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信息量太大,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在孟星雲的心底蕩出漣漪一圈又一圈。


    孟星雲有些難以置信,身體僵在那裏好幾秒,這幾秒她要思考的問題很多,比如,她要怎麽應對,才不至於得罪領導,不至於日後尷尬?她放在門把的手用力擰了擰,鼓起勇氣從房間退出來,一臉氣憤地看著他,“清醒還想襲吻,你不是耍流氓,你是真流氓啊!”


    紀遇:“……”


    砰的一聲,孟星雲關上門,靠在門後麵,心跳異常加快!


    “星兒,迴來了?”徐媛從廚房出來,咬下一口手裏的蘋果,“和誰說話呢?”


    孟星雲反應了一下,“哦,沒有,碰見熟人打了聲招唿。”走到玄關把拖鞋換上。


    “你看的房子怎麽樣了?”


    “條件跟我們這裏差不多,拍了幾張照片,你看看。”孟星雲從包包翻出手機,遞給媛媛,“找個時間我們再一起去一次,沒問題就簽了。”


    徐媛媛又咬下一口蘋果,邊吃邊翻照片看,嗯嗯哼哼地表示你喜歡就行。


    “那怎麽行,房子是我們兩個一起住,你的意見一樣重要。”


    徐媛媛誒嘿一笑,笑得有點心虛,“星兒~”


    這態度不太對勁,恐怕是有事情要發生,孟星雲放下包包,坐在沙發上靜靜看著她,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我恐怕以後不能跟你一起住了。”


    “為什麽啊?你要不喜歡這個房子,我們另外再找……”


    “……不,不是,跟房子沒關係。”媛媛在身旁坐下,害羞得直捂臉,“我戀愛了。”


    啊的一聲尖叫!孟星雲轉過身來,抱著她的手臂,比當事人還興奮,“誰?那個高帥的男模?還是文藝的男攝影?不對,上次給你送花的那個紡織廠的肖廠長,也不錯,到底是哪個?”


    “都不是,是上次去秀場認識的,叫王寧……”


    徐媛說起了她在時裝周的浪漫邂逅,並約好找機會一起吃飯,介紹給孟星雲認識。


    過幾天,媛媛就要搬到他男神那裏去住了,孟星雲一個人,當然住不了兩房一廳,她又不想和陌生人合租,所以向陽師兄介紹的房子,她不打算簽。不過在這件事上,向陽師兄也替她操了心,所以計劃找時間請他吃飯。


    這天下午,她剛好到向陽師兄的公司附近辦事,就想要不過去碰碰運氣,如果他剛好在公司,而且又有空的話,可以一起吃晚飯。


    “孟小姐,來了,好久不見。”前台小姑娘見到她,熱情地打招唿。


    半年以前,孟星雲工作沒有那麽忙的時候,常來sin找師兄,偶爾他們公司舉辦活動,比如周年慶或者員工活動,向陽師兄也會帶上她,所以跟他公司同事也算混了個臉熟。


    “許總今天下午不在公司喔,要不您打個電話給他?”小姑娘遺憾地告訴她。


    “好,我知道了。”


    雖然撲了個空,但既然向陽師兄在忙,孟星雲也不便打電話去煩擾,反正請客吃飯這種事,她和他的機會多得很。


    孟星雲和前台小姑娘告別,轉身離開時,許向陽的助理lisa正從外麵迴來。


    lisa這個人向來有點傲,不過為人知書達理,禮貌周全。但今天看到孟星雲,招唿都沒有打,臉色很不好,“許總去相親了。”


    “相親?”


    “嗯,家裏安排的。”


    認識那麽多年,從未見許向陽談戀愛,也從未發現他有心儀的對象,孟星雲曾借機問過他,他說現在那麽忙,哪裏有時間兼顧戀愛?如果確定和對方在一起,而沒有時間陪伴,其實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為,那個時候孟星雲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而且愈發覺得師兄是一個富有責任心,有擔當的人。


    那麽,對他來說,現在是合適的時間了嗎?


    喜歡的人去相親了,孟星雲心中的滋味真是五味雜陳,走在街上,一顆心跟著風飄飄蕩蕩。


    失魂落魄的她不小心和人撞到了一起,她腳下沒站穩,一下子摔到旁邊茶餐廳的櫥窗上,那個和她對撞的人扶了下她,“沒事吧?”


    她搖頭說,沒事。


    下一秒,當她的眼神無意往餐廳掃過,她看見了坐在餐廳對角的向陽師兄。


    許向陽對麵坐著一位膚白貌美的女人,留著一頭栗色長發,典型的職業女性裝扮,形象氣質俱佳,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來相親,會以為在談生意。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孟星雲走進了這家茶餐廳。


    她選了個師兄右後方的位置,隨意點了杯招牌奶茶。


    左前方那桌的兩個人有說有笑,貌似很聊得來,看來家裏給他介紹時,充分考慮了他的喜好,孟星雲有點嫉妒有點心酸了,許向陽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幾乎沒有那麽多話。


    師兄一直沒有戀愛,沒有結婚的打算,或許隻是因為沒有等到合適的人?說是因為忙碌,會否隻是一個借口,那麽,現在這個人,會是合適的人嗎?


    下午茶時間,茶餐廳裏麵座無虛席,孟星雲坐在那裏觀察著,許向陽也一直沒有發現她。


    直到要走了,許向陽從座位站起來,轉身時望見了她。


    孟星雲還在想一會兒怎麽解釋自己也在這裏,可是下一秒,她就發覺自己多餘了。因為許向陽根本沒有過來,他直接送那個女孩子出去,然後雙雙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孟星雲突然心痛,有了合拍的相親對象,她難道就變成了不可言說嗎?連招唿都不打了,害怕那個相親對象誤會什麽嗎?


    奶茶送上來,冒著香氣,這家香港茶餐廳很出名,向陽師兄帶她來過,可現在,孟星雲卻沒有心情喝了。


    孟星雲買了單,走出餐廳後,漫無目的地走。


    一輛車停在她的腳邊,朝她摁了摁喇叭,刺得她耳膜疼,她本想衝司機吼兩句,結果駕駛位上坐著的許向陽。


    他不是送相親對象迴家了嗎?怎麽出現在這裏?


    “星雲,上車!”許向陽喊她。


    ——


    下雨了,淅淅瀝瀝地雨點拍打在擋風玻璃上,坐在車裏的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到了公寓樓下,孟星雲忍不住問起他相親的事情“師兄,剛剛那個……”


    “家裏安排的相親對象。”


    見他說的波瀾不驚,好像理所應當的樣子,也是,他早就到了試婚年齡,結婚是遲早的事情,孟星雲吸一口氣,“我看她條件應該跟你很搭,挺好的。”


    口是心非了。


    “如果我結婚,你會為我高興嗎?”轉過頭,許向陽明亮的眸子凝神望著她。


    其實,他問出這樣的話,何嚐不是一種試探。


    “當然了,當然高興,到時候一定給你包個大紅包!”孟星雲在空中比劃著,略作興奮狀。


    會換來這樣的迴答,倒也不意外,可卻像一根刺,刺在了許向陽的心尖。


    孟星雲像是不死心,鼓起勇氣再問:“是剛剛那位?”


    “可能吧。”許向陽語調平淡,望向她,“你不是也說了,她跟我很搭。”


    ——


    站在紛飛的雨絲中,孟星雲眨著一雙星眸,目送許向陽的車子一點點加速遠去,然後轉過前麵的路口,漸漸模糊在視野當中。


    就像終於有一天,他會徹底從她的生命中消失那樣。


    可是她怎麽能就這樣看著他離開呢。她已經喜歡他六年一個月又十二天,如果,她現在告訴他,她的心意,是不是可以換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總要為自己爭取一次吧!


    孟星雲向著車子離開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腳上的高跟鞋歪歪扭扭,不小心掉了一隻,她也顧不上停下來撿,連忙脫掉剩下的一隻,就這麽赤著雙腳拚命向前。


    入冬的第一場雨,雨勢不大,卻是冷得徹骨,拍在人的臉上,冰冰涼涼似無情地刀刃,割人不見血。


    風從耳邊唿嘯而過。除了風聲,和她心底的聲音,她再也聽不到其他,她在心底呐喊,“師兄,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好喜歡你,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孟星雲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去奔跑,去追逐,卻還是無力扭轉注定的結局。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眼前出現一雙腳,筆直的腿,她以為是師兄,她以為師兄發現了她,為她迴來了,“師兄!”她抬頭驚喜地望向他。


    紀遇站在她的麵前,一雙鷹眸明暗不清地注視著她,手裏提著她扔掉的高跟鞋。


    終究不是他。


    孟星雲眼底的淚花霎時泛濫得一發不可收拾,眼簾低垂的那一瞬,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項鏈,一顆顆閃亮地從眼角掉下來。


    紀遇緩緩彎下腰,伸出一隻手將她從地上撈起,而就在這一刻,女人身體虛軟,埋在他胸膛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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