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善治抓住時機,連忙放棄抵擋,轉而和尹浩一起主動起攻擊,薛蟠那頭見狀隻當他是真的要去抓他,愈的讓人護著。


    剩下的人不多,又都不是尹善治主仆的對手,不一會兒攻擊就減弱下來。


    “走!”


    眸子冷凝,尹善治一聲大喝,尹浩連忙帶著眾人往馬匹方向去。留尹善治斷後。好在之前為了看熱鬧,眾人隻將馬和馬車拴在路邊,並不遠。


    薛蟠臉上掙紮,眼看再不行動小丫頭就要跑了,咬牙正猶豫是不是讓眾人去追,偏巧尹善治仿佛知道似的,一道狠戾的眼神殺,薛蟠瞬間如驚弓之鳥般不敢動彈。


    剛才抹布似的被人扔到地上的感覺,他可是記憶猶新,腦袋現在還雲裏霧裏不甚清醒。


    終於成功撤退,賈璉幾人騎馬護著馬車狂奔,恍惚一閃,賈璉迴頭四處張望,心裏訝異。


    剛才,他好像看到癩頭和尚和跛腳道士了。


    可是迴頭仔細查看,又沒有看到。


    難道看錯了?


    賈璉若有所思,總覺得自己沒有看錯。


    一路往客棧方向逃竄,後麵不知何故,薛蟠等人並沒有追上來。


    馬車坐著馮淵主仆和甄士隱父女。


    車內寂靜無聲,香菱警惕的縮成一團,完全處於驚恐狀態,一動不敢動。但好在不管是馮淵也好、甄士隱也罷,兩個人對她都沒有惡意,這點她還是能夠感受到的,隻是因為對環境的陌生和對未來的無知,所以本能的害怕。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如今多大,記憶中除了拐子們漫無休止的打罵,就是一張張同她一樣,稚嫩而驚恐的臉。


    拐她的拐子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這種拐子專拐五六歲的女孩,養在一個僻靜處。


    她們在裏頭也會學些針線識得幾個字,但是並沒有人籠統的教導。


    等再大些,十二三歲的時候,再根據她們的容貌,帶到他鄉轉賣。


    這中間的日子,拐子們並不拿她們當人看,隻注意不要破了像,若是不順心了,大罵都是家常便飯。


    也不是就沒人想過要逃脫,隻是每次總要被抓迴來,輕則被狠狠打一頓餓上幾天,嚴重的時候卻是會出人命的。


    有次拐進來一個性子跳脫的女孩,頗有些聰敏和膽識,慫恿著眾人一起,擺布了個謀略逃出去,誰知道還是被盡數抓了迴去,那個女孩子最後被活生生打死在她們麵前。


    自那以後,餘下的女孩們便再沒提過逃跑的事兒。


    而馮淵看到她那晚,拐子原本並不是要賣她,隻是在教她如何告訴外人兩人的關係,誰知馮淵聽了一半去,當即就要買下。


    拐子求之不得,倒也便宜,一拍即合說定三日後城郊哪裏哪裏接人。


    再後麵的事情,眾看官也就知曉了。


    隻是這種表麵上的事情,那些拐子沒少幹,通常都是把人帶迴去之後,邪惡的本性才開始顯現出來。


    甄士隱這邊,一雙看不出顏色的手緊緊拉著女兒的手,昏黃的眸子止也止不住的老淚縱橫。


    他愧疚。


    當初他帶著香菱偶遇那一僧一道,那兩人在他耳旁念叨兩句話他聽得分明,隻是當時不曾了解其意,也未來得及詢問那兩人詳意,誰知就此鑄成大錯。


    慣養嬌生笑你癡,菱花空對雪澌澌。


    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當初不明白,如今他終於曉得什麽意思,卻是追悔莫及為時已晚。


    眼神看向緊繃的女兒,甄士隱心中鈍痛。


    遇到賴頭和尚跛腳道士的第二年元宵,家仆霍啟抱著女兒出去看燈,誰知一夜未歸,等他們覺不對之時,已然找不到人。出門相訓,這才聽鄰裏議論,昨夜霍啟私下找了女兒一夜,竟是將人丟了。


    他們夫妻中年得女,由此失女,痛不欲生,遍尋不著,他自己也思念成疾。


    後來又是隔壁葫蘆廟失火,累及他家,家私一應燒了個幹淨。


    果真應了那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夫妻無奈到田莊上去住,偏又遇到近年水旱不收,賊盜蜂起,官兵剿捕,田莊上又難以安身。


    隻得將田地都折變了,去嶽家安居。


    隻是到底不是自己家裏。失女之痛,悔恨,再兼上年驚唬,急忿怨痛,暮年之人,貧病交攻,後來再遇僧道,他心灰意冷,便索性跟了去。


    這一去,女兒家人,各自分別近十載!


    心裏澎湃,甄士隱喉嚨微動,張嘴想要問些女兒什麽,半晌,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果當初不是賈璉在京都給他一個希望,讓他往金陵來,恐怕餘生他真的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女兒了。


    來金陵後,他雖苦尋無果,但當初賈璉說得分明,五年。


    所以縱然沒有絲毫消息,但他卻從不曾放棄,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今日早晨,讓他巧合之下看到女兒的臉!


    中年得女,他本就疼愛至極,早就將女兒的音容笑貌銘刻於心,即便分別七八載,但是憑借眉心一點紅痣和熟悉的輪廓,他依舊一眼就認出他的英蓮。


    馮淵傷得很重,整張臉已經看不出來模樣,頭腫得像個豬頭,眼睛眯成一條縫。人已經差不多失去意識,整個人靠在馮老頭身上,氣是出的多進的少。


    等到了客棧賈璉打開簾子,馮淵整個人都已經暈了過去。


    “馮叔去請大夫,善治你們兩個去門口守著,我怕薛蟠跟過來。”


    送佛送到西,馮淵現在這個樣子,真要不管指不定真的就交代了。


    眾人聽命,興兒又去問店小二要了熱水,開始給眾人擦洗。


    香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站著,靠在甄士隱身邊,盡量縮減自己的存在感。這個人口口聲聲說是她的父親,雖然她已經不記得,也不知道真假,但是血脈親情,甄士隱身上流露出來的父愛氣息做不得假,這讓她覺得安心。


    所以雖然她不記得,卻也願意親近。


    等賈璉把自己洗幹淨,換了一身衣服,眼角餘光才看到角落裏麵的兩個人。


    “你去隔壁房間收拾一下吧。”


    賈璉看著甄士隱皺眉,初見他的時候就覺得邋遢,沒想到一別四年,他整個人都快變成一團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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