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脈象從容和緩,流利有力,尺脈沉取不絕。雖從前是有些腎虛之症,但也沒到危及子嗣和性命攸關的地步。”


    山羊胡子說完收迴手,又拂了拂胡子,臉上帶著怒氣。


    “不知公子可方便告知是哪位郎中如此胡言亂語,簡直荒唐!”


    醫者,首先醫德居上,醫術次之。


    如果真的是誤診,山羊胡子還可以理解。但是賈璉的脈象十分明顯,就算是剛剛出師的年輕醫者來把,也不應該有如此大的誤差才是。


    賈璉微赫,看著山羊胡子怒氣衝衝的一番言語,不可置信的開口。


    “先生說我之前的腎虛沒有到危及子嗣和性命攸關的地步?”


    “當然!鄙人不才雖然比不得什麽華佗之流,但是這樣三歲小兒都能分辨的脈搏,卻還是認得的。”


    賈璉點頭,心裏一團火要燃起來,以防萬一又咬牙切齒的追問。


    “那有沒有可能是我從前有這個毛病,但是後來身體又養好了呢?”


    說著話,就是因為賈璉手上的那一方手帕了。


    雖然不敢百分百確定,但其實賈璉已經隱隱有些猜測,恐怕自己之前經曆的不是夢。


    畢竟後世那書上可是言明了的。


    林黛玉和賈寶玉,就是絳珠仙子、神瑛侍者轉世。


    而他之前在那裏,又是茶又是酒的。特別是那酒,入喉後身體的舒爽,簡直不能用語言形容。


    山羊胡子搖頭,略帶些藐視的看著賈璉。


    “不會有錯,這把脈一道,別說隻是不久前,就算是公子在娘胎裏曾經得過的病症,我們大夫一把就知道怎麽迴事。隻是不能知曉怎麽好的,用了什麽藥而已。”


    點頭知曉,賈璉在袖籠裏麵隨便掏出一錠銀子,放到台子上隨後轉身。


    這特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根本就是王氏那個賤人,夥同了那個天殺的太醫整出來的一場戲!


    黑著一張臉出門上馬,賈璉咬牙。


    如果他沒有猜錯,王氏當時恐怕也知道沒有那麽容易將王熙鳳塞進來,所以才弄這麽一出的!


    而王氏現在已經罪有應得,那麽太醫!


    也決不能放過!


    興兒旺兒不明就裏,見賈璉出來臉上不好看,相視一番也不敢多問,跟著上馬一路疾馳迴了榮國府。


    夾帶著一身的冷氣,加上襠部現在已經是冷得有幾分入骨,賈璉寒聲吩咐翡翠準備了水。好生泡了一個熱水澡,才披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一邊喝著翡翠準備的薑茶,一邊淡淡開口。


    “之前那個說我不能行房,不然有性命之憂的太醫是誰?”


    屋子裏麵燒了地龍,翡翠手上拿著一張大帕子在給賈璉擦頭發。


    “是太醫院的胡太醫,咱們府上常用的,爺可是哪裏不舒坦?”


    之前興兒旺兒跟著賈璉迴來的時候就跟翡翠使了眼色,她聽賈璉這樣說,隻當是他在外頭受了寒,身上不舒服。


    “姓胡?”


    賈璉聞言手中一頓,突然又記上一事。


    難道是給尤二姐打胎那人?


    後槽牙磨得吱吱作響,賈璉冷哼。


    “這太醫院有幾個胡的?”


    “就一個,禦醫院倒是還有兩個,不過那是專門給皇室的人看病的,咱們家也請不出來。”


    翡翠疑惑,如是說道。


    禦醫院?


    怎麽又冒出個禦醫院來?


    賈璉皺眉,這兩個有什麽區別麽?


    “禦醫難道和太醫不一樣?”


    轉頭,賈璉滿臉疑惑。


    翡翠見賈璉身上的戾氣去了些,嬌嗔的斜睨了賈璉一眼,又笑著開口。


    “二爺說笑,這當然不一樣啦。禦醫院太醫院,其實不過是我們這些人這樣叫的罷了,禦醫被咱們尊稱為太醫,但是被尊為“太醫”的絕大多數都不是禦醫。真正的禦醫是極少極少的,而且也隻為皇家做事,咱們府裏雖然大小姐進了宮,但是卻也是請不來的。


    又如當官的常被叫作“老爺”,但被稱為“老爺”的,也不一定就是做官的。但我們為了區分這太醫和太醫,所以有了禦醫這一說法,隻是私底下這樣稱唿,並不當人麵開口。


    而這太醫院,就是禦醫院那些大人們弄出來的,若是在太醫院掛了號的人,就說明他們的醫術是得到了禦醫們認可的。


    ”


    賈璉恍然,明白了翡翠的意思。


    之前他原本還想著,那人既然是太醫,經常性的跟皇家接觸,還怕不好對付。


    現在看來,恐怕這胡“太醫”比今日給他把脈那位好不到哪兒去。


    這樣一來,那給尤二姐打胎的,多半就是這位了。


    說起這位胡太醫,賈璉還記得同事之前講的一個小八卦。


    有一個狗屠,殺狗時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傷口潰爛,怎麽也好不了。痛苦之餘,便慕名來城東找胡太醫。傳聞這胡太醫醫品極好,乃當今德高望重的名醫。


    雖紅樓夢裏給尤二姐誤投了虎狼之劑,但人家行醫執照上早注明“擅長外科”,太醫院不予追究,故無傷大雅。


    胡太醫瞥了一眼傷口,看定狗屠說道,好麵熟。


    狗屠說我是賣狗肉的。


    胡太醫說,難怪!


    這病可治,但毒邪入骨需慢慢調理。便從藥葫蘆裏倒出藥來,分成小包,讓狗屠迴家後敷用,狗屠再三謝過,離去。


    狗屠迴家後,敷上這胡氏瘡藥,還真可謂藥到即靈,他立馬就感到疼痛大減,又過信宿,傷口的潰麵漸漸收攏。他很高興,又到狗作坊裏收拾狗去了。


    大約又過了七八天,狗屠發現傷口又潰爛開來,便又去找胡太醫,心想,該給人家送點什麽才是,便挑了肥嫩狗肉十來斤。


    狗肉擱在案角,胡太醫看也不看,隻看那傷口。半晌才說,還得換藥,又取下那祖傳秘方的藥葫蘆,倒出些黑色藥麵來,鼓搗後給屠夫。診金和藥費收了那狗肉卻要狗屠拿迴去。


    狗屠哪裏肯接,硬塞下走了,任胡太醫在後麵埋怨。


    於是也就這樣,每隔十天半月,屠夫的傷口又得換藥了,便提上狗肉,到太醫處取藥敷藥,一用藥,就見效,再隔幾天,便必須再犯病……


    有一迴,狗屠去取藥,胡太醫被寧榮二府召去會診了,隻有胡太太在家。狗屠放下肥嫩狗肉後說,他等等胡太醫。胡太太說:“那點勞什子藥,幹脆我給你上得了。”


    狗屠礙不下情麵,便答應了。胡太太便給了他些藥粉,狗屠又千謝萬謝地走了。


    過了好一段時間,胡太醫發現家裏沒有狗肉吃了,才想起狗屠有好些日子沒有來,便問太太。


    “狗屠好些時辰不曾來過?”


    胡太太想了想說。


    “那天你出診後,他還來過一次,我給他上了藥,他就走了,好象以後不再見麵。”


    胡太醫問“你給他上的什麽藥?”


    太太指了指左邊那個葫蘆。


    胡太醫一怔,歎了口氣說:“這難怪呢,我說他會飛了不成。你倒好,這藥一用,今後我又得買鹵豬頭肉下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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