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聞言臉上似乎有些躊躇,賈璉見狀站定,眉頭微簇。


    “可是還有什麽不好開口的?既然已經來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這個……”


    臉上的為難更濃,茗煙兒支支吾吾。


    “迴稟二爺,是我們家爺說,說這件事勞駕千萬別傳出去,否則,否則我家老爺定是要扒了他的皮的。”


    之所以為難,是因為賈寶玉這個意思,是要讓人家做好事不留名的。


    若是從前倒也沒什麽,左右一家人,可是如今兩房已經是兩戶不相幹的人家,這樣做在禮儀上卻是有所欠缺的。


    但賈寶玉自從二房自立門戶後,就一直被賈政管得甚嚴,這個琪官兒,還是在北靜王相邀的聚會上認識。


    平日裏因為賈政對賈寶玉的把控得嚴實,所以私下凡有見麵,也五一不是偷偷摸摸。


    如今東窗事發,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忠順王府隻是稍稍勢弱,總歸還是皇家之人,又哪裏是大觀園裏頭的人熱得起的。


    所以若是讓賈政知道賈寶玉私下又找了賈璉江湖救急。如今護著他的人盡數沒了,再惹惱了賈政,他這條小命基本也就交代了。


    “嗯,我知道了,你們去吧。”


    賈璉並不求賈寶玉能給他什麽迴報,隻求這位少給他惹麻煩就萬事大吉了。


    所以答應得也爽快,茗煙兒心裏大石頭落了地,又成功搬到了救兵,連連道謝,跟著興兒快馬加鞭往城郊趕。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賈璉的手不自覺在桌子上敲了敲。


    剛才賈璉還沒有覺察出來,但這時迴過味心裏卻是咯噔一下。


    雖然他自信滿滿,但是,現在他發覺很多事情,不知不覺中竟然還是朝著後世紅樓的走向去發展。


    盡管在他的影響下,大房二房如今已經分家,但不管是賈探春和親,還是賈寶玉與這個伶人的關係。


    思緒橫飛,心裏的忐忑更濃。


    腦子裏麵努力的迴想,當初第一個倒台的是誰,離現在又還有多久。


    雖然,現在皇帝交給他的任務,尚未完全完成,但賈璉這心裏總是隱隱不安,所以提不起精神。


    莊賢等人早在茗煙兒和賈璉說話的時候就已經退出去,恰巧此前賈璉吩咐他出去打探,關於糧食秋收的事情。


    “聽聞內務府每年都要將這些糧食入庫,而為了預防災年、也是為了皇家臉麵,所以陳糧是一直累計在庫,不曾有過發放,但是有時候震災,皇莊儲存的陳糧也會派出去。”


    這裏說的糧食就是要分兩種,一種是國庫裏麵的,下麵農民賦稅。


    所有的稅務,分為兩種,一種是,以種植物的幾成,充作稅款。另外一種,則是直接給現銀。


    所以國庫裏麵的糧食也分為兩種,一種是賦稅糧,一種是皇莊裏麵自己出產的皇糧。


    而通常宮裏自己使用的,都是皇莊裏麵出產的皇糧,其中還有一部分,是各地方上貢的貢糧。


    .所以這樣算起來,撇開有時候正在派放出去的糧食,國庫裏麵的糧食應該說是非常多的。


    畢竟宮闈的人數再多,卻也始終沒辦法和全國人民相比。


    要知道這裏的賦稅糧運到京都的,可是整個大宣,四麵八方的人民種植出來的。


    當然了,因為特權以及貴族的關係,由於舉人以上,以及官員,還有個世家門閥。


    這些人身上是有特權的,可以免除賦稅,所以不少人家為了逃避稅收,經常是將自己名下的地掛在別人的名上。


    這樣的話,雖然還是會給冠名人一定金額的好處,但總歸要比給朝廷的少。


    所以由此一來,朝廷的稅收有一大部分就落在了這些人的口袋。


    不過盡管如此,送到京都的糧食也不會太難看。


    原本賈璉想著,宮裏的人就這麽些,送上來的糧食肯定吃不完,那麽往年剩下來的糧食,那就可以有其他的作用。


    畢竟除了京都,其他地方也有自己的糧倉,並不是所有的糧食都送往京都的。


    這樣一來,即便是開倉賑災,通常情況下,第一考慮也不會是京都。


    與其一直讓陳糧放著,放到壞掉,還不如直接給他另做他用。


    而這裏的他用,賈璉說的就是做快餐了。


    雖然明明知道,在如今這個時代,遍地都是一文錢的饅頭,兩文錢的燒餅。


    相較於這兩種,二十文的快餐,似乎就顯得十分的奢侈。


    但經過實驗,賈璉發現。


    也許在其他地方這樣的快餐店並不能很快的實施,畢竟如今人們生活水平低下,相較於快餐這種價位已經算是高消費。


    有了這個錢,他們已經可以另外再去割肉迴家。


    畢竟在這個時候,豬肉是賤肉,並不值幾個錢。


    隻是連南門大街上的餛飩,都要十文錢一碗,這樣算起來,賈璉的快餐,外加一個湯,似乎又可以接受。


    並且事實已證明,賈璉在京都開設的三個快餐店,雖說生意算不上是非常火爆,但相較於傳統的小酒肆,賈璉的快餐店,物價低,成本低,利潤反而薄利多銷,很是可觀。


    而如果由國家出麵做這個,若是將來能夠做到全國範圍的連鎖,其中利益,又可見一斑。


    當然了,如果真的要把快餐店做起來,選址方麵肯定要頗有講究,比如,最次也要在鄉鎮。


    畢竟快餐的價格,相較於在家中種地的農民,也還算是奢侈。


    隻是如今,賈璉被紅樓大事件急得焦頭爛額,對皇帝派下來差事也就沒有那麽看重。


    所以隨便吩咐莊賢去打探一下往年陳糧的處理狀況,賈璉開始琢磨著是否要還國庫的想法。


    如今賈璉看來,甄應嘉當初的說法是多麽的明智。


    甄家是四大家族中,跟皇家關係最親密的存在。


    家中先是出了一個太子妃,雖然後來太子被廢,但是甄家的地位,在朝中有並沒有大幅度的動搖。


    而現在甄家是有兩個女兒,預備嫁入皇家。


    可是就算如此,之前甄應嘉傳遞出來的訊息,也是要盡快將國庫還清。


    加上後續一係列和紅樓交接的大事件,這讓賈璉心裏也有些蠢蠢欲動。


    所以盡管京中其他人家並沒有什麽動作,但賈璉還是想要將國庫盡快還清。


    一天的衙門匆匆結束,賈璉來不及想其他,先趕迴家找到賈赦。


    “甄家聽聞一直在籌款想要還清國庫,兒子今日上衙門,隱約也聽到風聲,好像皇上有意要肅查。”


    故意將事情說得十分嚴重,賈璉靜靜看著賈赦。


    雖然此前賈璉說起這個話題,賈赦心裏就有了底,猜想到有這麽一天,但不過才短短十幾個時辰的時間,賈璉又舊事重提,這是他沒想到。


    臉上露出難色,賈赦嘴巴張了張好像想說什麽,話頭在舌尖打個轉兒又咽了下去。


    “這件事我一個人做不得主,看看其他幾家的意思吧。”


    如今和賈家綁在一條線上的螞蚱,除了寧國府,還有一門兩侯的史家。


    薛家作為皇商,早年並沒有接過架。加上其身份地位不一樣,所以和賈家史家這樣的家族,還是有一定差距。


    加上薛家原本就是黃夫人的娘家,如今王夫人這條線斷了,大房,二房又分家。


    所以即便薛姨媽薛潘想要找關係攀附上賈璉,一時也沒有找到突破口。


    畢竟如今賈母死了,薛姨媽身上可是還背著害死王夫人的嫌疑。


    賈政不知道和薛家依舊還有著聯係,但是當日賈寶玉可是在的。


    所以如今薛家在京都,可以說是沒有任何靠山。


    要不是薛寶釵腦袋瓜子聰明,早前元春省親的時候,及時搭上線,怕是在這個遍地貴人的京都早就待不下去。


    隻是元春如今在宮裏的自顧不暇,薛家又是這麽一大口肉,總有人虎視眈眈,是以王家,也就成了最好的歸宿。


    而如今賈璉找賈赦商量想要還國庫,這原本就是當初四大家族心照不宣的事情,所以即便如今賈家跟王家關係微妙,卻也不得不帶上史家,一起商討。


    打斷骨頭連著筋,早年各大家族相互聯姻,內裏親戚關係早已說也說不清,相互之間產業更是五花八門。


    也就賈家,早年因為賈母偏心,分到大房手裏的,大多都是賠錢貨,所以反而和這幾大家族關係分明。


    隻是賈璉也知道,如今這個局麵,若是他一個人出麵還國庫,其他人絕對是群起而攻之,所以在此,他不得不找幾個盟友。


    其他人不明內裏,雖然目前看起來關係融洽,但賈璉心裏總是有些警惕。


    “既是如此,你們幾家怎麽說?”


    反正都在京都,隔得也不遠,當晚直接讓三家人聚麵,賈赦開誠布公的開口。


    如今因為南安郡王的事情,早前賈璉鬧出來的一係列風波暫時被掩蓋。


    但如果現在賈璉若是再牽起頭還債,那麽京都想必又要掀起一陣風暴。


    擋人財路者,如殺人父母。


    早前賈璉鬧出來的那些個事情,如今在座的包括賈家在內,可以說都是受害者。


    要說史家王家沒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史家礙於和賈家的情麵,王家王子騰心知肚明賈璉在皇帝麵前的地位。


    所以這才相安無事,一直和平相處至今。


    可是如今賈璉在掀起這個話題,這是他們所不能容忍。


    “當初接駕,用的是他們,如今卻是要我們來還,世道艱難,我們過的是什麽日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賈兄何至於還寒酸我們。”


    絲毫不提,王夫人從賈家弄迴去多少私房,也不提接駕後皇帝走後剩下來的東西被他們吃了多少迴扣。


    王子騰嫌惡的勾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賈璉。


    憑良心講,如果賈璉是王家自己的小輩,王子騰都是高興的。


    可惜賈璉不是,而且不止於此,在王子騰還沒有升官之前,賈璉就接二連三的給他難堪。


    雖然那種難堪微不足道,甚至還帶給了他不少好處,但如今王子騰已經貴為九省總督,不出意外,眼看著就是內閣大學士,他又怎麽可能讓賈璉在這種事情上拖他後腿。


    倒是沒想到王子騰的態度如此強硬,賈璉一時有些躊躇。


    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樣子,賈璉微微一笑。


    “王大人何必衝我發火,上頭那位的意思,豈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如今朝堂上的情況,您又不是不知道。表麵上看起來一片祥和,私底下如何風起雲湧,你比我清楚。


    而私底下,根據我所得到的線報,如今皇上好像要拿世家開刀。”


    王子騰一直自詡是皇帝的左右手,這也是他對賈璉時常冷嘲熱諷的原因,這源自一種危機感。


    隻是王子騰也知道,賈璉所言非虛。


    其實這不過是賈璉,瞎貓碰見死耗子。根據後世即將發生的大事件往前麵推論,賈璉隨便扯了兩句,沒想到還真就說中了。


    朝堂上的事情,一天一個樣,其實並沒有什麽好說的。


    但那隻是對賈璉而言,而對於浸淫朝堂幾十年的王子騰,並不難猜到皇帝背後的意思。


    早在當初賈璉風風火火查抄不少鋪子的時候。


    王子騰的鋪子就在他的先見之明下幸免於難。


    由此,他也猜到了躲在後麵皇帝的想法。但這也是他為什麽不同意賈璉還債的原因。


    事先每一個鋪子罰款,就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將世家官員和百姓放在同一個水平線。


    也就是一視同仁,不搞特權。


    而如今按照賈璉的意思,他心裏不得又多想了一些。


    皇帝是否是在以這樣的方法,引導別人還債,如果不還債,接下來麵對的又是什麽樣?!


    而為了將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他的意思是不還。


    畢竟四大家族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若是賈璉,沒有經過他們同意,暗地裏將錢還了。到時候他們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不免一落千丈。


    所以按照王子騰的意思,就算是按照賈璉自己,也不能還掉這筆款。


    “明人不說暗話,璉哥兒在朝中為官多年,有些事我不說,你應當也知道。”


    這話的意思是威脅了。


    賈璉當然聽懂了其中意思,但和啟後世所要發生的事情相比,王子騰的威脅未免太微不足道。


    畢竟不久的將來,據聞,王子的可是要暴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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