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媽媽叫了美容師到家裏來幫她做美容,顧小魚也跑去蹭,躺在按摩椅上腦子裏亂糟糟的。一下午都在琢磨連著兩次沒能迴複上江喻白,會不會叫他不高興了。


    她就是有點害羞,羞得說不出口,不過問題的答案她是清楚的。


    一個願意娶一個願意嫁,感情都到這地步了,該不該看的也都叫他看得差不多了,連被窩都鑽過同一個……答案不是很清楚嗎?


    答案再清楚不過。


    顧小魚不猶豫,就是有點害羞,驀然想到同居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事,譬如說床上的某種,臉上更燙。


    不過燙雖燙,就算她臉上燙得能煮雞蛋,她還是很喜歡江喻白能躺在枕邊,跟她說一些悄悄話的感覺。


    顧小魚喜歡得不行。


    江喻白的電話打不通,當著媽媽的麵,顧小魚也沒敢多打。畢竟一年迴來不到幾次,迴來了不陪爸爸媽媽,一顆心還全部係在別人身上,總有點說不過去。


    顧媽媽倒是沒留意她的小動作,跟美容師有一碴沒一碴地聊著天,顧小魚在一旁昏昏欲睡。


    下午六點不到,手機忽然響了。她以為是江喻白,沒想到是小飛蟲兒。


    小飛蟲兒是江隊長在特警隊收的徒弟,本地人,方便她跑腿時候使喚。不過除那次見麵之外,兩人再無聯係。小飛蟲兒突然給她打電話做什麽?顧小魚不解,先接了:“喂,你好。”


    “師娘,新年好,”那頭熱情招唿著,“師娘你現在在哪兒,師父讓我給你帶東西。”


    江喻白會拜托小飛蟲兒給她帶東西?顧小魚愈發糊塗。但這號碼是江喻白親自給她存上去的,絕不會有錯,她也沒多想,小飛蟲兒說東西太沉,他要親自送上門,便地址發給了他。


    不到十分鍾,電話再次打來。小飛蟲兒在大門口,保安攔著沒讓進。


    麓山國際價格不菲,住宅區管理也相當嚴格。外人一律是禁止入內的,除非是主人早打過招唿,或者顧小魚親自下去接。


    顧小魚下去都是半小時之後的事情。小飛蟲兒正跟門口保安聊天,他開了輛灰色的福特,穿了一身特警隊的戰訓服,往門口一杵,特別紮眼。


    “哎,小魚來了。小魚,這位警官說來找你的,”保安們紛紛跟她打起招唿。顧家一家人都不愛擺架子,平時遇見了,保安們都愛招唿他們。


    顧小魚一一點頭應聲:“恩謝謝,不好意思添麻煩了,這是我朋友。”


    她都說是朋友了,保安們也沒多問。


    小飛蟲兒道:“師娘,我看你也沒開車下來,一個人不方便拿,不然你先上車,我給你帶上去。”


    “是什麽東西?”顧小魚問。


    他不答,神秘兮兮地抿了抿唇:“師父說不準透密,你看了就知道了。”


    顧小魚:“……”


    算了吧,既然江隊長有心要製造驚喜,她也就不推辭了。坐上小飛蟲兒的福特,指揮他往家裏開車。


    這人他不算熟,雖然叫她“師娘”,恐怕跟她年紀差不多。一路上誰也沒說話。


    十來分鍾的路程很快便過去一半,小飛蟲兒突然開口,一臉震驚地問:“師娘你住麓山國際啊,這裏地價好貴啊,蓉城最好的別墅區呢。”


    顧小魚隻能尷尬地笑笑:“恩,我家裏經商的。我也就一窮鬼,每月拿幾千塊錢的工資勉強混口飯吃,現在還下崗待業,靠你師父養呢。”


    小飛蟲兒撓了撓後腦勺,“嘿嘿”地笑。


    顧小魚不太喜歡別人問她家庭背景,總是怕說了,別人看她的目光就不如以往那般平常。


    但大概是因為人家幹的是警察這行,警察這一行吃一碗公家飯,工資不高。能在這一行幹,多是因為心裏的一點榮辱感,對錢看得淡。小飛蟲兒聽完她的解釋,眼裏並沒有顯現過分的變化。


    這個細節讓顧小魚頓時對他好感倍增,順便問他:“上次就想問,你為什麽叫小飛蟲兒啊?”


    “報告師娘,我小名兒叫毛毛,小時候瘦,同學他們叫我毛毛蟲,我又跑得快,康哥說我是小飛蟲兒,”小飛蟲兒搶著答,態度特別端正。


    他們隊裏北方人不少。北方人說話兒化音重,叫他“小飛蟲”都不對勁,非得把兒化音帶出來,叫“小飛蟲兒”。


    顧小魚琢磨了一下,沒忍住笑。


    小飛蟲兒也不認生,跟她蠻親近,招唿著:“師娘師娘,有事你盡管吩咐我,千萬別跟我客氣。”


    “我還在讀警校的時候就聽說過師父了,我可崇拜他了,大學畢業拚了命考到了蓉城刑警隊,那年剛考過去,結果師父轉調了特警隊,我又追過來了。”


    “你就這麽崇拜他?”顧小魚大吃一驚,這可是警界版本的瘋狂粉絲啊。


    他倒是不以為意,傻傻地笑著:“那可不,我特別崇拜師父。不隻是我,我們一個學校都崇拜他。”


    “這麽牛?”


    “真的真的,師娘你別不信,”小飛蟲兒搶著開口,為了專心說,連車速都放慢了,不過嗓音卻是隱隱顫抖起來,激動溢於言表。


    他道:“師娘,師父可厲害了,全國第一支特別刑偵大隊,我們蓉城的‘白色曙光’就是他帶的。”


    “什麽‘白色曙光’?”顧小魚問,“他以前的事我不清楚,你跟我說說吧。”


    小飛蟲兒還蠻可愛,想都不想,跟著就點頭:“好的師娘。特色隊就是,我們蓉城有很多個刑警大隊,師父帶的這隻隊是編製之外的,一般的案子不經他手,他隻管別的刑警隊管不了的案子。什麽冤案、懸案……什麽難,什麽給他,隻要給了師父,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不僅是破案,他用人也厲害,全隊人馬都是師父一手挑選培養的,個個都是本省精英中的精英,平均年紀還不到三十——師父剛滿二十五歲就當上刑警隊大隊長,什麽概念,放眼全國也找不出一個呀。”


    “師父是我們學校畢業的,全校偶像,十六歲上警校,十八歲畢業。我畢業前一年,學校校慶,師父迴來做演講,那天學校爆滿,擠都擠不進去……我就是去看明星演唱會也沒這麽大的陣仗啊。”


    小飛蟲兒說得一臉憧憬,顧小魚是徹底嚇壞了。


    難怪上麵不肯放他走,巴不得他娶個蓉城姑娘就地安紮呢。她隻知道江喻白厲害,也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厲害。


    十六歲進警校,十八歲畢業,翻年二十八,豈不是快當十年警察了?但看年紀就知道非同小可,江隊長真不愧是蓉城的警界傳奇。


    他這十年裏創造的榮耀,換了別人,或許一輩子都做不到。江隊長畢竟還沒到二十八歲,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前程不可限量。下一個十年裏,下下個十年裏,他還能創造更多的傳奇,根本就不可想象。


    顧小魚不敢想。


    寶劍鋒從磨礪出,臘梅香自苦寒來。這十年固然鋒芒乍現,可又暗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辛酸?顧小魚壓根就不敢想,想想就心疼。


    “師娘,我追隨師父三年了,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師父肯收我當徒弟,”話鋒一轉,小飛蟲兒突然道,眼神頓時有點哀怨,語氣也委屈,聲聲哀求,“師父吩咐了,師娘有事要多幫忙。師娘你可千萬要多使喚我,你別不使喚我,不然師父就不收我了。”


    顧小魚愣了半宿:“……噗。”


    什麽年代啊,竟然還有人哭著喊著求她使喚。她是中了江喻白的毒了。


    車子在家門口停下,司機老陳第一時間上前查看。瞧見是顧小魚,習慣性地在旁邊立了一下。


    小飛蟲兒停穩了車,走到車後麵,一把打開後備箱。


    四箱水果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兩箱芒果,另外兩箱混裝。小飛蟲兒把兩箱芒果搬下來,放到顧小魚麵前。顧小魚當場就愣住。


    江喻白竟然給她寄了兩箱青皮芒。她早上剛跟顧媽媽撒嬌,鬧著媽媽不給她買芒果就是不疼她來著,下午江喻白就給她寄青皮芒來了。


    還用說嗎,不買芒果給她吃就是不疼她,給她買,不就是她們家二白疼她了?


    顧小魚有點尷尬,心裏跳得急,臉上跟著發熱。


    ……她跟親媽撒個嬌而已,怎麽叫江喻白給聽去了呀。


    小飛蟲兒負責任地交代著:“師娘,這是師父中午才空運過來的。怕耽擱,直接讓我去雙流機場接,還新鮮著。”


    “大過年的,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師父讓你放心吃,這是托人介紹的全天然果園,他親自去摘的芒果。”


    顧小魚點頭:“好。”


    司機老陳過來要幫忙搬東西,小飛蟲兒趕緊護住籃子,生怕給搶了似得。顧小魚會意地笑道:“陳叔叔,東西太沉了,你不用麻煩了,讓蟲子搬這東西就好了。”


    老陳點點頭,也不多推辭,站在旁邊幫忙打下手。滿滿一箱芒果重是重,但年輕男人一身特警隊戰訓服又不是來假的,哪裏用得上他呢?


    廚房後麵有一間專門盛放備用水果食物的小房間,老陳領著小飛蟲兒去了。


    大過年的,就算是徒弟,跑這一趟也讓顧小魚心裏過意不去。


    早上她還瞧見儲藏室裏有一堆禮品,一溜衝進去提了些出來。


    特警隊常年處於備戰狀態,酒就算了。顧小魚先提了一些保養品出來,塞給小飛蟲兒,又迴去抽了五條煙,提了幾盒好茶葉遞給他。


    “保養品給你父母的,讓他們放心,你師父會好好帶你的。煙和茶幫我捎給裏飛康他們,祝他們新年快樂。”顧小魚交代。


    “師娘……”小飛蟲兒苦著臉,死活不願意接,“我隻是幫師父拿來而已,東西是師父買的,我隻是跑個腿,師娘你不用跟我客氣。”


    顧小魚:“哎呀接著,誰跟你客氣,東西又不是給你的,你不能拒絕。”


    “師娘真不用,”小飛蟲兒還是不肯接,死活不要,“師父已經很客氣了,我跑腿天經地義,師父還給我帶一箱迴去。還有一箱就是叫我待會兒帶迴去特警隊給康哥他們的,師娘你不用再給我們了。”


    “你師父是你師父,我是我,”顧小魚臉上一沉,“你不聽話,我就給你師父打電話告狀了。”


    這話比什麽都管用,小飛蟲兒嚇得一個哆嗦:“別別別,我拿我拿。謝謝師娘。”


    “行了你快迴去吧,大過年的好好陪陪家裏人。”


    “那成,師娘你別送了,我自己迴去就行。”


    灰色的福特很快消失在轉角。小飛蟲兒犧牲了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跑來給她送了兩筐芒果,他現在還得趕迴家看父母一眼,晚上又得趕迴隊裏執勤。


    幹他們這行的都不輕鬆。別說小飛蟲兒,這大過年的,裏飛康他們也迴不了老家。大家都不容易,她能打點的就多打點一點,能關照的就多關照一點,如果還有沒打點到的,也隻能等江隊長自己打點了。


    顧小魚在門口多站了一會。


    司機老陳笑嗬嗬地打趣:“小魚談戀愛了呀?”


    “恩,對,談戀愛了,”顧小魚紅著臉點頭,小飛蟲兒一口一個“師娘”地叫,當著老陳的麵,叫得她挺尷尬的。顧小魚揉了揉鼻子:“那是我男朋友的徒弟。”


    “小夥子挺有心的,”老陳便道,“早上太太還跟我說,要是你們晚上沒買到芒果,明天早上就聯係一下海南方麵,能不能給你運點芒果迴來——”


    這不就不用去問了?整整兩大筐青皮芒,仔細翻翻上頭還凝著露水,新鮮得很。過年也才幾天時間?顧小魚吃都吃不完。


    更何況小徒弟轉述了,這芒果還是師父親自去摘的,絕對無公害。於情於理,都叫顧小魚吃個盡興。


    顧小魚臉上一紅,嗓音不自禁地放柔:“恩,他一直對我挺上心的。”


    “媽對你就不上心了?”身後突然傳來顧媽媽不慍不火的一句問。


    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做完了美容,又是什麽時候下了樓,顧小魚迴頭,隻看見顧媽媽站在樓梯口靜靜地看著她。三個美容師跟在身後,無一例外地憋著笑。


    顧小魚:“……”


    完了,她是不是又把她的婚事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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