原本就是被人指點過的,雖說話裏行間都是對賈璉的冷嘲熱諷,但細細分解,卻又是一個字都沒有亂說的意思,清白得很。


    隻是到底做了虧心事,本生就心虛得很,如今更是被皇帝擋著朝臣的麵,直麵詢問,卻是讓他一驚。


    他們汙蔑賈璉的這些不過都是口舌之爭罷了,為的是能夠讓皇帝因為三人成虎,而對賈璉產生不信任。


    可如今他們明明都說了這麽多,皇帝卻是輕飄飄一句有沒有證據,這就掐住他們七寸了。


    本來就是空穴來風,若是有證據,他們又哪裏容得賈璉在這裏和他們並列,早早的就拿出來,要將這個牽頭的好生教訓教訓。


    所以聽聞上方皇帝朝他點明提問,這樣的事情原本就鮮有發生,王禦史登時就愣住。


    眸子淡淡,賈璉心中並沒有因為皇帝的言語相助有任何波瀾。


    “臣、臣隻是好奇問一下,畢竟賈大人一口氣拿出這麽多銀子,從前的賈家是全京都都知道的入不敷出的狀態。相差如此之大,微臣懷疑一下,也是為了陛下的萬裏江山著想。”


    磕磕巴巴的開口,雖然台詞表達能力有所欠缺,但王禦史態度看起來卻是十分強硬。


    哼~


    忍不住一聲冷哼,賈璉看傻子一眼看著此人。


    這些人為什麽針對他,這些人心知肚明。


    明明自身就有問題,若是剛才皇帝問起的時候,他低調著些,此事就此翻篇兒,也許還不會如何。


    可偏生從前皇帝對他的寬容,造就了如今此人的膽大包天。


    是以明明看到皇帝的臉色幾乎已經黑成鍋底,他依舊熟視無睹的在皇帝麵前狡辯、詆毀賈璉。


    此前說過,為君者,討厭腦子不好使的,太笨。


    可相較於前者,對於自作聰明的,卻是更加厭惡。


    皇帝原本臉色就已經鐵青,如今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當猴兒耍,皇帝本就隱忍已久,這會兒王禦史的話就成了壓到皇帝暴脾氣的最後一根稻草。


    “放肆!


    身為禦史,沒有證據就私自給同僚定罪,今日是賈愛卿,那明日是不是就是朕了?!”


    厲聲嗬斥,皇帝眸子猙獰,一邊說,手掌一邊在桌上拍打。


    “你們心裏起的什麽幺蛾子你們自己明白,難不成還真當朕是瞎的?聾的?”


    刺耳的嗬斥聲在大殿迴響,天子一怒,伏屍千裏。


    曉得皇帝這次是真得動了火,這下大殿之上終於安靜下來,所有人神色複雜的站定。


    心裏“咯噔”一聲,王禦史早在皇帝嗬斥他的時候就知道不好。


    這次眾人朝賈璉潑髒水的做法,雖說看起來眾誌成城,但其實不過是各人的私自想法。


    法不責眾也對,但因為剛才王禦史那番話,很顯然皇帝根本沒準備其他方案,而是居高臨下,在王禦史想要開口說什麽的時候,直接俯瞰的低頭看著王禦史。


    “身為禦史,原本你就應該以身作則,監察百官,可如今你不僅沒有認真完成自己的職責,反而妄圖挑唆朕和其他大臣的關係,其心可誅!


    同樣是欠款,朕前幾日就已經將此事告知你們,可是如今幾天過去,你依然兩手空空!


    朕乃天子,朕的話就是聖旨,不聽話就是抗旨不尊,如今你沒有及時將錢款還清,就是抗旨不尊,便是誅滅你九族都不為過!”


    惡狠狠的恐嚇,老皇帝餘恨未消。


    “皇上冤枉......”


    王禦史原本以為就算自己說錯了,按照從前皇帝的寬容,他頂多就是被嗬斥兩句,不會有其他事情。


    可惜他沒想到的是,為了自己打壓壓製賈璉,皇帝最後竟是一點餘地都沒有留。


    是以王禦史不過才開口,皇帝眼睛微眯,直接開口,根本不給王禦史再解釋的機會。


    “朕慣常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說一套做一套的人,朕給你們機會,你們自己不珍惜,那麽也就不要怪朕不給你們留臉麵了。”


    “來人,禦史王適騫拖欠朝廷債務,擾亂朝堂,禦前失儀,拖出去二十大板扔天牢,移交大理寺。”


    蒼老而威嚴的聲音,絲毫不容置喙。


    原本還存著法不責眾的人,這會兒卻是一個個三緘其口,絲毫不敢言語。


    皇帝出發王適騫的原因說得很清楚,先有直言不諱的詆毀同僚,後有擾亂朝堂禦前失儀。


    雖然剛才有這些問題的並不僅僅是王適騫一個,但現在皇帝震怒,哪裏還有人敢站出來。


    是以再沒人心存法不責眾的僥幸,皇帝的殺雞儆猴,很好的震懾了剩下的人。


    賈璉一直靜靜看著這一切,抬頭不露聲色看皇帝一眼,隨後又飛快低下頭。


    其實剛才即便是皇帝不出言相助,賈璉自己也會開口為自己辯解。


    賈家砸鍋賣鐵還債的形象已經根深蒂固,當初為了防止有現在這種事情發生,賈璉變賣家產的時候,一應票據什麽的,都是收得好好的。


    賈家怎麽說也是百年世族,就算如今歸還的銀子是幾百萬兩,賈家如今除了自己住著的這個祖宅,名下可是就隻剩下祭田了。


    雖說皇帝已經掌控住全場,接下來的朝會,應當不會再有不怕死的挑釁賈璉,但既然這麽多人都質疑他,也是為了往後著想,賈璉對這些並沒有選擇迴避。


    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完完整整的將自己歸還國庫的詳情一一講解。


    如此一來,剛才那些人的咄咄逼人,和賈璉現在的知禮相比,更是落了下乘。


    見好就收,賈璉曉得自己的舉動如今已是招了人恨,賈璉也並不多話,交代完就又規規矩矩退下去。


    老生常談,賈璉的這記助攻,讓皇帝有了絕佳就是重提的機會。


    如今已經有甄家賈家兩家歸還國庫,剩下的皇帝最後給了半個月期限。


    若是半個月後沒有歸還,也沒有說法,那就要按以權謀私處置。


    原本在皇帝的計劃中,賈家因著此前幫過太子的緣故,心裏沒有準備,這幾日突然問起,必然對國庫事沒有準備,這樣一來,皇帝突然發難,就能更好的給其他人重重一擊。


    太子是未來國君,皇帝既是屬於太子,這種時候連賈家都不放過,其他人心裏有杆秤,也就曉得若是不還的後果,讓他們自己有一個壓力在。


    可是如今賈璉早早的就將欠款還清,沒了賈家這隻雞,隻是憑借那個毫不起眼的王禦史,皇帝自己心裏都打鼓。


    不管是要求眾官員歸還欠債,還是處罰王適騫,皇帝的目標其實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


    那就是震懾世家,以此削弱世家,給太子登基鋪路。


    可是現在情況沒有朝他設計的方向走,他的時間不多了,若是效果不理想,少不得還得另辟蹊徑。


    事情進展到這裏,賈璉早已退迴隊列,隻是這會兒猛的隻覺得脖子一陣陣陰風吹得脖子涼颼颼的,忍不住抬頭,恰好看到皇帝半眯著眼睛,一臉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


    心頭“驀然”一跳,賈璉被皇帝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慌,皺眉繼續低頭站著,心裏卻是猜測皇帝用意。


    賈璉這裏風起雲湧,宮外,甄其姚在賈家外書房做了良久,也是坐立不安的等著。


    今日早朝因著王適騫,已經延後了許多,導致賈璉的下朝時間也就晚了許多。


    而賈家一次性將所有欠款還清,當初在金陵的時候,甄應嘉就給甄其姚分析過如今朝局,因此甄其姚心裏大約也清楚這次賈璉上朝會麵臨什麽。


    這是他慶幸,又失落的地方。


    當初他歸還國庫五十萬兩銀子,可是沒有上朝的資格。


    如今賈璉犯了眾怒還上朝,按照甄應嘉告訴他的,賈璉這次也就兇險無比,而且不僅於此,甄家雖說還的銀子不多,但卻也是牽了頭。


    若是這次賈璉在朝上沒能討得好,那麽接下來要倒黴的,也就是他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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