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錦極為珍貴,我這匹,還是從前皇上賞給你舅舅,你舅舅再給我的。”


    眸子流轉,王夫人看著賈環的眼中鄙夷更甚。


    “你姨娘從前在我身邊做丫頭的時候,女紅是這些丫頭中最好的,你拿去讓她給璉哥兒做身衣裳,說出去也是我們臉上的光彩。”


    言語懇切,說辭動人,王夫人一副正兒八經嫡母的樣子,讓賈環一時腦子有點懵。


    一直到捧著一整匹蜀錦迴到偏房,賈環也沒反應過來。


    今天他竟然沒有抄寫經書?


    低頭看看自己懷裏的布,賈環見趙姨娘正驚歎的摸了又摸,連忙往她懷裏塞去。


    “太太跟你說什麽的?怎麽竟然賞給你這麽好的料子?”


    眼睛放光,趙姨娘將料子抖了往自己身上比劃了一番,然後驚疑不定的開口。


    賈環動了動嘴唇,想起剛才自己剛才在王夫人麵前說的賈寶玉的壞話,突然有些後怕,隨即又想到自己竟然全身而退,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向趙姨娘開口。


    畢竟這種事情連他自己都覺得不真實,隻是到底年紀尚小,賈環日常雖然也頑劣了些,但遠不懂成人世界的勾心鬥角,便隻將王夫人的意思又跟趙姨娘轉述了一遍。


    趙姨娘知道王夫人的意思後,雖然惋惜料子不是給賈環的,但王夫人拿出來的是整整一匹。給賈璉做一套後也還能有富足,便也幹幹脆脆的應了下來,一邊還跟賈環吹噓自己技藝的高超。


    賈環聽得煩悶,也不答話,隻悶著頭跑到賈璉院子去找秦可卿。


    受賈璉的影響,秦可卿對這些小輩基本一視同仁,甚至因為賈環的境遇還格外憐惜幾分。所以這一來二去,賈環因為年紀的原因,對秦可卿便不由生了孺慕之情,愈發的喜歡往賈璉院子裏跑。


    趙姨娘看著欣喜,巴連不得賈環跟賈璉搞好關係,將來在和賈寶玉爭奪財產的時候賈璉能施以援手,所以盡管因為這件事趙姨娘吃了王夫人不少掛落,卻依舊讓賈環照舊。


    另一邊寧國府,因為賈珍見賈赦賈政當起甩手掌櫃,便有樣學樣的將自己手下的事務派發給了賈蓉賈薔和下麵的管事,所以時間便又富餘下來。


    飽暖思淫(和諧)欲,自己房裏的丫頭小妾玩兒膩了,賈珍心裏因為從前對王熙鳳那種畸形的欲(和諧)望,便又重新蠢蠢欲動起來。甚至因為王熙鳳常日往秦可卿身邊,賈珍愛屋及烏,心裏對她的占有更是幾近變態。


    讓人幾次打聽,知道王熙鳳一般上午都帶著小囡囡在府裏辦理事務和休息,午休後才會去榮國府那邊兒,便尋了個賈蓉不在的時間,自己一個人悄悄鑽到了王熙鳳院子。


    這日鳳姐正與寶珠說話,小囡囡幾個月的時間雖然偶或有吐奶夜啼之象,但總得身體還算康健,她又從秦可卿那裏得了幾個孩子輔食的方子,便更是開懷。


    正說笑,隻見有人迴說。


    “老爺來了。”


    王熙鳳寶珠兩個人對視一眼,前者眸子微閃,一記冷意一閃而過,寶珠臉上卻是一陣慌亂,拉著王熙鳳有些手足無措。


    盡管王熙鳳月子期間那件事她尚不知曉,但從前賈珍想要對王熙鳳不軌,她卻是親眼所見的。加上前些日子王熙鳳將身邊的貼身丫頭英兒送到了賈珍身邊,英兒幾次迴來請王熙鳳救救她,寶珠看到英兒身上幾乎遍體鱗傷。


    英兒說,賈珍用鞭子抽她,還讓她用些很奇怪的東西,很是難以啟齒的東西,她很怕。


    隻是王熙鳳因為那天的事情,遷怒英兒,所以並未答應,反而讓寶珠親自送了英兒迴去。


    那天寶珠看到,賈珍院子裏丫頭們衣衫不整、嘻嘻哈哈歌舞升平,但許多丫頭身上疤痕累累,甚至其中還有兩個年歲才如賈環般大的小童。


    所以寶珠很怕賈珍。


    深吸一口氣,王熙鳳讓瑞珠帶人先將小囡囡帶到乳母那裏去,然後才讓安慰的拍了拍寶珠的手,揚聲吩咐。


    “請進來罷。”


    賈珍見請,心中暗喜,見了王熙鳳,滿臉意味不明的笑容,伸手想要將行禮的王熙鳳扶起來,被王熙鳳躲了開去。


    “老爺~”


    聲音纏綿羞澀,王熙鳳下巴朝周圍揚了揚。


    屋子裏麵除寶珠外,另還有三兩個丫頭在屋子裏各司其職。


    賈珍臉上便有些不痛快,隻是礙於這些人是王熙鳳屋子裏的,如今又是青天白日不好發作,便悻悻隨意坐了下來。


    心裏鬆了一口氣,王熙鳳強忍住幾番想要作嘔的衝動,假意殷勤讓小丫頭們奉茶,又笑意盈盈的開口。


    “老爺如今不是正在忙娘娘省親的事麽,璉二叔是在朝為官的,常日裏見頭不見尾,這些事情多仰仗老爺,怎的今日如此空閑?”


    這話也就說個客氣,省親別墅修建在寧榮二府之間,獨門獨戶不假,但賈珍當真沒怎麽使勁兒。


    一麵又賈璉暗自攬權不想要賈珍沾手的緣故,一方麵這位根本沒有那個心思,將自己手上的權利七零八落的分發給下麵的人,自己日常動動嘴皮子、賈璉在家的時候,事事拉著他東奔西走,其餘時候他時間還是很多的。


    隻是這些時間都被他用來喝酒鬥雞、走馬淫(和諧)亂了而已。


    這不,今日就找到王熙鳳這裏來了。


    天漸轉涼,王熙鳳因著有小囡囡的緣故,早早的就讓人將暖閣燒了起來,如今裏頭正暖,身上便隻穿了件家常的衣服。頭上鬆鬆垮垮的挽了一個追月髻,臉上初為人母的慈愛,讓她以往眉眼間的犀利都變得溫柔不少。


    有道是雲鬢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


    這原是白居易長恨歌裏頭寫李隆基夢中和楊玉環見麵的場景,賈珍見王熙鳳如此打扮,越發酥倒,不由腦海裏頭便浮現出這兩句詩來。


    王熙鳳見賈珍一動不動,眼神直勾勾的看著自己,臉上不顯,心裏卻是羞憤難當,當即便暗暗咬牙腹謗:沒人倫的混帳東西,起這樣念頭,叫他不得好死!


    隻是臉上的表情卻是愈發的淡然,伸手拂了拂,示意眾人下去,寶珠又連忙上前將所有門窗打開,然後王熙鳳才斜睨賈珍一眼,臉上嗔怒。


    “英兒那丫頭去老爺那兒,可是聽說最近榮寵正盛,老爺可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我們的一月之約,可見好幾個月不曾見麵。”


    手中帕子斜斜一扔,王熙鳳背過身,又轉頭眉眼帶怒。


    “早知如此,當初我自己把那死蹄子幾棒子打死還省事些,免得勾得老爺都不記得人家。”


    賈珍聽這話,越發撞在心坎上,不由自主,身子又往前湊一湊。


    “行行行,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改日我就把她配人,如此可好?”


    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王熙鳳氣哼哼的將賈珍伸過來的“鹹豬手”一把拍下,鳳眸怒瞪。


    “放尊重些,別叫丫頭們看見了。”


    賈珍之前幾次雖然大膽,但也是讓他鑽了屋裏沒人的空子。


    如今說屋裏也隻有他和王熙鳳,但寶珠那丫頭可是將門窗都打開的,冷不防什麽時候就被人看了去,所以聞言倒也沒有再近身,隻指了王熙鳳一眼,又意猶未盡的坐下。


    亂(和諧)倫這種事情,賈珍又哪裏真敢鬧得人盡皆知的,之前幾次那麽大膽,除最後一次是小頭支配了大頭以外,前麵兩次都有酒精的因素在裏麵。


    所以正常情況下,就算是賈珍這樣無法無天的人,這種事情也不好擺在台麵上講的。王熙鳳如今敢這麽肆無忌憚,憑的也無非於此。


    否則要真是孤男寡女,她早就逃之夭夭,哪裏還敢如此鎮定自若談話家常。


    隻是這樣的距離並不能讓賈珍滿意,王熙鳳生得豔麗,生氣的時候鳳眸怒瞪、朱唇微啟的樣子,格外讓人充滿征服欲,當即摩挲一下靠椅,賈珍淫笑兩聲。


    “你個磨人的小妖精,我這些日子也是因為忙著娘娘省親的事情所以才未能赴約,如今不是來了嗎,不如現在我們去天香樓那邊,我先走,然後讓人備好酒菜,在那裏等你,”


    麵向猥瑣,賈珍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就忍不住心裏一陣陣激動,雙手不自覺揉搓。


    王熙鳳被賈珍這番話氣了個倒仰,心裏將賈珍碎屍萬段剔骨抽筋,。隻是無奈身份地位使然,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奈何賈珍,隻能忍了又忍,才輕笑兩聲,然後用帕子掖了掖不斷抽搐的嘴角,擋住自己實在掩飾不了的厭惡。


    “大天白日人來人往,那裏也不方便。你且去,等三日後到晚上起了更,你去西府從前大老爺住著的那個舊院,就是如今拆了個七七八八,隻剩下些屋舍,如今放了省親別墅雜物的地方,悄悄的在穿堂兒等我。”


    賈珍聽了如得珍寶,也知道王熙鳳說得在理,那裏晚上便沒了人,卻是一個私會的好地方,就是環境差了些。隻是賈珍嫌棄還要等三日,便並不十分滿意,忙問道。


    “你別哄我。那裏來往工人下人的,怎麽好躲呢?”


    王熙鳳見魚兒上鉤,臉上多了笑意,便又苦口婆心的勸道。


    “你隻放心,我把上夜的小廝們都放了假,你那頭再跟人講了,等閑不許靠近,到時候兩邊門一關,再沒別人了。”


    賈珍聽了,喜之不盡,告辭而去,又因為之前王熙鳳的話得手,便安心等著三日後會麵。


    另一頭賈璉好不容易休沐,因為暫時性不需要再購置物件,所以賈璉也難得得給自己放了一個假,隻是可惜賈環跟個跟屁蟲似的,就一直纏著秦可卿,害得賈璉隻能看著。


    “可惜如今姨娘手上的料子是匹男式花色的,隻能給璉二哥哥做,不然該給嫂嫂做衣裳的。”


    賈環嘴巴包著秦可卿給他的點心,沒忍住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賈璉原本並未留意,隻是賈環說完似乎發現自己把驚喜說了出來,便抬頭雙手捂嘴,這才讓秦可卿和賈璉為之側目。


    賈璉原本隻是想隨便將賈環打發走算了,隻是賈環比秦鍾還小些,秦可卿因為懷了孕所以正是母性泛濫的時候,便對這個便宜弟弟十分仁愛,這樣賈璉反而不好將賈環趕走了。


    畢竟迎春雖然也能陪著秦可卿,但因為兩個人都是身處內宅,倒也沒有什麽新鮮事兒。反而賈環再學堂裏麵哪裏都能去,知道好些花樣,所以便任由他天天往院子裏頭鑽,隻當他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能給秦可卿解悶兒。


    賈璉嘴角勾了勾,惡趣味的朝賈環開口。


    “噢~原來你姨娘再給我做衣裳。”


    賈環聞言知道自己到底失了口,朝賈璉調皮的聳了聳鼻子,便幹脆大大方方的開口。


    “是太太說大姐如今是宮裏的娘娘了,璉二哥哥既是賞識於我,前些日子又贈予我貴重的筆,所以給了一匹禦賜蜀錦給姨娘,讓姨娘給璉二哥哥做一套衣裳,尺寸還是跟家裏針線房的婆子要的。”


    原本賈璉隻是隨口問問,並沒有想太多,但聽到竟然有王夫人摻和在裏頭,不由眉頭一挑。


    “哦~那你們太太還說什麽了?”


    賈環不笨,反而還有幾分小聰明,見賈璉這番神色,想起那天王夫人的不尋常,想了想便幹脆將那天的情形如實道來。


    賈璉聽聞沉吟一番,隨即心裏大致有了底,又招來趙嬤嬤,讓她派底下的小丫頭全天候輪班到榮禧堂去盯著。


    盡管不清楚王夫人到底想要做什麽,但賈璉了解王夫人的尿性。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送鋼筆那事兒都過去多久了,不說謝禮各處已經給過,就算是她這個嫡母覺得迴禮太輕給得少了,早八百年也應該將新的送過來了。


    怎麽輪也輪不到今天,尤其是林之孝才給他說過,王夫人覺得他置辦的這些東西檔次太低。


    一直到三日後,趙姨娘手上的衣服總算做完,又順便悄悄用這個料子給賈環做了一件外袍,正準備讓賈環陪著一起送到賈璉院子,就被王夫人叫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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