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已無興致再去晚宴。迴到景福宮泡了腳預備歇下,不消片刻,折梅來報,三公主來了。好好微微一怔,她與這位風流公主並無交情,怎麽會特意來找她嗎?一邊想著,一邊叫采菊斟茶。那邊三公主已扶著宮女的手走了進來。


    “六妹妹?方才在廣澤殿我注意到你臉色不大對。”三公主頭戴薔薇金鈴簪,身著赭紅織錦牡丹鳳袍,項上沉甸甸掛著兩串如意珠。金粉眼膏嫵媚多情,如意腰段風流嫋娜。好好一見就想笑:這裝扮哪裏像個寡婦?


    金枝玉葉,二八年華,非得嫁個病秧子,剛嫁進去就守了三年孝,夫妻才做兩年,喪期未出,又得守寡。皇帝為著在天下文臣麵前擺“忠孝節義”的好體麵,還要三公主堅持下去……可憐大好青春付流水。


    “喝茶。”好好起身迎客:“我好得很,就是在王府玩的累了。”


    三公主倒是直爽:“我還當你為著方才的事生氣呢。後宮這些,習慣就好。父皇已算不錯,先帝時期,哪年宮裏不死幾個人?太後就是吃了虧,所以才壓著,如今的妃嬪都是老實人。容妃固然愛挑事,也是自幼嬌養的任性,算不得厲害。”


    好好抬頭看她,心道這話倒像是替容妃辯白幾句。可惜,你嬌養我也是寶貝,怎見得我就得讓著你呢?


    “這是父皇的意思?”


    三公主微微一笑:“我不愛看百戲,前庭吵嚷得不行了,就想找個地兒坐坐,德妃那裏太過莊嚴肅整,我不耐煩去。到這裏來攪你清淨。”她抬頭衝著安榮笑,忽然又轉了話題:“你方才剛剛離開,德妃就失手跌了杯子。容妃的臉色很難看。”


    好好微微挑眉:“陛下盛寵容妃,卻不讓容妃管事,助太後協理六宮的是德妃。德妃向來勞苦功高,卻得張羅著給容妃賀壽。”


    為著比她年紀小資曆淺的妃子操勞,還得看著她在那裏跟皇帝弄風情,那心裏能不窩火?


    三公主嗤得笑了:“聽說是父皇太嬌疼容妃了,隻管要她舒心悠閑,舍不得她操心,所以才不讓她管事。德妃娘娘跪下請罪,說是剛剛頭暈一時不防才跌了酒盞。父皇說她辛苦辦事,著實操勞,還賞了各色慰問品去德妃宮裏。”


    安榮眨眨眼,皇帝今晚沒有補償容妃,卻讓德妃賺了垂憐……這是要搞什麽?


    三公主愈發湊近了身子:“妹妹你真就沒想過?”


    好好懵圈,這三公主說話雲裏霧裏,有一折沒一折。


    “父皇後宮人數不多。先皇後去了,就一直沒有立後。如今宮裏位分最高的就是德妃容妃和賢妃了。難道六妹就沒想過當個嫡公主?”


    三公主言之切切,好好驚訝的長大了嘴巴,隨即果斷搖頭:“嫡公主就是一品吧?我如今已經是嫡公主待遇了。還想那麽多幹什麽?”


    三公主更加驚訝:“賢妃娘娘難道就不想再努力一把?”德妃大權在握這麽久了,容妃受寵也寵了這麽久了,要許後位早就許了,一直延誤著不吭聲,父皇心中隻怕有別的注意。三公主自信猜的不錯。


    好好攤手:“我母妃隻懂熬粥繡花。皇後要掌管後宮,接見命婦,住持各色重大典禮。她幹不了。”


    ……忒直接了。三公主輕輕吸了口氣:“當我沒說。”她伸出手來輕點好好額頭:“六妹妹真是越來越俊俏了。我上次去東昌侯府,府中上下具都誇妹妹好相貌。”


    我是公主,哪怕真如東施,他們也不敢說啊。好好雙眼一亮:“那小羊可又長高了些?”


    三公主微微一怔才反應過來,當即笑道:“那個小孩子,有這麽高了!”她伸出手比到好好胸口:“長得玉雪玲瓏,我上次見他,他正跟哥哥溫如風玩陀螺,溫侯爺在一邊親自照看。一家三個,嘖嘖,真是琳琅滿座。你說他們溫家人怎麽長得?一個個都跟美玉一般。”


    好好深表讚同。三公主又笑了,這次有點無奈有點苦:“妹妹尚有著無限可能,姐姐這輩子算是完了。”


    好好對前一句表示讚同,對後句卻隻搖頭:“姐姐三千麵首,公主府裏自由快活,又何必羨慕妹妹?姐姐亦是花容月貌,有臉有財還有勢,幹嘛稀罕別人?”


    三公主瞧她懵懂無知,嗤得笑了:“聽妹妹這麽一講,我還真是覺得自己日子不錯。這次冒昧叨擾,也沒禮物,哎,對了。”她一轉手腕拿下一隻珊瑚鐲子,三圈如意紋,十分精美,笑著掛在好好腕上,力道挺大,不容拒絕:“這珊瑚紅襯妹妹的膚色,小手愈發潔白了,很合適。”


    蕩蕩悠悠的。哪裏合適了?好好是懵圈的。


    “宮門要下鑰了,我得走了。妹妹歇著吧,下次出宮到我安壽公主府來逛逛,別的沒有,好吃的好玩的管夠。”三公主起身告辭。好好派折梅去送,看著手上的鐲子有點詫異:難道是慫恿不成,怕自己說出去,再給點封口費?


    嘖,這些宮中女子怎麽一個個都擅長自尋麻煩?


    “阿六啊,你最近都在靖王府裏過日子,是不是宮外自在,所以都不樂意迴來啊?”宮宴結束,賢妃當先歸來。好好當即笑容上臉:母妃是個例外。


    奇怪的是皇帝也跟在一邊。今天是容妃的生日,難道他不去翠微宮裏過夜嗎?


    采菊悄聲道:“方才德妃打了杯子,容妃的臉色就不大好,拌了幾句嘴。一個晚上使兩次性子,大約皇帝也不耐煩了。”


    好好心想帝王身邊有的是溫柔小意的,哄美人自然是看心情。


    “迴父皇的話,靖王府是很好玩。我跟許家大小姐一起吃東西,一起跳繩踢毽子。跟小王爺一起練武一起讀書。老王妃還教我念經畫畫。”


    她屈身福禮,被帝王一把拉起,賢妃忙道:“大長公主擅長丹青,可是我皇家才女,一手大寫意相當瀟灑,先帝都誇難得。”


    帝王嗬嗬一笑:“皇姑丹青難得,六丫頭有耐心去學更難得。”


    好好有點不好意思。老王妃畫畫,許廷顥和許紫雲都在一邊看,她也去圍觀,看著老王妃栩栩如生的錦雞圖,心裏想的卻是燉煮好,還是油炸好。


    “阿六,”帝王在淺紫色如意紋羅漢錦褥上坐了,笑著攜住她手:“今天是不是不開心了?四姐姐忙著浣花閣詩詞大會的事,未免著急上火了。柳夢梅親點了她來住持操辦,她第一次經辦這樣的事,怕丟了皇家體統。”


    那何止是著急上火?分明是故意針對我。雖然不知道原身以前是怎麽跟這個姐姐相處,但好好自付穿越以後從未主動得罪她,也不知她的惡意從何而來。她並不是個很會掩飾情緒的人,帝王看得分明,笑著摸摸她的肩膀:


    “不要把這些瑣事放在心上。你十歲了,四姐姐也十二了。再過幾年,姐妹嫁人各自飛,今日種種都成了迴憶。當初你三姐姐跟大姐姐還不是三天吵架兩天紅眼,如今大公主嫁去了兩廣,天各一方,倆人的書信往來倒是更頻繁了。風景常宜放眼量啊。”


    帝王意味深長,好好躬身聽他教誨,作出誠懇的樣子:“好嘛,父皇既然開了金口,那我以後都不跟四公主計較了。”


    幾個公主都成了帝王心術的工具,擔了金枝玉葉的供養就得有被君主犧牲的覺悟,好好一字不出,心裏卻道實在不行,我也跟三公主一樣,天下之大,誰還能擋著我逍遙自在?


    “還是阿六懂事。”帝王輕輕摸她的發髻:“這櫻桃珠還是阿六戴了好看,這嬌憨活潑的色,也不適合容妃嘛。”


    賢妃怕女兒直言直語,說了他不想聽的,忙道:“容妃妹妹脫俗美豔,乃是天生麗質,脂粉俗器倒汙了顏色。阿六哪裏比得上?”


    皇帝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賢妃一晃,勉強笑了笑,急忙道:“陛下剛剛飲了不少酒,我這裏預備了解酒湯。”親手從宮女手裏接過杯子雙手盛上,看他一飲而盡,又遞帕子過去。帝王抹了嘴笑道:“時候不早了,愛妃,阿六你們早些歇息。”


    一眾人都福身恭送陛下。好好有點懵圈:“我還以為陛下要歇在這裏呢。”


    “今兒是容妃生日,再怎麽著,他也要歇在翠微宮的。這會兒特意過來,是看你中途離場,以為你吃了四公主和容妃的擠兌,不高興呢。”賢妃憐愛的將她攔在懷裏:“陛下寵你,這是特意來哄勸你呢。”


    好好有點驚訝:這就是哄勸了?真是蜻蜓點水好沒誠意的哄勸。完全沒有被哄的感覺……至少得有個梨炒雞|吧?


    不過,他剛剛視線在這隻鐲子上溜了一溜,難道三公主這首飾還有什麽秘密不成?好好這個疑惑並沒有存在多久,再次去東昌侯府,就得到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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