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簾太後用了這種方式引咱們迴京師,你說她的目的是什麽?”姚宴枕在祝君行的胳膊上沉思,“她忽然改變主意不殺你了,莫非是接受你了不成?”


    祝君行往上拉了拉被子蓋住姚宴的肩膀,“我隻知道你以前常常進宮陪伴太後,除了真珠郡主之外,你是她最寵愛的一個大臣之女。不過你說的不錯,垂簾太後以這種方式引你入宮肯定別有目的,從恩師的嘴裏我知道,垂簾太後並不是一個朝令夕改的人。”


    姚宴注意到了祝君行的用詞,微微抬頭看著他,“你是說她的目的是我?”


    “是。”祝君行盯著帳子頂上的萱草花紋若有思慮。


    “為什麽不可能是她為了你腦子裏的東西而來呢?”姚宴提出質疑。


    “若是為了我腦子裏的東西而來,我此刻怕是已經死了。”


    “她也許不確定東西在你那裏還是在我這裏?”


    “果真如此,把咱們都殺了不就完事了?何必大費周章的抱走團姐兒。”


    姚宴驀地道:“團姐兒就是人質,她想利用咱們?可是如今你我無權無勢,哪裏值得她利用?”


    “別想了,進宮後自然知曉。”祝君行坐起來吹熄床頭的油燈後躺了迴去。


    屋裏一下子變得漆黑,因為知道他就在身邊的緣故,所以她一點不覺得害怕,重又迴到他的懷裏就道:“你可還想知道我和柯修傑有沒有發生關係嗎?”


    祝君行聽罷竟是笑了。


    “你笑什麽?”姚宴覺得他這個反應極其不對,“你難道不該生氣打翻醋缸嗎?”


    “你有神仙之術我有什麽好擔心的呢。何況,有人可是說過喜歡我的臉和身材,我自信我的臉和身材勝過柯修傑良多。”


    姚宴噴笑,誇獎道:“雖然不想助長你的威風,可你說的是事實。”


    “不過我還是要和你說清楚的,我能找到你,找到團姐兒的去向是因為一線牽,和你是千裏姻緣一線牽,和團姐兒是母女情深一線牽,而我能順利進入瑞錦侯府成為柯修傑身邊的人是因為致幻技能,這個技能我也對你用過,點在你的眉心,你就能看到心底最想要的景象,我給了柯修傑最想要的景象而已,時效隻有五天,所以那時我迫切的想帶走你。”


    祝君行不用動腦子都知道柯修傑幻想出來的景象是什麽,即便如此,他心裏也有些不舒服,可他更能諒解姚宴,於是輕拍著姚宴以示安撫。


    “那時亦是我做錯了,我本想孤身闖京師,孤注一擲做了九死無生的打算,迫切的想要給你安排好後路……嘶……”


    姚宴掐著祝君行腰上嫩肉銜笑質問,“以後還做這種事嗎?”


    “不敢、實在不敢了,撒手。”


    “哼!”


    祝君行摟著姚宴低聲道:“我能將你買到手是因為威脅了教坊司奉鑾劉盛武,也因此暴露了恩師讓我背誦下的東西,原本是一本紅冊子,上麵記錄了很多文武大臣的致命把柄,恩師出事前讓我背下後就把紅冊子燒毀了,京師傳聞大抵是劉盛武放出去的風聲,目的無非是引旁人殺我,從我第一次在城隍廟會上被刺殺時我就懷疑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我心中惴惴不安,苦無對應計策……”


    “所以你怕連累我,將計就計,早已做好了和我決裂的打算?”


    祝君行苦笑,這次任憑姚宴掐他胸前的茱萸也不敢反抗分毫。


    姚宴“哼”了一聲改掐為揉,祝君行滾動了一下猴頭,一把握住在胸前無意識作亂的那隻小手,“想我死的人太多了,你既是太師愛女,又和我牽扯不清,勢必會成為那些人刺殺的目標,我一人擔下,讓他們知道東西在我這裏,尚可保你性命。”


    姚宴雖惱他自作主張,可心裏卻是感動的。


    這個人對她的愛裏護持照顧怕是占了一半吧。


    她倒不矯情,非得分析分析愛情成分不可,隻是也許這是他愛她的方式,她並不討厭。


    如果他能護持她一輩子,又何嚐不是一種愛。


    “你想護我安穩,我亦想你平安無事,我隻原諒你這一次自作主張,不許有第二次,若再犯我絕不再理你,必和你恩斷情絕,知道了嗎?”姚宴兇巴巴的道。


    “團姐兒一出事我也慌了,在司徒玉那裏露了形跡,咱們依舊是綁在一起的。”祝君行歎氣。


    “有團姐兒在,你怎麽都撇不清的。現在我也告訴你我有保護自己的技能了,還將我撇清在外嗎?”


    “罷了、罷了。”祝君行緊緊摟著姚宴,心中滿溢絲絲縷縷的感動。


    瑞錦侯府。


    夜深人靜,淑孝大長公主在燈下落筆疾書,片刻後收筆,拿起紙張在火焰上烤幹墨跡,隨後裝入信封以紅蠟封住。


    “吳嬤嬤。”


    “老奴在。”站在淑孝身後不遠的吳嬤嬤上前聽命。


    “明兒一早你就出發上京,這封信你要親手交給我舅舅。”


    “老奴遵命。”


    “下去吧,早些歇著。”


    “是。”


    ——


    冷月如霜,寒風卷著碎石敲打著窗,一夥黑衣人將驛站團團圍住。


    門從裏麵被打開了,流瀉一地昏黃的燈光。


    從門外往門裏看,正中一副桌椅上坐著舉杯含笑的易唯忠,平易近人的笑容極其容易讓人放下心防。


    披著大紅蟒鬥篷的魯公公用帕子試了試被寒氣凍紅了的鼻子,緩步走了進去,笑著一拱手就不甚恭敬的道:“見過易督主。”


    “小魯子,你長本事了。”易唯忠笑著一指自己身畔,“坐。”


    魯公公不客氣的坐了下去,有些挑釁的看向易唯忠。


    易唯忠隻是一笑,親自倒了一杯燙熱的酒放到魯盡忠手邊,“敢不敢喝?”


    魯盡忠拿起白玉小酒盅把玩,片刻一飲而盡,“有何不敢?”


    “小魯子啊,你還是這麽自負,這個毛病沒改,真好啊,那我告訴你,這酒水裏我下了毒了。”


    魯盡忠一下變了臉色,拍案而起,尖著嗓子喊,“來人啊——”


    唰的一下子黑衣人就湧了進來,而易唯忠身後站著的兩個小太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易唯忠更是笑的更深了些,“我是騙你的,小魯子,你還是這麽不禁逗啊。”


    魯盡忠臉色難看,乍青乍紅,狠狠盯著易唯忠,忽的緩緩壓下怒氣,眉眼淡定的道:“您瞧,曾經服侍您洗腳的小魯子也成人了不是,沒枉費您以前的‘教導’吧?”


    魯盡忠把“教導”二字咬的極重。


    “恨我?”易唯忠嗅了嗅酒香雲淡風輕的笑問。


    “不恨,沒有您的‘教導’小魯子怎麽會變成陛下近侍,司禮監隨堂太監魯盡忠呢,小魯子感激您還來不及呢。”魯盡忠掃了一眼易唯忠身後站著的人,“怎麽,師傅就帶了這麽點人出京辦差?”


    易唯忠笑道:“你以為呢?”


    魯盡忠臉上掛著冷笑,“師傅可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人馬都藏匿了吧,引我入甕想包了我餃子不成?可我也還留了後手呢,師傅大可以動動試試。”


    易唯忠笑出了聲,擺擺手道:“都是司禮監的掌事人,何苦內鬥,咱們都是不全人,是一樣的人,我的原則就是,能不殺同伴就不殺,何況還是我的徒弟。”


    魯盡忠冷笑,“說的比唱的好聽。”


    可是一想到易唯忠的狡詐,魯盡忠怕被一網打盡,遂道:“江山是陛下的江山,太後不過是代管而已,早晚都得還政,和陛下作對可沒有好下場。太後是母尚可保命退居後宮安享晚年,如師傅這類太後的爪牙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我勸師傅盡早棄暗投明。”


    易唯忠笑了笑,又給自己倒了杯熱酒,“誰是暗?誰是明?我不知道,我隻知十年前我接了先皇的聖旨,先皇要我效忠太後,那麽太後就是我的主子,我是奉旨辦差,可你是奉了誰的旨?”


    “自然是陛下的口諭。”魯盡忠板著臉道。


    易唯忠撇了下嘴,冷睨魯盡忠,“同在司禮監,在我麵前還擋什麽遮羞布,陛下少年心行,貪玩愛鬧不定性,還不是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奉勸你們,現在收收野心還來得及。”


    魯盡忠臉色不變,“什麽野心不野心,我們是陛下最忠誠的奴,最鋒利的刀,所行所為都是陛下授意的。”


    “刺殺祝君行和姚太師的掌珠也是陛下授意的?”


    “是。這二人危害朝堂穩定,必死無疑,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易唯忠笑了,“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奉太後命保姚胭兒和祝君行入宮。”


    “易唯忠,正如你自己所說,咱們才是一樣的人,你為何要和我們作對?!”魯盡忠痛恨的看著他。


    “道不同不相為謀。姚相公堪堪將國家拉迴正途,禁不起你們折騰,為千萬百姓積點德吧。”易唯忠誠懇的勸誡。


    魯盡忠嗤笑,站起身道:“我再問你一遍,你是打定主意和我們為敵了?”


    “從來沒想成為你們的敵人,同類相煎,何苦。”


    “冥頑不靈!食古不化!”魯盡忠一甩袖,冷冷道:“那好,往後就別怪我們不講情麵了,這次沒有機會,還有下次、下下次,我看他們有幾條命。”


    “小的們,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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