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老爺子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呂清進門的時候,那眼神我就覺得不對勁,可我家那個老婆子喪女出不來,眼盲心瞎的把魚目當珍珠。


    好在那些年我們分開住,不然還真的沒法交代。”


    “亡羊補牢。”


    剩下的話,沈維安也沒說太多。


    這事呂老爺子都懂。


    沈維安給馮景安迴了電話,讓他們即刻行動。


    馮景安帶人往外走,看林夏在空搖自行車,徑直過去蹲在了她旁邊。


    “害怕了?”


    “嗯,你說廖莎莎會不會怪我,接近她是為了試探。”


    “指定會驚訝,至於會不會怪你,你得自己去問問。”


    馮景安拉著她的胳膊起來,“做我們這一行,得時刻保持警惕。


    廖莎莎的生活環境特殊,關於她的審查是正常的工作需要,她應該也明白。”


    林夏沒有被安慰到。


    一開始跟廖莎莎接觸,她覺得這人不錯,因為本身職業的問題,對廖家查了一遍。


    基本沒啥問題。


    可林夏覺得高淑蘭對廖母的態度不對。


    一個沒娘家撐腰的養女,高淑蘭遷怒卻沒波及到她,竟然轉頭對付廖莎莎。


    而廖母沒有維護女兒,這就很奇怪。


    她出任務走得急,把這事交代給馮景元,重點從廖母入手。


    監控了快一個月,竟然把一條潛伏多年的大魚吊了出來。


    廖母名叫呂清,原名劉建梅。


    因為是私生女,歸家後被劉建設的母親托人送走,被潛伏的諜子撿到,養到了四歲。


    後來呂家病弱的小閨女去世,呂清在關鍵節點出現,因為乖巧可憐被帶迴了家。


    那會呂老爺子和妻子出現問題,加上自身職業的特殊性,兩人聚少離多這才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失。


    而呂家小女兒的去世,怕是另有隱情。


    這會逃避沒用了。


    林夏跟著上了車,低聲問,“廖莎莎的真實身份查到了嗎?”


    馮景元看了一眼帶的檔案,“那個吳老先生,是她的親爺爺。


    她的親生父母因為孩子丟了出事,吳老先生一直沒放棄追查,找到人後拖著病體到了她身邊。


    那個年代很多無奈,老爺子安排好才走的。”


    林夏幹搓了一把臉。


    “讓她先把身份恢複,不然等呂清的身份暴露,廖莎莎的檔案上有記錄。”


    要是那個吳老先生知道呂清的身份,哪怕拚死也會先把自己的孩子認迴來。


    這些所謂的父母親人,給的全都是劫難。


    廖莎莎有腦子,是個想幹事的人,不能因為錯了的身份,影響她一輩子的事業。


    “我也是這麽想的。”


    馮景元開著車,抽空看了一眼林夏,“有時候我就在想,你為什麽對身邊的人抱著很大的善意。”


    “任何人的出現,都是有價值的,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成全我,開啟了我的覺知。”


    看著路邊的行人,相遇又錯過。


    有多少人能有她這樣的機遇,倒退了半個世紀,用另一種方式彌補生命的欠缺。


    甚至擁有了曾經奢望的生活。


    她心中充滿感恩與敬畏。


    做點力所能及的事罷了。


    林夏看了窗外一會,歎了一口氣,“表麵上我對大家釋放善意,大家迴饋給我的更多。


    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叫彼此失望,也許這就是雙向奔赴吧。”


    當然,那些傷害她的人,誰也沒放過。


    *


    到了公安局,馮景元帶著文件去提人。


    林夏百無聊賴,坐在院子裏,用一根木棍欺負小螞蟻。


    一個小時後,廖莎莎失魂落魄的出來。


    林夏的手頓住,緩緩的抬起頭,“要罵人嗎?”


    “罵誰?”


    “我啊,說要跟你做朋友,暗地裏卻在查你。”


    林夏把棍子扔掉,起身看著廖莎莎,“你想好怎麽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嗎?”


    “我要是站在你那個位置,查的不會比你輕。”


    廖莎莎也不注意形象了,拿著戶口本,直接坐在了林夏的身邊,眼神中的迷茫和無措都要滴出來了。


    “我感覺自己有很多的事要做,可腦子裏很亂,不知道該幹什麽。”


    林夏拿過她的戶口本,左邊用紅繩子係著。


    打開後,戶主吳崢嶸。


    崢嶸,不平凡。


    加上她的姓氏,名字深邃大氣,帶著深沉的期盼。


    注定就不平凡。


    林夏將戶口本給她,直接把她拉了起來。


    “吳崢嶸同誌,現在沒空悲傷緬懷。


    你寫一份自述書,講述一下廖莎莎從小到大的生活和心理經曆,力求真實感人。


    盡可能多的找鄰居、同學、老師簽字按手印,徹底的與廖家撇開關係。”


    “......吳崢嶸,這名字多好啊。”


    她不錯眼的看著林夏,“廖家是有很嚴重的事嗎?”


    林夏點頭,“非常嚴重,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等弄完這些材料,我們還得徹夜讓街道和單位出材料,時間一定要定在今天。”


    吳崢嶸身在二處,自然知道“身份”的重要性。


    有了標記點,永遠被監控。


    她被偷走了前二十多年,不能再被桎梏後半輩子。


    父母為了尋她去世,爺爺忍著病痛,默默守護她幾年。


    她不應該辜負親人。


    她是吳崢嶸,得給錯位的廖莎莎一個交代。


    借了公安局的辦公室,吳崢嶸一邊寫一邊流淚,打濕的字跡雖然模糊,每一行都帶著心酸和委屈。


    辦案公安歎了一口氣,“我跟你們一起去落實簽字。


    等收集好證據,今天會把你被偷走和你父母遇害的事立案,希望你能能挺住。”


    吳崢嶸哭的有些迷糊,林夏卻是瞬間抓住了關鍵。


    吳家父母的去世,怕是跟呂清脫不開關係。


    這次廖莎莎和吳崢嶸得徹底的割裂了。


    有了辦案公安的解釋,鄰居們一唿百應,紛紛幫忙表示同意簽字作證。


    齊發大姨跟廖家做了二十多年的鄰居,對他們家的情況最了解。


    她第一個簽字。


    “我看不慣呂清重男輕女,平常沒少跟她吵吵,沒想到這莎莎,不,是崢嶸,竟然是她偷來的,作孽啊!”


    “誰說不是呢,偷來了又不珍惜,這孩子打小要麵子,被差別對待還笑著安慰別人,誰看不難過。”


    “行了,大家也別顧著說了,趕緊簽字按手印,趕緊讓崢嶸去立案,隔著她親生父母的命,這事得有個公道。”


    廖家住的大院,一半是學校的教職工宿舍。


    聽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大家都義憤填膺,其中兩個老師還幫忙寫了兩份旁證。


    到了晚上六點,簽字的人比吳崢嶸寫的自述書還長。


    臨走前,吳崢嶸對著大院的鄰居深深鞠躬。


    告別她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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