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賈璉知道的不過是皮毛,灶戶的生活已經不僅僅是窮苦可以形容。


    舊時灶戶沒有組織,商人和灶戶之間自由買賣。


    灶戶常常受鹽商的盤剝和地方惡勢力的壓榨,長期過著動蕩不安的生活。


    他們不僅要按期按人口向官府繳鹽,還要交納稅銀,很多貧困的灶戶常因交不足納稅銀而被迫棄家逃亡。


    當然灶戶也有貧富之分,等級之別。


    正如窮灶戶,前清秀才蕭欣山編的一首《十等灶戶》歌謠。


    一等灶戶當灶首,甘為鹽商當走狗,全為自己有。


    二等灶戶富家翁,不等鹽款就上工,常年樂融融。


    三等灶戶賣‘久大’,不等年終就發價,新老鹽剩不下。


    四等灶戶當軍師,見了鹽款任意支,幫喝又幫吃。


    五等灶戶跳了槽,自曬自賣自逍遙,鹽商管不著。


    六等灶戶逞英豪,找著灶首就不饒,好似老鼠見狸貓。


    七等灶戶真鬆蛋,找灶首不見麵,趟趟自蹲店。


    八等灶戶怕惹禍,守著鹽蛇幹挨餓,腳步不敢錯。


    九等灶戶晚駁鹽,天寒水淺難雇船,充公在眼前。


    十等灶戶賣鹽灘,有幾副一盤端,新老債還不完。


    而賈璉眼前的這些人多數就是八九十等的灶戶。


    他們沒有地沒有手藝,一家老小全賴這門祖傳的技藝生存,甚至都還是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這也是為什麽那個大個子門口汙言穢語的原因。


    當然這其中肯定也不乏有人推波助瀾、甚至慫恿挑唆。


    鹽瀆縣是賈璉豐收的第一站,正是眾人虎視眈眈的時候,皇帝那頭估計也在等著實驗的結果。


    畢竟賈璉那個計劃,最終還是建立在實驗成功的基礎上的。


    既然曉得原因,那就好辦事。


    賈璉思索,好生安撫了眾人。


    又特意告知這裏隻是試驗田,因為是用於測量生產時間和生產量的,所以用不著許多人。


    等試驗成功,就會全麵向灶戶招工。


    到時候工資直接用固定工資和產量提成來得,比起他們現在累死累活看天吃飯要強得多。


    比賈璉想象的更加的簡單。


    眾人的質疑竟然隻停留在他是否會兌現招工的質疑,而對於工資,這些人的要求出乎意外的簡單。


    吃飽、喝足,穿暖、凍不著。


    賈璉感慨,隻是雖是如此,但是為了官者的威嚴也好,給其餘兩個地方下馬威也好,牽頭鬧事的人卻是逃不掉懲罰的。


    有一個算一個,剛才跟鹽工動手的,打砸場地的,尤其剛才罵賈璉的那人。


    每人三十大板,帶頭那個嘴巴最臭的大個子四十大板。


    隻是賈璉見他們可憐,知道他們貧窮,估計後續也沒錢看傷,又每人給了五兩銀子。


    一來他隻是殺雞儆猴,並沒有讓他們送命的意思。


    二來是為了施恩。


    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既是讓人知道官威不可犯,又是讓人覺得他宅心仁厚。


    王夫人和賈政,讓他懂得了人心和名聲的重要性。


    效果倒也顯著,當場四十大板一完,銀子領到手,全場百十來號人就又齊刷刷的跪在地上。


    “多謝青天大老爺,之前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可是您卻大人不計小人過,還待我們這麽好。”


    臉上露出感動,之前指著賈璉鼻子罵的那個大漢臉上愧疚。


    “青天在上,我馮富貴發誓,往後但憑大人差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草民也絕不退縮!”


    鏗鏘有力,傻大個重重一個頭磕在地上。


    賈璉挑眉,見效果這麽好,又笑眯眯的虛扶眾人一把,裝模作樣的言語一番。


    將被打了板子的遣去治傷,剩下的見滿地狼藉,心裏過意不去,一個個連忙著手幫忙。


    這裏的鹽田因為是做實驗,所以雖然比起林如海之前要多,但賈璉為了方便管理,也並沒有構建多少。


    一共二十畝鹽田,看著白花花的一片,所用的是一種類似豬八戒九齒釘耙一樣的工具。


    “把耙頭朝下,讓鹽粒集中在一起。”


    楊守成邊說邊做,灶戶們有手腳快,腦子靈活的在旁邊跟著學。


    灶戶這麽多,誰敢保證賈璉每一個都收,但是如果提前會了,總有些優勢。


    場地上原本差不多兩三畝地一個鹽工,其中除了兩個之前林如海實驗用的兩個老人,其餘的都是鹽瀆縣的捕快客串的。


    灶戶們先前見眾人做還不覺得,等親自下場,才發現這看似簡單,做起來並不易。


    低頭幹了一刻鍾,後背燙得像要燒起來似的,煎鹽好歹是在室內或者有個棚子。


    人多力量大,一畝畝的鹽被推成鹽垛,二十個白花花的雪山似的鹽山,看得賈璉心喜。


    他後世看到的都是文字,要不就是物理課老師講的如何將粗鹽變細鹽,做實驗就那麽點。


    所以他是真不知道一畝鹽田能收多少鹽。


    但是這小山坡似的堆了二十堆,總不會太少。


    鹽場是備了五杆大秤的。


    一杆秤一畝田,旁邊的灶戶也看得咋舌。


    除了朝廷下來收鹽的時候,他們還沒見過這麽多的鹽呢。


    一邊慶幸賈璉是個好官,眾人一邊好奇的上去圍觀。


    差不多半人高的簍子,兩個將近七尺的漢子抬了,一背簍一百八十八斤,一個鹽垛就抬了十二簍!


    連賈璉都嚇了一大跳。


    這裏的一斤可不是十兩,這裏的一斤是十六兩!


    一百八十八一斤、取整十二簍,那就是兩千二百五十六斤,換成後世的就是三千六百多斤,一畝鹽田三千六百多斤??!


    眾人呆滯,看看後麵十五個一點沒動的鹽垛。


    五畝田,最次的收了三千出頭的鹽,最多的收了三千八百多斤的鹽!


    平均每畝鹽田大約收入三千五百斤,這裏有二十畝鹽田!


    七萬斤!


    賈璉有些不可置信。


    他知道鹽田曬鹽可以生產很多,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多。


    早知道這個不是說曬一次就不曬了。


    而且這次他們實驗,潮汐、天氣、還有其他的一些原因。


    所以時間晚了些,據和林如海實驗的鹽工講。


    如果天氣好的話,十天就可以出一批鹽。


    而鹽所依賴的除了天氣,還有海水。


    海水是無窮無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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