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能讓成就了世間仙人身的秦雲天親眼所見,又專注針對性地推演其命,卻不得結果的人,很少。


    陳自默,恰恰其中之一。


    而因為陳自默,他父親陳金的命勢,竟然也有隱約跳脫出天地五行之外的跡象,讓秦雲天推演陳金的命運時,都會在推至十年後的運勢中,出現混沌不清的狀態。


    這,是讓曆朝曆代任何國師級別,更有司職在身的人物,所不能容忍的情況。


    換句話說,這類人一旦出現,必須幹掉。


    防患於未然,自然難免會傷及無辜——但相較於國泰民安的大局,無辜,就無辜吧。


    誰讓你有了這樣的命?


    你不死誰死?!


    更不要說,毫無修行天賦資質的陳自默,私藏“地球軸心”,並且憑此修行術法有成,本就是突破了大道自然,有違天道的行為,將來如若他真能術法修行大成,天曉得他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人,會做出,何等驚天動地的忤逆之事來?


    秦雲天幾次考慮,想把陳自默直接幹掉,永絕後患,然後以半身修為做代價,把不宜為國所藏的“地球軸心”棄與天地間,並施術封存——這卷軸,質地為天地所成,內有無數亙古真人以通玄之念加持,當今時代任何科技手段,任何修行大能之士,都做不到將其銷毀,千百年來,偶有能成功成就天人身的無上大能之士,也不過是將其封存罷了。


    可時代,不同了啊……


    國師不似曆朝曆代那般,守皇室王朝之運。也沒有了國師這個職務官銜,說穿了,守的是民族和國家的氣運,而非一家之國。


    二戰之前,地球軸心重現於世,被一國得之,隨後科技突飛猛進,若非冥冥中“地球軸心”的禍國之運影響,那國隻需再養精蓄銳數年,就真有可能一統全球,人類科技百年之內實現質的飛躍。當然,那隻是說,理論上的可能性。


    二戰之後,兩強得益,憑借來源於“地球軸心”的些許研究成果,便迅速在科技上不斷突破……與此同時,世間原本凋零稀薄的五行元氣,漸趨有複蘇之態,而數千年來身體機能愈發退化嚴重的人類,竟也開始出現了返祖現象。


    數千年造化之機,風雲激蕩時。


    國運大局還在,可變幻莫測。


    秦雲天很清楚地認識到,縱然自己耗盡心血,也很難完全掌控大局動蕩的走勢,況且,全球能人輩出,達到他這般境界的高人,不止他一個——不成天人身,誰能無私心?


    誰不為自己個人、國家、民族的利益去做事?


    世世代代人人,都在想著改天換日,掌握無窮,可事實上到頭來人力終有窮盡時,最終難如意,偶爾勝出者自視一切盡在掌控,實則處處機遇,助力而成,實非人力而為之。


    那麽,何不獨坐雲台觀天地?


    罷了。


    且看看這小子,看看這卷軸盡在一人手,在這個天地換顏的時代,能有何等鋒芒?!


    秦雲天躊躇,猶豫不定。


    畢竟,這賭注未免太大了些,且一旦賭局開始,中途不能退場,不能反悔。


    想及此處,秦雲天苦笑著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麽多年來我不敢觸碰歸真,去觀那無上風雲,到底還是這心境不夠……為了一個小子,就找了這麽多理由來寬慰自己。其實說到底,還是自己偏心與他,而他的心性,也著實令人放心,踏實。”


    淺修行深睡眠中的陳自默,忽而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眼睛。


    寢室內,光線昏暗。


    風聲雨聲在耳邊。


    他起身輕飄飄躍下床鋪,走到窗前往外看去——剛才睡夢中,突然就覺得有人在耳畔說話,有誰的意識進入到了自己的思想中窺視,然後他豁然驚醒。


    這,是什麽迴事?


    陳自默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噩夢,更沒有在睡眠中無端驚醒過。


    忽然,他眉頭緊鎖,豁然轉身目視著空空蕩蕩,昏暗的房間,左手掐決微微闔目,唇口輕啟吟咒。


    然後,他確定了,剛才有人在屋內,就,“站在”他的身旁。


    而且,那人刻意留下了能讓他知曉的一縷細微氣機。


    他是誰?


    來幹什麽?


    陳自默緊皺雙眉——他可以肯定,對方絕對是一位術法修為高深莫測的強者,其留下的這縷氣機,完全是神念,以神念留氣機,悄無聲息間入室而又不為其所知,飄然離去如鬼魅……


    修為到了什麽高度,才能做到這般神出鬼沒?


    “還好對方,好像沒有什麽惡意,否則,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陳自默暗暗慶幸著,卻不知道,就在剛才,或者說,在很早之前,當他不為奇門江湖所知,卻已經被相對於他來講高坐雲端的世間仙人注意到時,就已經幾次,一隻腳邁進地府的大門,打了個轉,又迴來了。


    突如其來的事件,雖然自己並未受到任何傷害,可還是讓陳自默禁不住心生擔憂:“這般高深莫測的強者,會否,已經知道了卷軸在我手裏?”因為細想之下,他發現自己從睡夢中豁然警覺醒來,主要還是因為,有意識在查看自己的思維。


    想及此處,他當即借體內存積的少量本元,施術觀內查念。


    因為早先就曾擔憂被人窺視思維,所以未雨綢繆研究出了選擇性遮掩記憶和意識的術法,陳自默就一直在腦海中,布下了術陣,將和卷軸有關的記憶隔離遮蔽。


    觀內查看之後,術陣沒有波動。


    也就是說……


    對方並未查探到這些秘密?


    陳自默自我安慰著:“應該,不會有什麽事的。”


    這天上午,他接到校保衛室通知,到門衛處報到,隨後被停放在校門外的一輛警車接走,再次來到了市警局,還是上次那間辦公室,要見他的人,還是穆仲秋。


    隻不過這次,穆老沒有說太多廢話,隻是言簡意賅地把一些針對學生術士的新規定,告知了陳自默,讓他以後注意,之後,就微笑著拍了拍陳自默的肩膀,道:“你很不錯,高二文理科分班的時候,記得選理科,另外,繼續保持自己的習慣。”


    說完,穆仲秋就讓一頭霧水的陳自默,離開了。


    給學生術士定下一些規矩和嚴詞警告,陳自默可以理解,可是……必須選理科?


    這,又是為什麽?


    陳自默有些忿忿,但並未犯倔脾氣,因為他本來就打算選理科的。


    恰逢周五,下午放學後,陳自默從學校出來,就看到陳自蠻如往常那樣,蹲在校門外的綠化帶邊上等待著他——是父親為了以防萬一,讓陳自蠻每周五接他放學,周日送他上學。


    一般情況下,江鵬會開著車一起來,偶爾沒時間,陳自蠻就會坐公交車來。


    今天,兄弟倆坐公交車。


    如今陳自蠻的漢語已經可以說得很通順了,隻不過,天性不大愛說話的他,很多時候給陌生人的感覺就是,一個聾啞人,因為他不但不說話,還對別人的話,置若罔聞。


    “蠻哥,走咯……”陳自默笑著招唿道。


    已然站起身的陳自蠻,咧開嘴眯著細長的眼睛笑眯眯的點點頭,看他有兩個男生從後麵走向陳自默,並抬手拍了他的肩膀,陳自蠻在那一瞬間,身體輕輕彈了彈,但強行壓製住了自己的衝動。


    “喲,陳自默,這就是你那個傻哥哥啊?”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攬住陳自默的肩膀,打趣道:“聽說你哥每周都負責接送你,你也真是的,多大人了,還用得著讓人接送?再說了,你哥這麽傻,他坐車出來萬一丟了怎麽辦,你放心啊?”


    這名男生叫鄧子項,高二學生,市一中學生散打團隊、武術團隊的雙料隊長。也就是學生們自發組織的興趣愛好小組,原來的隊長高三學生任海偉被直接選拔進了省職業散打隊伍,所以上周一的時候,在校散打隊中各方麵技術最全備的鄧子項,被選做隊長了,而自幼習武的他,本就是武術小隊的隊長。剛剛升任了三大小隊的隊長,任海偉自然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往散打隊裏多招人。那天任海偉聽說,高一年級的陳自默,每天清晨是全校起床最早的學生,在操場那邊打太極拳,隻是兩次被邀請加入散打隊和武術隊,他都婉拒了。


    於是前幾天清晨,任海偉專門和幾個人約好,早起了半個多小時,到操場找陳自默,邀請他加入散打隊,或者武術小隊也好,大家一起交流切磋,共同進步。


    陳自默,又一次婉拒了。


    他說:“對不起,我這人打拳就是自己健身,也沒想過別的,謝謝你的邀請,我就不參加了。”


    這,本來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


    作為同學,受到這樣的邀請,陳自默給個麵子答應加入,也就是走個過場,其實以後完全可不參與任何小隊中的活動。而任海偉,被婉拒後也完全沒必要當迴事兒,畢竟,知道陳自默已經婉拒過兩次邀請,又何必再來這兒做三顧茅廬之態?


    可任海偉心裏不是個味兒,他覺得自己這位雙料隊長,被陳自默當著幾位隊員的麵拒絕,臉麵上過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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