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生的合力搶救下,歐陽依依終是脫離了生命危險。


    期間因為血庫供不應求,歐陽賢輔和孟星雲都曾主動提出給她輸血。


    考慮到歐陽賢輔年紀大,最後抽取的是孟星雲的血液。不過,她之所以能夠給依依輸血不是因為兩人血型相同,而是因為她的是萬能o型血。


    得知孟星雲是o型血時,歐陽賢輔臉色驟變。他記得孟玉蓮是a型血,而自己是b型血,怎麽可能生出o型血的孟星雲?


    盡管心中疑竇叢生,但當時歐陽依依情況緊急,歐陽賢輔什麽都沒有說。


    待歐陽依依脫離危險後,他交代身邊的常特助,讓他秘密安排一場親子鑒定。


    兩天後,鑒定結果出來。


    那份結果現在就在歐陽賢輔手上,當他看著報告書上的診斷:非親子關係。


    心情複雜。


    當時他從孟星雲的出生日期上做了判斷,加上孟玉蓮一口咬定,孟星雲就是他的親身女兒,以至於他對認親這件事深信不疑,也就沒有進一步去探究,但他沒想到孟玉蓮會在這麽重要的事情上欺騙他。


    靠在椅背上,歐陽賢輔眯了眯眼,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手裏的拐杖。


    常特助不吭一聲,靜靜地守在一旁,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沉默了有一會兒,歐陽賢輔睜開眼,將桌麵上的診斷報告書合上,遞給常特助,並交代說:“把它放進保險櫃,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另外,安排人調查一下孟星雲的身世。”


    “是,董事長。”常特助雙手接過診斷書。


    ——


    為了救歐陽,孟星雲一次性被抽了的血,超過了規定的量,以至於她之後有些難恢複,頭兩天常常兩眼發黑,腦袋昏昏沉沉,整個人像是沒睡醒似的,嘴唇也從未有過的白。


    本來抽到就打住了,但孟星雲準備離開抽血室時,聽到醫生說還差一點,她當時就想,救人救一半算怎麽迴事?更何況是自己的家人,於是袖子一擼,讓醫生又抽了200。


    沒想到再次出來時,就隻能扶著牆走了。


    歐陽依依住的是vip病房,裏麵就像酒店套房一樣大,歐陽賢輔交代人在裏麵多加了一張床位,孟星雲從抽血室出來後,就被扶著在新增的床位休息。


    歐陽家的傭人帶了紅棗雞蛋湯給她補血,等她把湯喝完,依依也睜眼醒過來了。


    傭人趕緊過去照顧她,並且通知了外麵等待的紀遇和歐陽賢輔。


    房間裏就隻剩下孟星雲和歐陽依依兩個人。


    “為什麽要救我?如果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嗎?你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和紀遇在一起了。”歐陽依依流著淚說著這些話。


    而這些話,同時也被推門進來的歐陽賢輔聽到了。


    想起歐陽賢輔得知依依出事時,那份令人揪心的絕望,孟星雲覺得有些難以麵對歐陽賢輔。所以當時就找了個借口先離開了醫院,接下來的兩天裏,她也沒有再去過醫院。


    歐陽家的傭人一如既往給她送紅棗雞蛋湯,每天的飯菜都有豬肝和瘦肉,飲食幾乎圍繞著補血來。


    第三天,她的身體終於恢複得差不多了。


    “依依呢?她現在怎麽樣?”孟星雲看傭人在餐桌上擺弄飯菜,開口關心了一下依依的狀況。


    “依依小姐恢複得不錯,她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準備今天下午出院。”頓了頓,中年女傭人很好笑容地問她,“孟小姐,您不打算去看看她嗎?”


    “我就不了。知道她沒事了就好。”孟星雲笑笑,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吃過飯後,孟星雲看了會兒電視綜藝,臥室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起身進屋,拿起手機看,沒想到是常特助打來的。


    她現在起身害怕接到歐陽家任何人的電話,但是這種事情逃避得了多久,深吸一口氣,滑下接通鍵,講話的是歐陽賢輔。


    讓她到醫院去一趟。


    電話裏,歐陽賢輔的聲音分外冷硬,和之前對她的態度判若兩人,她也說不清具體哪裏不同,但就是感覺變了。


    收了線,她簡單收拾一下,去到樓下,常特助已經開了車在等她。


    無論是和歐陽家相認前,還是相認後,常特助和她都極少交流,他在她麵前一般隻充當歐陽賢輔的傳話人,如非必要,他一般不會跟孟星雲多說什麽。


    而孟星雲知道,常特助跟在歐陽身邊多年,歐陽一直把他當作是自己人,很多事情通常都不會瞞著他,他知道的東西很多。


    自從歐陽那通清冷的電話以後,孟星雲心裏湧上莫名的不安,上車後,便沒忍住想先從常特助這裏探探口風,“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常特助手握方向盤,聲線平穩而客氣,“去了您就知道了。”


    說了跟沒說似的。


    知道繼續問也不會問到什麽,孟星雲幹脆不問了,就這麽懷著忐忑的心來到了依依的病房。


    寬敞明亮的vip病房裏,依依靠床頭躺著,歐陽家和紀家雙方家長各坐兩邊的沙發上,紀遇背對著門口,雙手插兜立在窗前,望向窗外。


    一室沉默,以至於當孟星雲看到這番景象,都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該等在門口。


    就在她思索不定的當口,靠門口沙發坐著的歐陽賢輔率先打破沉寂,“紀博兄,我和你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我們兩家有多年的交情,也正是因為這樣,有些話,我們今天就攤在台麵上說清楚。”


    對麵坐著的紀博臉色很是沉重,“歐陽兄,你說便是。”


    “依依對紀遇的感情,你們也都看到了,她甚至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這份深情,有多少人可以比得上?今天,我希望得到一個交代,紀遇和我的寶貝女兒依依,現在這樣到底算什麽?”歐陽賢輔說著有些憤慨,聲音不自覺地就提高了。


    始終望向窗外的紀遇捏了捏拳頭,徐徐轉過身來,轉身瞬間,視線恰好與停在門口的孟星雲撞了個正著,他原想自己麵對和解決掉這一切,卻不想她怎麽也來了,蹙了蹙眉,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很是為難地對歐陽賢輔說:“歐陽叔叔,這件事,我很抱歉。有些話如果放在現在講,可能會顯得不近人情,但是我不能不……”


    “住口!”紀博突然打斷了紀遇的話。


    紀遇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親,印象中,他從沒有在外人麵前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過他,當然,或許在父親眼裏,歐陽家的人算不上外人,但紀遇還是感到不小的震驚。


    “訂婚吧,找人算個好日子,把兩個人的婚定了。”紀博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爸!”紀遇無法接受地看著他。


    張慧也是不停扯動紀博的衣角,暗示他別衝動。


    門口的孟星雲用力捏了捏手裏的包包。


    紀博看了看自己家一大一小,皺了皺眉頭,但還是狠下心來,走到病床前,對依依安慰說:“依依,你先好好休息,這件事,紀伯伯會給你做主。”


    “謝謝紀伯伯,紀遇沒做錯什麽,您不要怪他。”依依含淚對他說。


    看這未來兒媳多乖巧,紀博愈加覺得自家兒子混蛋玩意兒!瞪一眼身旁的紀遇,重重地歎口氣,踱步走出病房。


    紀博氣唿唿地出來,帶起一陣風,始終站在房門口的孟星雲默默讓到了一邊。


    紀博出來後,紀遇很快也跟在他身後出來。


    “爸,你憑什麽替我做出這樣的決定!”


    紀遇轉過身來,“就憑我是你爸!你沒能成為優秀的軍官,我不計較,人各有誌,但是,作為一個男人,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你既然已經對人家……”激動地拍了拍兒子的胸口,“做個有擔當的人!”


    父親氣衝衝地離開,母親跟著追上去,他轉身迴頭看向孟星雲,連父母都不相信他了,他要怎麽向孟星雲證明,證明他沒有跟歐陽依依發生過任何關係。


    ——


    夜晚,車子在公路上開得很慢。


    紀遇多希望眼前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這樣,他就可以和孟星雲一直走下去,沒有結束。


    可是分別的時刻終究還是會來到。


    孟星雲沉默著打開車門,走出幾步遠,她的腳步很重,像是被注入了鉛那般,每一步都用盡她所有的力量。


    車燈籠罩住她纖細的身影,周身仿若薄紗纏繞,多了幾分虛幻和縹緲,似乎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不見。


    在那一刹那的意識,紀遇急切地推門下車,“孟星雲!”他叫住她。


    “你都不問我,跟她到底怎麽迴事嗎?如果我跟她訂婚,你也沒有關係嗎?一點都不在乎嗎?”


    孟星雲收住腳步,但是並沒有轉身,“好好珍惜她。”說完,快步跑進了公寓。


    歐陽依依出事那晚,歐陽賢輔曾質問過紀遇,他到底對歐陽依依說了什麽?才會令她產生輕生的念頭。


    他告訴她什麽了呢?他告訴她:“不管最後我有沒有跟孟星雲在一起,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上你。”他當時把話說得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不過就是想讓歐陽依依對他死心,但是沒有想過她會做出如此極端的事情。


    更沒想到,極端過後,所有人都誤認為歐陽依依為情自殺,他紀遇始亂終棄。


    紀遇疲憊的身體靠在車頭,看著孟星雲隱沒在建築物後的身影,從口袋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根叼在嘴裏,熟練地用打火機點燃。


    蒙蒙細雨飄散在空中,橘黃色路燈下,他和車子像是籠罩在朦朧的水霧當中,安靜、沉重而憂鬱,隻有指尖晃動的星星點點。


    他一直在等,等一個她轉身的可能,可是,等了一夜,他也沒有等來那個可能。


    大概,她是真的不在乎吧,他心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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