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前,顧小魚一直琢磨著她隨口一個“麽麽噠”的習慣必須得改。早上九點,小音準時送貨上門,一打電話就是“親,麽麽噠,你的快遞到啦”,嚇得顧小魚一個鯉魚打挺就起了床,一點不含糊。


    匆匆洗過臉,裹了件長款羽絨服下樓。一路小跑出小區拿了衣服,卻被保安小張攔住不讓走。到底是太熟了,小張從保安亭裏搬出一個碩大的包裹:“喏,你的。”


    “我的?”顧小魚最近沒網購。拆開一看,裏麵居然是她傾慕已久的老式自行車。


    但這東西不是在她購物車裏躺著嗎?顧小魚似懂非懂,利索地掏手機開網站,果然沒在購物車裏見到這輛車,而是在“待收貨”一欄看到了下單信息:時間是三天前的那個周六早上五點三十分,意料之中的“他人代付”。


    付款的是江喻白,還有一條留言“乖,下次直接私發給我,我媳婦兒我養得活”。


    顧小魚心頭一酥,這下有些明白了。


    樓下的小超市不賣菜,最近的一個菜市場離她有兩公裏。平時買菜不大方便,她方才在網上看了一款老式自行車,打算買來玩玩。但因為前段時間注意力集中在籌錢買新吉他上,便沒有下手,掛了微信代付,準備蹭唐小炮來著,沒想到江喻白給她買了。


    時間是三天前的周六,她指揮攻防那天的淩晨。


    顧小魚一愣:江喻白所說的獎勵……難道不是她那把吉他,而是這輛自行車嗎?


    ***


    二十八寸的車即便被拆解成一堆零件,用來承載的箱子也不小,還死沉。


    瞧她那細胳膊細腿兒,小張豪情萬丈,說要幫忙提上去。可惜他方才動口,這邊已經有人動了手,把東西提起來了。


    顧小魚還沒反應過來,小張已經眉開眼笑,毫不顧忌地開口招唿起:“哎呀,小魚你男朋友來了。警察同誌,小魚住十三棟,最裏麵那一棟,二十七樓,杠四。你給搬唄,我就不管了。”


    江喻白微微一怔,略一點頭:“好,謝謝。”


    顧小魚:“……”


    真是活見了鬼!別人家的保安都盡可能的瞞著戶主的信息,天底下哪有小張這種實力賣戶主的保安啊!


    但多半是因為江喻白的職業給與人極大的信任感。小張這人平時口風挺嚴,沒這般不著調,偏偏見了江喻白就胳膊肘往外拐。


    顧小魚真是哭笑不得。


    有個喵哥有個裏飛康不夠,怎麽連小張都是主次顛倒啊?


    離婚宴還有三個小時,江喻白來都來了,總不能讓他一直在下頭等著。顧小魚無言以對,也懶得跟小張瞎扯淡,轉身牽上自家江二白,連著毛衣和自行車一溜兒帶迴去了。


    屋裏的地暖從不停歇,外頭過冬,裏頭過夏。


    江隊長第一次來,一來就不適應,熱得滿頭大汗,趕緊把外套脫了,還是熱,又順手解開了兩顆襯衣扣子。


    男人幹淨的領口下,蜜色的肌膚時隱時現,喉結微動,分外撩人。他低頭在客廳裏組裝自行車,做起事兒來嚴謹又專注,肅著一張俊臉,一絲不苟。


    專注的男人總有一種特別的魅力。顧小魚倒了杯水的功夫,隻覺得天翻地覆。


    屋裏明明過著炙熱的夏天吧,這一瞬間,卻又是這般的春意盎然,一室生機;說是在過春吧,又熱得她渾身發汗,臉上飛燙。


    顧小魚呆杵著沒動,莫名有點心虛,又莫名有點感覺甜蜜。


    “媳婦兒來。”江喻白突然抬頭,柔聲叫她。


    “恩?”


    他把兩隻胳膊都伸過來,“袖口解開,弄上去。”


    剛處理了自行車鏈條,一手黑油,沒法碰他的襯衫。顧小魚會意,放下水杯給他挽袖口。扣子扣得緊,順著手臂一路往上擼袖口,掌心觸著他胳膊,一路帶電,麻酥酥的。


    弄好一隻胳膊,連心虛都成了心動,弄完兩隻,她心裏隻剩下甜蜜。


    “喝水,”顧小魚湊杯子過去,江喻白心領神會地偏頭過來,由得她喂。


    如此威風的江隊長這會兒也就跟個大孩子似得,什麽都要她伺候,可萌。


    水到渠成般的相處模式居然還有點老夫老妻的感覺。莫名幻想起一些未來或許有的片段,顧小魚心裏酥得不由自己,身子歪進他懷裏,摟著他不撒手。


    手上還拿著那堆黑乎乎的鏈條,江喻白抱不得,便拿下巴蹭了蹭她腦袋,“聽話媳婦兒,呆會兒洗了手再抱,先給你裝自行車。”


    顧小魚哼哼了兩聲,還是聽話地放手了。


    這車是給顧小魚騎的,江喻白組裝得相當慢,每一次零件之間的結合都要精心地做足調整,一番折騰下來,居然裝了足足一個多小時。


    顧小魚一直坐在旁邊看。她哪是在看組裝自行車,全看他去了。


    組裝自行車是技術活,但某些地方也得用蠻力。那時候便見他小臂上一陣發力,肌肉繃緊,勾勒出明朗有力的線條,要命的好看。


    顧小魚真是有點魔怔了,中了他的毒,無可救藥。也不害臊,喜歡,就死死地盯著他看。


    倒也不必害臊,江喻白做起事來,全然是一副旁若無人的狀態。越認真,眉頭皺得越緊,當眉心徹底成了“川”字,這車就裝好了。


    沒說先把自行車翻轉過來讓她試騎一番,扳手一放,江喻白徑直去了洗手間。一陣水聲後,他快步駛出,手往她後腰上一勾,把她抱了起來。


    “哎呀!你幹嘛!”雙腳離地,顧小魚嚇得夠嗆。


    他不置一詞。就近在電腦椅上坐下,不讓她落地,把人放到他腿上放老實了,江喻白才開口:“不鬧媳婦兒,我抱會兒。”


    ***


    抱會兒就抱會兒唄,顧小魚沒什麽好說的。


    倒是江喻白把她抱到電腦跟前,顧小魚反而想起又忘了事兒。


    那天打贏攻防,她放話出去以後有事可以隨時找她。嫂子親自開的口,這下盛世裏不論大事小事麻煩事,全愛跟她講。


    劍三畢竟是個網絡遊戲,玩家互動是必不可少的一環。顧小魚不介意這些小互動。反正還時間早著,開機看看,是否又有差事需求她。


    在他懷裏躺得好好的,媳婦兒居然坐起來大煞風景地開了個機。


    江喻白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等她開機登上了yy號,大手附上去關了她的變聲器。


    盛世yy裏百多號人等著顧小魚指導藏劍切磋技法呢,好不容易見顧小魚的橙色馬甲來了,來的卻不是顧小魚本人。


    “誇父。”江喻白開的口。


    陸朝炎一聽這聲音,激得一個機靈開了麥:“……老、老大?”


    “恩,是我,”江喻白應聲。


    顧小魚實在不懂他要幹什麽,就聽江喻白肅然啟口道:“跟下麵說,別整天纏著我媳婦兒,都纏著我媳婦兒,我怎麽辦——唔……”


    “喂!”顧小魚趕緊捂住了他的嘴,臉上已經紅的厲害。


    悶悶不樂的沉穩男聲和滿口嬌羞的糯軟女聲一並傳出,留給人無窮的想象餘地。陸朝炎心神意會地“哦”了一聲,盛世一片恍然大悟。


    以前再怎麽鬧,說白了,還是在開玩笑而已。但現在這情況,明明是網上的戀人,卻發展到從顧小魚的yy號裏傳出江喻白的聲音,這件事本身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而不開變聲器,身後也並沒有任何嘈雜喧嘩,兩人分明不是在網吧。如此一來,靜謐的環境,甜甜蜜蜜的兩人,隻能讓人想到一件事……


    “這麽快就同居了,什麽時候喝喜酒啊老大!”陸朝炎問。


    江喻白淡然地抿了抿唇,一本正經迴應:“快了。”


    顧小魚:“……”


    羞得她跳下來落荒而逃,江喻白眼疾手快,精準地一把握緊她手腕往懷裏拉。一個措不及防,一個始料未及,腦袋結結實實撞在她胸口上。


    不疼,軟乎乎的。還有點不知所謂的彈性。


    感覺棒極了。


    江喻白微微一愣。


    顧小魚:“……”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家裏自由灑脫慣了,羽絨服一脫,裏頭就單穿一件大開領的蝙蝠衫睡衣,米白色的背心肩帶還露在外頭,白花花的大長腿肆意地露著,活脫脫一隻嗷嗷待宰的小羊羔。


    哈士奇怎麽了,難道哈士奇就不是狼的後裔了嗎!


    可她也實在沒能料得到能有這一茬呀!


    顧小魚一張臉憋得通紅,二話不說,趁江喻白愣著,趕緊開跑。


    他卻立馬迴了神,跟著起了身,趕在她衝進臥室之前攔下她。常年進行體能訓練的男人反應力是一頂一的強,力氣又大,胳膊腿兒又長,輕易就把人給鉗製在牆上,動彈不得。


    “我蓋了章的媳婦兒,還往哪兒跑?”江喻白沉聲發問。


    顧小魚直想哭,她哪兒都不去,就想迴屋子裏穿個內衣,怎麽那麽難呢?


    顧小魚嗔道:“你什麽時候蓋章了……”


    “現在蓋也不遲。”


    話音未必,手便驀然撫上她的腰,吻施施然落下,輕輕附上她唇瓣。


    時間沒有停止,他的每一次唿吸都那麽真切,觸碰的每一寸皮膚都有電流在身體內肆意流走,抓心抓肺地讓她發癢,卻撓不得。


    這種感覺大概就叫做動了情。睜著眼害羞想逃,閉著眼反而想抱著他,跟他一直持續下去,不休不止。


    顧小魚抬手抱住他,江喻白卻倒吸了一口涼氣,驀然停了下來。四目相對,他眼裏燃著一把燎原大火。已然停了下來,卻又再三靠近,又親了她幾次。


    江喻白老早就自報家門“情史空白”,他的吻當真毫無技巧可言。可即便如此,萬分憐惜的觸碰卻依然讓人感覺甜蜜。


    說來,這方麵顧小魚也好不到哪兒去。初中時候的情竇初開,手都沒牽過,別說是親吻了。初吻時顧小魚還有點小緊張,但被他多親了幾次,居然也很坦然了。


    怎麽辦呢,喜歡他喜歡得不行,從心裏到身體,一點兒都不排斥。


    裏飛康還戲說是她吃死了江喻白,可顧小魚怎麽總覺得,是江隊長把她吃死了才對呢?


    一吻終止,神思尚且恍惚著,江喻白沉聲問:“是不是又想躲著我?”


    “我沒有,我想去換衣服,”顧小魚是真委屈,埋了頭,嗔了他一句,“都是你蓋了章的媳婦兒了,還躲著你幹嘛呀……”


    江喻白啞然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煞有介事道:“知道就好。可以害羞,但是不準躲著我。”


    “好,”顧小魚聽話地點頭,指了指沙發上擱置已久的純黑毛衣,“你也穿上,別冷著了。凍壞了,你媳婦兒要心疼。”


    沒給他反應的機會,她話一脫口,趕緊紅著臉衝進了臥室。


    ***


    江喻白是天生的衣架子,寬肩窄腰,還一身精煉的肌肉,穿什麽都好看。被小音嘲笑了“極簡主義”的毛衣,他穿上卻盡顯帥氣。


    顧小魚給他理了理襯衣衣領,忽然被他摟進懷裏親了幾口。


    不開葷則已,一旦開了葷,這東西真有點叫人上癮。


    一開始顧小魚還覺得為時尚早,意料之外地親熱上了,時間過得飛快。中午十一點半不好打車,出門之前一考慮,顧小魚美滋滋地把她的新自行車推了出來。


    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攬著他腰,這感覺像極了遊戲裏坐在他馬後,與他親昵“同騎”。


    顧小魚玩心大起,在他毛絨絨的肚子上摸了摸。車子便歪了一下,江喻白毫無防備,忍無可忍地低笑失聲,義正言辭地打了打她的手,“騎車呢,別鬧媳婦兒。”


    顧小魚甜甜地笑,不鬧了,老老實實靠在他身上。


    李赫在單位上算是個中層領導,年薪可觀。好不容易遇上了心愛的女人,給足了萬千寵愛,婚禮更是一擲千金,把蓉城最大的“結婚聖地”給一並租了下來。


    場麵辦的大,請的人也多。


    兩人趕到時,機動車停車場裏已經停滿了,非機動車停車場裏卻是寥寥無幾,虛席以待。


    江喻白去停車,顧小魚站在外頭等。一輛姍姍來遲的寶馬車囂張地從她身側飆過去。


    i8,新款,市場價兩百萬。唐小炮心水了好長一段時間也沒下手。


    顧小魚當下有點好奇,誰的朋友這麽大手筆。就見這車一個漂移擠進了兩車之間,車門緩緩升起,男人下車,白淨嫩滑得直能掐出水的臉盤上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四下一瞄,直勾勾地盯了過來。


    ——居然是赫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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