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闈放榜了,程七郎的成績不大理想,位居中央靠後。其實也不賴,但顯然跟期許有較大差距。五公主去了一封信,盡職盡責的安慰,叫他不要沮喪,繼續努力。程硯秀看著那書信感慨良久。在挨了祖父,叔父,伯父,義父,生父一堆父的訓斥申戒之後,這點溫情顯得尤為可貴。


    因為長輩微妙的補償心理,程七在國公府的日子較之其他後輩要好過許多,這次不大不小的失敗,卻教他認清了現實。“實在太大意了啊。”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攢拳頭,用那麽多時間來失魂落魄,對程家人來說,幾乎可以算是縱容了。


    好好總算把五公主哄迴德妃那裏,自己騎著馬溜溜跑起來,然而沒出多遠就看到了趙鳳儀。“你要攔著我嗎?”好好歪頭詢問。他滿身甲胄的樣子還真是頗為英武。


    他從五台山迴來,兩人還是首次私下相見,他長高了許多,濃眉大眼,膚如新麥,仿佛能讓人感覺到那健朗骨架下的熱度和力量。


    “參見公主。”趙鳳儀行了一禮,穩重而大方,隻有那露齒一笑,清爽俊朗,讓人能找到當初的影子。“我是想說您注意安全,科考放榜了,外麵吵吵嚷嚷,人多的很,也亂的很。”


    好好嗤嗤笑了,他年長了就更重規矩了。當初他還敢拿馬鞭子指著自己呢。現在很有大哥哥的感覺了。“侍衛大人快快請起。你如今可當官有俸祿了,怎麽不請我吃酒?”


    趙鳳儀摸摸鼻子笑得有點不好意思:“等我領到了第一筆錢,一定請你。”話音剛落,卻見她走上前來,對著自己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轉了個圈圈,繼續看。趙鳳儀被看得尷尬,忍不住整了整衣襟,理了理發:“公主,我有哪裏不對嗎?”難道兩年不見,我已帥到讓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好摸摸下巴:“我那皇祖母咋就這麽喜歡你呢?比那幾個親孫子都還喜歡。”她看得明白,雖然幾位皇子上,太後盡力做到一碗水端平,不厚此薄彼,但她對趙鳳儀的親近是真心的……甚至商議劉家家事也讓他在場。


    趙鳳儀也詫異,他是從小就受到太後的額外關注,多年來,習慣成自然,還真沒想過為什麽。“太後曾經養過一隻左邊臉有一點紅毛的貓,後來那隻貓死掉了。太後很難過。”好好看看他左耳下那顆小紅痣:“難道你是那貓的轉世?”


    趙鳳儀拒絕接受這個答案。你難道就不認為我是萬裏挑一真英才,百年一見美少年,所以太後慧眼如炬,慧眼識珠,發現了我這個人才?


    好好的表情顯然在說我不這麽認為。


    趙鳳儀有點喪氣。但喪氣歸喪氣,等他月末領到了第一筆薪水,果然還是履行承諾,請好好吃酒。不過不是在景福宮。兩人在北靖王府偶遇了。趙鳳儀手裏提了一個大花籃,裏頭是應季開得山裏紅,杜鵑啼血,火燒一片。大拉遠抱過來,映得臉都是紅的。另一隻手提著一壇梅子酒。


    許紫雲正在窗台下繡一首詩,一見就抿嘴笑:“你看,傻乎乎的。”


    好好心說我若是點頭讚同,你隻怕得不愉快,於是說句公道話:“我覺得挺帥氣。他應該是去趙


    王府看過他小侄子了。你瞧,腰帶那裏還插了個小風車沒摘下來。”


    “就是這樣才傻嘛。”許紫雲嘴上說著,那邊已經提壺倒茶。趙鳳儀見到好好有點意外,好好卻指指他手裏的酒:“難道你知道我在這裏,所以特意帶來的嗎?”


    趙鳳儀提起壇子看了看,更詫異了:“原來公主也喜歡梅子酒?我還以為你隻喜歡女兒紅呢。”


    好好笑得更促狹:“你直接說這酒不是給我的,我也不介意。”趙鳳儀有點尷尬。他顯然是拿到了第一筆錢,先來看許紫雲的。當初明裏暗裏嘲笑許紫雲的不知道有多少個,如今暗恨自己眼瞎的,也不知有多少。可真的豁下所謂男人麵子,又登門道歉的,卻隻有一個趙鳳儀。


    趙夫人又叫人拿些新的點心出來。笑道:“前段時間小皇孫咳嗽,最近幾天可好些?”


    趙鳳儀笑道:“姑母不必擔心,我方才去趙王府看過,已經好多了,您推的方子很管用。王妃姐姐還叫我謝謝您。等過幾日得閑了,親自來道謝。”


    以前她總覺得趙雀眉那侄女有點眼高心大,如今嫁了人為人婦為人母,倒是懂事多了。趙夫人忙道:“豈敢,好了我便放心了。雲兒小時候也總是三病兩痛的,所以我這裏什麽方子都有些。”


    許紫雲聽了,忙叫母親打住。她頗有些不好意思:“明明都是二弟弟用的。我身體向來都很壯,除了小時候長背花差點死掉那迴,我可是感冒都少有。”她有些忸怩,又急著爭辯,眼睛瞪得大大的,腮幫紅撲撲,趙鳳儀離得又近,又看得有趣,鬼使神差的,他拿出手指,刮了一下許紫雲的鼻子。


    這一動,動如脫兔。在場人都愣住了。許紫雲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臉刷地一下就紅了。趙鳳儀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立即起身立正,看看還在發怔的姑母,打了個躬就躥了,跑得去兔子還快……


    都怪自幼走得近,相處過於熟稔,現在一時不慎就會越界。


    許紫雲下意識得摸摸自己鼻子。趙鳳儀走了,她就放鬆下來了,靠在身後的軟墊上,采用一個頗為閑散而輕鬆的姿勢。少年人那健旺的活力,仿佛一個暖爐,安置在身邊太近了,便覺得連汗毛都要燎起來。


    好好湊近她耳朵:“我那天看到小趙大人跟一幫護衛過招,卸了鎧甲,小綢衫貼著脊背,那身材實在很不賴。胸肌很厚實,背部線條很讚。”


    許紫雲好不容易恢複平靜,正裝作若無其事,聽聞此言又紅了臉,優雅的啐了一口。“你是女孩子,幹嘛盯著男人身體看。”


    好好咯咯笑了:“你倒是個女人,可我想盯著你這看,你又不樂意。”


    許紫雲立即雙手抱胸……忽然覺得跟公主同榻太不安全,她也起身跑了。躥的比兔子還快。


    好好無辜攤手,跟趙夫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為啥你閨女最近看我總像看一個調戲良家的壞人。


    幸好許廷顥迴來了。好好原本以為他可以打破尷尬。然而他走進來以後,就規規矩矩給趙夫人行了禮,隨即坐在一邊。寬大的四立腳牡丹圈椅,他手臂一搭,撐起了身體,愈發顯得自己“嬌小纖弱”非要形容的話,就是一隻貓仔,占據了一個過大的貓窩。


    他坐的板板正正,表情波瀾不驚,看起來很有後來北靖王爺的風範。然而那微帶嬰兒肥的腮幫和小小手背上迸出的青筋都深深的出賣了他……他在緊張,而且心裏很不爽。


    這就更尷尬了。好好用眼神詢問趙夫人,趙夫人卻一臉茫然:明明早上小王爺去太子府都還好好的。


    好好走過來彎下腰,看著他黑幽幽的瞳仁:“小顥顥,你是被人欺負了嗎?”


    啊咧?許廷顥立即抓緊了扶手。他明明是想威嚴一點,有氣派一點,讓人一見就情不自禁的腿軟,恭恭敬敬叫一聲“靖王爺。”怎麽現在看來適得其反,隻讓她情不自禁叫了一聲名兒,而且前麵還加了個“小”


    呀,不開心!


    “公主,”許廷顥跳下椅子,端端正正站了,脊背挺直,昂頭看著好好。“我是不是看起來很小?”


    “……是本來就很小。”好好實話實說。


    “我今天打贏了太子府的護衛,還給太子他草擬了通告。”


    “真棒!”好好鼓掌:“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糖果?”她迴身拿來一個紙袋,裏麵放著兩串冰糖葫蘆。紅豔豔的果外麵是甜膩的糖漿,看起來十分誘人。許廷顥舔了舔嘴唇,剛要伸手,又想到這還是哄小孩子呢。他又收迴了手,氣鼓鼓的看著好好。


    好好看著那漆黑的貓眼,更加好奇:“牙齒痛嗎?給我看看”他記得許廷顥一直都愛吃甜的,從菜肴到小點心。隻不過後來就不表現出來了。難道就是從現在開始轉變的嗎?從傻白甜到不坦誠。


    好好伸手摸他下巴,卻被許廷顥躲開了。“公主,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可以這樣摸我了。”許廷顥仿佛賭氣一般,昂頭看著她:“公主也說了,我已經不可以親你了。”


    呀……好吧。好好有點頹喪。看著紅豔豔的果子,自己咬了一口。太酸了,一點都不好吃。運氣不好,沒拿到好紅果。


    許廷顥看她還有心情吃冰糖葫蘆,更加不開心了。明明當初她說自己不給他親的時候,他可是沮喪了好久的。而自己也很遵循承諾的,不敢再隨便碰她了。


    好好敏銳的意識到氣氛在往尷尬方向發展,如同脫韁的柯基,攔都攔不住。爹爹長大了,心思好比海底針。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她覺得自己還是暫且離開比較好。


    趙夫人不知道兩個孩子是不是吵架了,麵帶憂色,見公主起駕,立即來送。許廷顥卻一動不動,隻是更加攥緊了椅背。然而等到好好跨上寶馬,預備啟程。卻聽到背後清脆的叫喚。“安榮殿下?”


    好好應聲迴頭,就看到許廷顥夕陽下跑過來,敏銳而富有勇氣,仿佛下爪捕魚的海鷗。“公主,”開口問他:“那我什麽時候還可以親你呢?”


    原來在為這個鬧別扭嗎?應該是自己不讓他親,後來卻親了他,讓他很不愉快。爹爹可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的性子。前世今生都一樣。好好嗤得笑了,在她看來這是強者應得的,絕對不是自己不地道。


    “等你打贏我再說吧。哈哈哈”慘遭壓迫七八年,如今翻身做主人,好好揚長而去,無比得意。給自己埋下了一顆狼煙滾滾經久不息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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