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他雖不曾說出口, 但若是一定要刨根究底地問, 江喻白究竟是怎樣喜歡上顧小魚的,其實江隊長也答得出來。樂文 小說


    警察這職業, 光鮮擺在人前, 心酸藏在人後。


    好兄弟死在自己麵前時的無力, 能護盛世卻護不了自己的朋友家人, 信仰再三被顛覆,夢中渴求的光芒終於隻是夢裏的虛妄……


    多少個夜無眠, 多少根煙燃盡。他一心以為離開刑警隊就是從絕望裏脫身,殊不知繭子縛住的不是身體,而是那顆奄奄一息的心。


    那時候的他, 心如死灰。


    在光影線上他踏了太久, 見不得人的灰暗他見得太多,他越來越懷疑他拚盡全力守護的東西究竟是什麽,而守護的意義又何在。


    曾經的深知隻會加劇如今的一無所知。江喻白想要一個答案,一個讓他繼續拿槍守衛疆土的理由。


    這些年有各種各樣的人, 給了他各種各樣的迴應。所有的答複裏,他卻始終沒聽到一個叫他耳目一新的聲音。


    或許真是應了那句老話, 每個人心裏都存在一個答案, 而我們需要的,隻是一個理由。


    問題自產生起, 江喻白心裏就應該有一個答案。兩年時間可以沉澱諸多瑣事,也可以叫這早已存於他心底的答案浮出水麵。


    是的,江喻白早有答案了, 隻是他需要一點時間醞釀。


    江喻白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去表達,因為所有的語言在他的這個“答案”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特別刑偵大隊的江大隊長一蹶不振,蓉城警方急得團團轉。


    調離崗位的兩年來,心理專家上麵派了無數個,對他的問題,每個專家都能給出一套完美的表述。可他們說出的話和做出的事並不相符,那樣的答案並沒有說服力。


    江喻白總是想要一個答案,這個答案找到之前,他無法再迴到他的榮耀裏,可無奈他苦苦追尋,卻怎麽也找不到這一個答案。


    於是隻好在歲月的洪流裏茫然無助跌宕起伏,直到有一日,他遇到了她。


    她像光,更像一縷清風。即便身陷囹圄也毅然兩肋插刀,無愧於心是她的正義,這是她顧小魚的答案。


    “幫會沒了可以再建,朋友沒了就真的沒了。我問心無愧,敢為朋友兩肋插刀。”yy裏,姑娘斬釘截鐵,義正言辭。


    一身正氣隔著屏幕往外溢,再聽她柔軟卻不失剛正的嗓音,便如有一道天籟,披荊斬棘,直達他久閉不開心扉。


    好一個問心無愧,兩肋插刀!


    這絕不是他聽過最完美的答案。可江喻白喜歡這個答案。


    她固然莽撞衝動、她誠然心直口快,她並不是那麽的完美。但她從來不改,言出必行,自反不縮,雖千萬人亦往矣。哪怕幾度身陷囹圄,依然堅持兩肋插刀,隻為她心中的正道,為她的浩然正氣。她或許有點偏執,但偏執得很可愛。


    這真的不是最完美的答案。


    但這卻是江喻白心裏最想要的答案。


    所以即便時光倒流千百次,隻要能相遇,江喻白就能肯定,他還會千百次如一的愛上她。


    自從相識的那一刻起,他就從沒見過這姑娘有失態的時候,即便再驚喜再尷尬再無措,她都總有一身用不完的坦蕩。


    與其說是她理性,毋寧說是她太單純善良。


    即便知道一切的黑,即便洞悉所有的傷害,依然堅定執著地站在渴慕麵朝陽光的立場,在憧憬、在堅守,並為此不顧一切。


    江隊長從沒見過能有一個姑娘,坦蕩得讓他都自愧不如。江喻白不是欣賞她,不僅僅是欣賞她,憧憬她,更是一種期許——他看過了這世界太多的無可奈何,不願意讓難能可貴的一絲光也泯滅。


    他不是欣賞,他是不想讓這一點點亮光也泯滅。


    因為這不是這個世界最後的一盞燈,卻是他的唯一一盞。


    全世界隻有她一個人,可以完美詮釋他想要的答案。全世界也隻有她一個人,叫他那顆荒蕪沉寂了整整二十八年的赤誠之心,一朝之間死灰複燃。


    辦案太多,江喻白總是有一種難以言喻卻精準無比的直覺。


    自從第一次遇上她,江隊長就無比確定,這一定是他命中注定的那個姑娘。


    因為遇到她的一霎那,他已不再是他,不再是冰冷的鋼鐵,而是溫熱的鎧甲。


    他想護她,想護她一輩子。


    他要護著那顆柔弱卻堅強的小心髒,說什麽,也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


    既然他抱了,那就得抱上一輩子;既然他寵了,那就得寵上一輩子。他絕不會讓他媳婦兒受一點點委屈。他鐵了心鐵定要護她一世平穩,守她一生安寧。


    江喻白從不下承諾,所以他一旦開口,就絕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於是寵著她護著她,實在是理所應當。


    這姑娘是真的傻。她一顆心全然牽係在他身上。


    對街一對小情侶還沒走遠,推推嚷嚷,吵得不斷。不用聽也知道,話題總離不開山珍海味和粗茶淡飯。


    他知道姑娘家金貴,但大半夜非要找山珍海味,不論是不是醉酒話,未免都太過於矯情。


    江隊長迴頭看了看他家小媳婦兒。


    剛從生死線上走了一遭,小媳婦兒給嚇得不淺,懦懦的像個小兔子,捧著紅薯一口口的啃,眼睛亮亮的,也不嫌棄路邊攤,吃得直拌嘴,邊吃邊關心他手頭還有沒有錢,舍不得讓他太窮酸……


    這姑娘方方麵麵都在為他考慮,一心一意地為他好。


    你叫江隊長又怎麽能不喜歡她呢?


    江隊長太喜歡她了,他喜歡得要命。活了三十年就遇上這一個心肝寶貝兒,他簡直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給她看!


    盡管他有多優秀,江隊長心裏也有數。把他的個人條件家庭條件統統拿出來擺一擺,肯跟他的姑娘,圍著蓉城繞三圈都有剩餘。


    但說到底,可這麽多姑娘他看不上啊!


    他就喜歡她遺世獨立的清白,就喜歡傲然無懼的正氣,連帶著她偶爾略顯迂腐的書生氣都愛得不行。


    可這姑娘可不是看在他卓越的物質條件上才肯跟他好,這姑娘是浩瀚大海裏的一尾小魚,自由是她的本性,她喜不喜歡還不就是她一句話的事?


    她若是喜歡,管你什麽條件,她都喜歡。


    她要是不喜歡,管你什麽條件,她就是不喜歡。


    可愛上一個人,卻是恨不得拿繩子把她綁在身邊,一輩子也不要她離開半步。


    遇上這樣的姑娘,你叫江隊長怎麽辦呢?


    他就是掏心掏肺地對她好,也不敢保證姑娘永遠不嫌棄他,除了疼她愛她寵她慣著她,他還能怎麽辦呢?


    是她讓規則再也沒原則,風流再也沒風格。無論猜測或對策都拿她沒轍,江喻白能怎麽辦?算了、罷了,他認輸了。


    “耙耳朵”也好,“吃軟飯”也罷,隻要姑娘肯跟他好,他什麽都願意。


    得了吧,他原本也就沒什麽好講究的。這大千世界裏無論是哪一種精彩,於他而言,本就是格格不入的荒涼。若是拋開那一身神威,他江喻白也就隻剩下形單影隻而已。


    天底下隻有這一個姑娘從不在乎他的荒涼,反而拿手指點了點他胸口的位置,左邊胸膛心尖上的一處,柔聲說著:“二白,我不貪心,我也想住在裏頭。”


    指尖點在他胸口,像戳在他柔軟的心尖。


    傻姑娘想跟他好,一個勁兒地述說:“我很乖的,不給你惹麻煩。我真的乖,不搗亂的……”


    江喻白啞然失笑,薄唇滑過她光潔的額頭,柔聲道:“小傻瓜,你不早就住著了?”


    “那要住一輩子。”


    “我好不容易才討迴來的媳婦兒,一輩子就夠了?”


    “……那我多住幾輩子。”傻姑娘忍俊不禁。胳膊摟著他脖頸,她喉頭忽然一哽,臉上還有笑,眼裏卻莫名落下兩行清淚來。


    江喻白一怔,嗓音幾不可聞地顫抖著:“乖寶寶,怎麽了,哭什麽呢?”


    “……我太喜歡你了。”


    江喻白:“……”


    這姑娘眼睛裏的情誼他一貫是知道的。江隊長知道,她滿眸愛意,一如她所言的那般,喜歡他喜歡得叫那個頂天立地的大女俠也忍不住要流淚。


    她越哭越厲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往下滑落。


    江隊長怎麽不知道呢,他從來都知道這姑娘是真對他好,別人要看他的榮耀他的輝煌,除了爸媽,全世界隻有這姑娘一個人對他的功勳不管不顧,隻在乎他受不受傷、疼不疼,他委不委屈、難不難受。


    她在乎他,甚至可以罔顧自己的難受。


    她坦誠地叫他心碎。江喻白能怎麽辦,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手忙腳亂:“這傻媳婦兒,不準哭了。”


    ***


    江喻白最見不得他愛笑的媳婦兒不對勁,更見不得她哭。


    而他也是真的,不忍心叫她再受委屈了。


    他早就知道他這姑娘性子豪爽又仗義,免不了遇到些心術不正的暗中使壞,指不定要吃多少啞巴虧。


    江隊長也知道,這姑娘誠然傻,卻又不是真的傻。


    一片好心天地可鑒,卻隻換得差點豁了她自個兒的性命。她腦子又沒毛病,憑什麽栽坑裏了,還要爬起來給個笑臉繼續往坑裏跳呢?


    現實一味地傷害她,她心裏怎麽可能不憋屈,怎麽可能不迷茫?


    而江喻白不忍心叫她受這種苦。


    善良是她的信仰,是她的靈魂和骨肉。一個人若是沒了信仰,就像是身體被抽去了脊柱。眼睛再也看不見光,極目皆是黑暗,稠密的恐懼裏不知潛伏了多少虎視眈眈的洪水猛獸……那不是人待的地方,那種苦,他絕不會讓她去承受。


    這姑娘畢竟是他的光啊,是他尋覓了兩年,唯一得到的答案。


    江喻白不能再失去她了。他曾經曆過、迷失過、彷徨過的黑暗,他絕不會讓她再經曆了。哪怕下一秒他就會粉身碎骨,這一刻也絕對會護住她的周全。


    為她犧牲是他的榮幸。


    江喻白沒有遺憾。


    男人的選擇怎麽能遺憾?明知是狂風驟雨,也隻管風雨兼程。而且,這一切都不一樣了,這姑娘眼中的情誼一貫明澈清湛,能娶到她是他三生有幸,他有什麽好遺憾的?


    以前不懂什麽叫“對的人”,現在知道,能遇到一個人,讓他覺得以前吃過的苦、受過的累統統變得劃算……江隊長覺得,這就是他想要的未來了。


    這姑娘是真的傻。受盡委屈她不哭,卻因為喜歡他心疼他而落淚。


    江隊長有什麽遺憾?哪怕受盡人間疾苦,隻要能遇上她,能娶上她,一切都值得。


    而上天對他到底還是仁慈的。


    老餘家的一對玉佩,沒傳給親生兒子餘盼,通通過老餘的手傳給了他兩——你說這不是緣分?這怎麽不是緣分了?命中注定了,這就得是他的媳婦兒。


    這場婚禮姑娘等了很久很久,江喻白也計劃了很久很久。


    他本該等在禮堂前,看著他溫柔美麗的新娘緩步而來。但姑娘穿著一身小禮服出現的那一刹那,江隊長卻等不及了。


    這一條路她足足走了二十四年才走到他麵前,而江喻白卻已經等了她整整二十八年。二十年太久太久,他已不願再多等她一分一秒,他現在就要上前,就要握緊她的手,再也不放開。


    世界這麽大,能遇上一個彼此喜歡想要過一輩子的,真的不容易。過去的他來不及參與,可未來的,他一定要風雨以共,趕也趕不走。


    有人說,你之所以看不見黑暗,是因為有人為你將黑暗擋在身後。


    這句話沒說錯。


    世人隻知我有一身鐵甲,刀槍不入,可又有誰會留意,我那堅不可摧的盔甲內裏,空空如也。


    我的一顆心悉數化成堅甲,而後有彷徨和無助,卻沒有肉身可以痊愈傷痕。


    直到我遇見你,善良而柔軟,所以無比堅強的你。


    像光線刺破了黑暗,你忍著磨礪,填滿了我空蕩冷寂的心房。在那長久洞開的門上,添上了一把牢固的鎖。


    守著別人遠比守著自己容易。而你的存在就是對我最大的守護。


    於是這一生第一次有期待,我再也不懷疑從警的意義,我甘願化作高山磐石,為你擋住所有的黑,隻為守護你心中尚存的浩然正氣。


    “當我媳婦兒,小魚。”


    從今往後,我會為你抗下這世上所有醜惡,因為你相信這世上有正義。而我不信命,卻是那麽的信你。


    ……


    “顧小魚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輩子白頭偕老,下輩子比翼雙飛,下下輩子舉案齊眉……我的小魚,我的乖寶寶,生生世世都當我一個人的媳婦兒好不好?


    由我來疼愛,由我來守護,由我來給予幸福,你說,好不好?


    ……


    “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一年來,謝謝大家的支持。更多番外,個人誌裏見啦!</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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