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肯定是發生了什麽。


    否則她絕對不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


    蘇沐沐這樣篤定著。


    盡管她和夜毒之間有些未知曆史遺留問題, 但夜毒絕對不會對昏迷的她放任不管。


    可是, 夜毒, 現在在哪裏呢?


    他會不會出什麽事?


    蘇沐沐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盡管夜毒很厲害的樣子,可是邪眼和鬼臉也不是吃素的, 或許其中還有係統幹預……


    然而, 她現在別說幫上忙,連自己在哪裏,能不能脫身都不知道。


    這裏陰暗,潮濕,附帶泥土的氣息……


    蘇沐沐很快便確定,自己可能在地下。


    環境雖然很黑,但隻要不是特殊環境, 有一點光亮, 對於她來說和白日並沒有什麽區別。


    但這裏卻什麽都沒有,仿佛是一處獨立的空間,沒有任何的出口。


    無奈之下, 她隻好朝著那段劍尖走去。


    盡管很驚訝在這裏發現潮汐的另外一截,但比起對夜毒的擔心,蘇沐沐的情緒反而相當的平靜。


    這是一截劍尖,鎮國神器是劍中間的一部分,還有帶劍柄的一截不知散落在何處。


    擔心於事無補, 蘇沐沐便把注意力都轉移到潮汐上, 就在她伸手探向劍尖時, 那截漂浮在空中劍尖忽然傳出了一個女人毫無情緒的聲音。


    “雖然計劃出現了一點偏差,但也能進行得下去,現在,你按照我說的話來做吧……”


    蘇沐沐一怔,這個聲音給她一種無比耳熟的感覺。


    “首先你要重鑄潮汐,你已經有了劍刃,劍尖,劍柄在夜毒那裏,至於如何重鑄,等拿到了劍柄我再告訴你,夜毒受了傷,現在是取迴劍柄的最好時機,但你的實力還是太弱了,讓我進入你的身體,我來主導……”


    蘇沐沐沒有應聲,凝重地盯著那截劍尖,大腦飛快地消化著她說的話,分辨著有幾分可信。


    她已經聽出來了,劍尖上的聲音分明就是她自己的聲音,隻是因為她從來不會用那種毫無情緒的聲調和語氣說話,所以才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這裏是地下。


    和她擁有一模一樣聲音的女人。


    並且這個女人知道許多她不知道的真相。


    她還知道夜毒在哪裏。


    甚至知道夜毒受了重傷。


    見蘇沐沐沉默不語,劍尖中的女人的開口催促,“時間不多了,現在是取迴潮汐劍柄的最好時機,倘若等夜毒恢複過來,無論是我還是你,都會有麻煩。”


    蘇沐沐微微一笑,氣定神閑地搖了搖頭,“未必吧?你有麻煩,並不代表我有麻煩。”


    女人的音量稍稍提高了一點,依舊還是毫無情緒,“我們本就是一體,何來你我之說?”


    蘇沐沐翹起嘴角,不疾不徐地盤坐在地上,“我怎麽不知道我和你是一體的?”


    女人立刻答道,“你失去了自己的記憶。”


    “哦。”蘇沐沐偏著頭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失憶了嗎?”她抬頭望向那截漂浮的劍尖,“既然我失憶了,自然沒辦法相信你,不如你先告訴我一下,你是誰,我又是誰,我為什麽會失憶,潮汐又為什麽會斷,現在你又為什麽要我重鑄潮汐,哦,還有夜毒和我到底算是什麽關係,是敵還是友?”


    蘇沐沐聳了聳肩,“不好意思,我的問題比較多,你先迴答我這幾個問題吧。”


    劍尖中的女人沉默了片刻,“這些問題牽扯到很複雜的過去,一時半會我也無法向你說明,你先讓我進入你的身體,我可以將我的記憶共享給你。”


    蘇沐沐一怔,共享記憶?


    “你必須要進入我的身體才能共享記憶?”這個女人一直都在強調進入她的身體,然而蘇沐沐卻本能抗拒。


    “是。”女人答道。


    蘇沐沐低下頭,女人見狀,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蘇沐沐的猶豫,“你擔心我會傷害你?你我本是一體,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和我的親密感?沒感覺到潮汐的共鳴?傷害你就等於傷害我自己。”


    蘇沐沐的確在蘇醒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潮汐的共鳴,當那個女人說話時,她才察覺到她的存在,並且感到了無比熟悉親密的感覺,那種感覺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她,然而,一直以來的警惕心,卻讓她保持了理智和冷靜。


    她說,劍柄在夜毒那裏。


    葉子謙曾經說過,她刺了夜毒一劍,那把劍現在還插在夜毒的胸口。


    在海妖鎮,她用潮汐刺向夜毒胸口時,劍刃隻進入了半寸不到,她就無法再刺入半分,那時,她感覺他的胸口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


    所以,潮汐的劍柄一直就插在他的胸口嗎?


    蘇沐沐不知為何感覺自己的心髒抽痛了一下,葉子謙曾說,那把劍在夜毒的胸口插了一千年,並問她疼不疼。


    她自己被潮汐刺傷過,自然知道,潮汐的傷口不會輕易愈合,那麽,潮汐在他的胸口插了一千年,他每一個日日夜夜疼不疼?


    她不是他,但她知道一定很疼。


    “是你刺了夜毒一劍?”蘇沐沐麵無表情地問劍尖中的女人。


    女人沒有否認,“是!”她加重了語氣,“是我,也是你!”


    蘇沐沐抿了抿唇,沒有出聲,盡管她什麽也不記得了,但事實卻無法否認她曾經做過的一切。


    女人停頓了片刻,語氣依舊平靜而漠然,“你對他還有感情?為什麽?他隻是計劃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我不知道你對自己做了什麽,難道還真以為自己和人一樣,奢侈地想要擁有感情?”


    “假如你忘了自己的目的,那我現在就告訴你。”劍尖中的女人的情緒終於有了一絲絲的波動。


    蘇沐沐猛然抬起頭,她有一種預感,那些困擾了自己許久的疑惑,即將從女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


    混沌海。


    夜毒站立在一塊碎木片上,碎木片隨著海浪上下漂浮,載著他,猶如飄零的浮萍,然而他挺拔的身影猶如一柄出鞘的□□,風姿卓絕,戰意赫赫,他的存在宛如定海神針一般,定住了這一片海,即便遠處海浪滔天,天空黑雲壓頂,在他的這一方領域,依舊四海升平。


    然而,他的情況並不如表麵的那麽好。


    一柄半透明的劍從他的後心處插丨入了他的心髒,這是一柄斷劍,沒有劍刃和劍尖,隻餘下劍柄和一小截劍,在他的胸口。


    一滴滴黑色的血順著他的後背滾落,他英俊至極的麵容卻不曾有半點動容,血液滴到碎木片上,碎木片立刻便被灼燒出一個洞,血液穿過碎木片落入混沌海,但凡接觸到血液的海水立刻便被蒸發了,這一滴滴血液仿佛天地間最炙熱的火焰,不溶於水,不溶於天地,不溶於萬物。


    天空中黑色的鬼臉帶著一絲絲恐懼,躲在黑雲之後。


    海浪後,貪婪的邪眼閃動著莫名的光芒,同樣不敢上前。


    比起滔天的巨浪,和黑雲之後巨大的鬼臉,碎木片上的夜毒猶如一隻小小的螞蟻,然而,他的氣勢,宛如擎天之柱般,壓得鬼臉和邪眼根本不敢露出真身。


    黑雲之後,鬼臉發出一陣桀桀的笑聲,“神主閣下,你的其餘六靈尚未歸一,本體又因潮汐重傷未愈,現在未必是我和邪眼的對手。”


    夜毒微微抬頭,手中的夜神劍,劍指蒼天,含義不言而喻。


    鬼臉冷哼了一聲,盡管他覺得此時的夜毒不是自己和邪眼的對手,但這個男人曾經帶給他的恐懼,卻讓他根本不敢上前,他衝邪眼使了一個眼色,然而邪眼卻並沒有推動巨浪繼續試探,反而凝重地對鬼臉搖了搖頭。


    “難道就這麽拖著?”鬼臉焦急道。


    邪眼冷笑了一聲,“等她來!”


    “她?你是指她?”鬼臉猶豫道,“她暗地裏做了不少事,怕是有自己的打算,我懷疑神主就是她喚醒的……”


    邪眼沉默了,“這件事告訴真主了嗎?”


    “你難道不知道她和真主的關係?”鬼臉麵色難看地搖了搖頭。


    “等等吧!”


    .


    踏仙橋。


    碎石和荒草鋪滿了斷裂的橋,這座曾經赫赫有名的橋,如今一片荒涼。


    天空很陰暗,似乎混沌海的惡劣氣候也波及到了這裏。


    安靜到死寂的踏仙橋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點。


    這個黑色的點,一開始隻有芝麻大小,然而它仿佛活物一般,迎風見長,不一會兒便有蘋果大小,這時,它便不再是一個黑色的點,而是一個黑色的洞。


    這個洞依舊在不停的生長,直到它越來越大,幾乎覆蓋了整座踏仙橋。


    一聲悠久的歎息從黑洞中傳來。


    沈知秋率先走出了黑洞。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碎石和荒草的橋麵,掃過遙遠天邊風雷雲動的混沌海,那張清俊的臉上閃過一絲絲追憶。


    他走下混沌橋,黑洞中又走出了一人。


    這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他左右張望了一下,哈哈大笑,“可算是迴來了!”


    緊隨青年之後,陸陸續續又有人從黑洞中走出。


    直到黑洞完全消失,踏仙橋前赫然匯聚了二十多人。


    沈知秋站在橋邊,望著混沌海上的風雲,腦中閃過一張冷漠的女人麵孔,這張麵孔又和蘇沐沐重疊在了一起。


    “阿沐,我迴來了,這一次,我們依舊是敵人嗎?”


    .


    潮濕和黑暗的地底,蘇沐沐望著潮汐的劍尖,仔細地傾聽著女人說的每一個字。


    “……已知和未知,一直都是對立的,任何一個存在都無法保證他知道這世間所有的一切,即便是真主,也同樣如此……”


    “每當真主遇見那些無法理解的冗長數據時,便會把這些未知封存在某一處,日積月累下來,已知越來越多,然而未知更多,直到有一天,未知的數據中,誕生了他。”


    “他由未知中誕生,從誕生的那一日起,就和已知,和真主對立!”


    “他從未知中誕生……”蘇沐沐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每說一個字聲音便低了一分,這句話仿佛成為一個引子,牽引著她腦中被塵封的某些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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