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麵色青白,唿吸急促,嘴唇隱隱發抖,明顯被“正妻”肆無忌憚的態度氣到了。


    ——何況對方還踩著那樣的地方……對任何一個男人而言,威脅之意怕是不啻於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吧,哪裏還有心力去複述先前的話語。


    “毒、毒婦!”安平侯又急又怒地罵了這一聲。


    聞言,中叔暉揚了揚眉,笑意不改,踩著男人身體的力量則略有增加。


    安平侯額角青筋暴突:“爾敢……”


    “有何不敢?!”中叔暉從容截斷對方的嗬斥,“侯爺不也直唿我為‘毒婦’嗎?”


    “你,你……”


    安平侯對麵前之人深惡痛絕,卻不敢輕舉妄動,就怕一個不小心命·根子真被踩壞了——全然不見了尋常衣冠楚楚的模樣,狼狽不堪。


    中叔暉俯視著他,臉上笑容微冷,接著對方之語:“我如何?”


    安平侯怒瞪雙目:“我要休了你這個毒婦!”


    “哈!”中叔暉朗笑一聲,“侯爺在說笑嗎?不知妾身所犯何罪,竟惹得侯爺如此絕情狠心,決心要休棄發妻?”不給渣男插話的空隙,娓娓而敘,“宋氏女十四歲嫁入安平侯府,至今十年有餘,作為何如有目共睹,德容言功眾所周知,在京也是有幾分口碑的,便連仙去的太後娘娘都曾金口褒揚過隋珠……如今侯爺說休妻,若毫無緣由,恐非易事,除非……”


    說到這頓了下,他勾了勾嘴角,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否則,便是以侯爺之身份,也說不過去吧?今上賢明,極重私德,屢屢提醒朝臣束身修行,如若哪天傳出了安平侯‘寵妾滅妻’以致家宅不穩,甚至還為此休妻的傳聞……恐怕日後,侯爺於同僚之間難免會失了幾分顏麵吧?”


    中叔暉微微彎下腰,直直地看著臉色極難看的男人:“不過,侯爺您會休了我嗎?”


    雖是詢問,其實根本不需要對方的迴答。


    ‘“宋氏一門式微,妾身娘家僅餘孤兒寡母,原也不敢與位高權重的安平侯自比,但隋珠之外祖母畢竟曾是文帝長公主,宋家人丁零落,也不過是因兒郎皆為國捐軀、戰死於沙場之上,才敗了家道。然,即是宋氏無人,也能得一份聖上感念之情,如我這般外嫁女或能借勢一二。再者……


    “我那居寧妃之位的大表姐,慣來深受聖心眷顧,今又得擢拔,不日便晉位貴妃,現隻等著正式的冊封大典了……”


    中叔暉輕笑:“聽說侯爺近來頗受眾位大人追捧呢!如此……便鐵心要休了妾身,侯爺當真無所顧忌?”


    沒有直言,不過諷刺卻是十分明顯。


    ——世家貴族之結姻,本就是利益聯結,哪裏是想娶就能娶、說休便可以隨便休的事。


    安平侯又如何?說句糙話,在京之中,“王侯多如狗,貴族滿街走”可謂現狀。安平侯有如今這樣的身份地位,靠的不過是祖上蔭庇,其本人有些才能卻又不夠出類拔萃,野心有餘偏偏好高騖遠……


    中叔暉之所言,他如何不心知肚明,反問之語可不直戳中心窩子嗎?!


    安平侯惱羞成怒:“巧言令色!”


    中叔暉笑了:“侯爺不是說了嗎,我是‘毒婦’……”腳底驀然一個用力。


    安平侯登時臉色發白,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咬牙怒喝:“快放開……宋隋珠,你好大的膽子。”


    “膽子不大,又如何能當上‘毒婦’呢?”中叔暉渾然未把男人的威脅之意放在心上,臉上笑意驟消,語氣冷冽,“可恨我還不夠狠毒!否則我那孩兒,也不會就這麽早早地去了!”


    安平侯橫眉冷對:“惡婦還敢說,榮琛有你這樣的母親簡直是恥辱!若非你照顧不周,未盡到母親之責,他又如何會早殤?”


    “是啊,我這個做母親的,確實有過錯。”中叔暉幽幽一歎,“所以榮哥兒才會夜夜入夢。”說著,壓低身,語調陡地柔緩了,“但榮哥兒夭亡之事,侯爺你這個做父親的,當真對其中貓膩毫無所察嗎?不知道,榮哥兒是不是也會入侯爺的夢裏哭訴?屆時,侯爺又當如何與榮哥兒的亡魂作解釋?”


    雌雄莫變的嗓音,飄忽輕柔,在這夜晚時分,顯得分外詭異……


    對上青年那一雙黑沉沉、恰如鬼魅的眼瞳,安平侯頓時毛骨悚然了,什麽氣怒之言、威風之態都忘了,驚亂張皇之間,莫名就擺脫了被“困”於對方腳底之下的窘境。


    爬起身,男人色厲內荏地丟下一句警告之詞,便匆匆離開了主院。


    好生一番“表演”的中叔暉放聲大笑,思及渣男的慫樣,簡直神清氣爽,好不痛快。


    感覺到衣服上拉扯的力道,下意識地看了荊虹一眼,便在他頭上輕拍了拍:“看到了沒,那就是你爹……說好了,你以後可絕不能像他那麽慫,沒得丟我的臉。”


    ——說起來,“白子”這麽明顯的存在,都沒注意到,想必那安平侯受的刺激著實不輕了。


    荊虹思考了一下中叔暉的話,片刻後,輕輕搖頭。


    中叔暉莫名就知道他的意思,含笑道:“不想要那個爹也無所謂,”反正安平侯也不願認“白子”為兒子,“不過你是侯府唯一的男孩兒,該是你的東西,總要拿過來,沒得便宜了別人。”


    至於還有兩位侍妾有孕在身?不好意思,中叔暉根本忘了這件事……他對認可的人一向護短,無論是為了荊虹,還是女兒的未來,他都不可能讓侯府落入他人之手。


    ——也是因此,耐心不好的他才沒有像在女尊世界裏二話不說地弄死姓薑的那樣,立刻弄死安平侯……總得先把將死之人的剩餘價值壓榨幹淨才是,也免了日後的一些麻煩事。


    還沒來得及離開的嬤嬤旁觀了剛才的事件,此時很是心累,看著她家夫人與“白子”玩得十分開心的模樣,心裏更是憂慮,最終忍不住出聲:“夫人,您……不擔心嗎?”


    “嗯?擔心什麽?”


    “那樣對待侯爺……”嬤嬤有點說不下去了。


    她能說,剛才自己都驚呆了嗎?她家夫人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如此豪爽了——做出那樣舉動,老實說,侯爺想要休了“她”,完全合情合理好吧?


    ……就是,這個“休妻”的理由難以啟齒罷了。


    從震驚中醒過神的嬤嬤簡直痛心疾首:夫人啊,她的夫人,果然瘋了吧!


    中叔暉恍然,漫不經心地迴:“安心吧,嬤嬤,侯爺不會休了我的。”


    雖然他根本不想當什麽夫人,也完全不在意被休,不過現在這個身份做事還算方便,所以還是維持現狀較好。


    本來,中叔暉也沒想直接對上安平侯……不成想,一不小心就放飛自我了。


    飛就飛吧。也沒什麽值得擔心的。


    不提他自己心裏有數,基本能把握住渣男的心態,就算對方鐵心要做什麽,他也自有解決之道。


    見夫人根本不上心的模樣,嬤嬤也是無奈,隻能想著,盡量幫對方打點好瑣事……真要是發生了什麽,她這個老奴一直跟隨夫人不離不棄便是。


    中叔暉不清楚嬤嬤的所思所想,經過安平侯這一通折騰,現在時辰不太早了,按照這裏的作息,是時候睡了,便請嬤嬤迴自己房裏歇息,然後趕著白發小鬼去睡覺。


    ——自從中叔暉穿越而來,對夜裏屋裏有別人的氣息總感覺不自在,遂下命令,讓丫鬟們不用守夜了。外間自然就空了下來,木榻還保留著,足夠小孩一個人睡了。


    盤腿坐在床上的中叔暉感覺到荊虹的氣息靠近,睜眼一看,就見小狼崽子靠著床腳,蜷縮著小小的身體,一雙藍眼睛還睜著,直盯著自己看。


    中叔暉與他沉默對視了一會兒,才緩緩出聲:“在這做什麽,怎麽還不去睡?”


    荊虹慢慢地張開嘴:“母親……”


    中叔暉終於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起身下床,一把揪著男孩兒的衣服拎起來:“叫祖母也沒用,小孩子就該早點睡。”把人送到外間,扔迴榻上,“聽話點,不然我就把你丟了。”


    小孩趴在榻上,乖乖不動了。


    中叔暉眉頭上挑,滿意道:“這才對嘛!”便轉身迴了裏屋,準備繼迴床上繼續練功。


    兩刻鍾後,中叔暉複又停止了運功,麵無表情地睨著又悄悄跑到床腳邊的男孩兒。


    半晌,青年麵露無奈:“上來吧。”


    小孩睜大眼看向他。


    “地上不冷嗎?”中叔暉淡聲道,“到床上睡。”


    那一雙藍眼睛霎時亮了起來。


    荊虹的行動極快,一下子就爬上了床。


    小孩像隻小奶貓一般,偎著青年的身體側臥而睡。


    中叔暉搖了搖頭,順手扯開床被搭在了對方的身上:他果然對這小鬼太縱容了吧,真是蹬鼻子上臉……


    忍不住在小孩額前輕敲了一把。


    荊虹貼近他的腿蹭了蹭。


    中叔暉不由得失笑。


    ——罷了,這個小鬼畢竟還小,又在那樣的環境艱難地活過了近十年……恐怕心理上出了些問題。


    他既然認下了這個“兒子”,又挺喜歡的,寵愛包容一點也是應當——教育什麽的,還是慢慢來吧。


    可憐天下父母心,唉。


    胡思亂想著的中叔暉,見到“鬧騰”的小鬼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不由得暗笑。


    繼而他斂迴了思緒,重新閉闔了雙目,繼續修煉。


    ——若是讓他直接與小孩睡一起肯定不行,不過,他很少躺下睡,隻是打坐的話,也沒什麽影響,雖然身旁多了一個人的氣息不太習慣……


    好在,並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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