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歌現在就坐在一個小爐麵前,小爐上頭熱氣嫋嫋,從中散發著蓮子的清香。


    她托著腮陷入自己的思緒裏。昨天莫名其妙的發了一通的脾氣,扶蘇卻一直順著她的性子,半點都沒有生氣。宛歌冷靜下來之後,也覺得有些後悔,她不知當時心中那股悶氣從何而來,奈何話已經說了,脾氣也已經發了,時光也不能倒流,她也隻能被動的接受這個結果。


    扶蘇雖然後來說讓她跟著去,但是宛歌卻沒有太相信,隻覺得扶蘇那句是隨口的敷衍,指不定他給的時間都是錯的。


    想到這裏,這蓮子也燉的差不多了。宛歌果斷把它盛好,往裏頭加糖的時候,稍稍停頓了片刻,這盒糖是當時扶蘇送來的,現下還有小半多,她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給扶蘇煮甜湯的時候,曾說過等來年就給他燉木瓜,現在冬日即將過去,馬上就要迎來開春。


    但是,自己還有機會煮嗎?她如此一門心思的想著木瓜,腦子裏猛然就竄出了一句話。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這句猛然從腦子裏冒出來的時候,她被嚇了一跳,之後很快就釋然,想來扶蘇問的也是無心。她不敢再往下去想,搖了搖頭,甩開這個猛然冒出來的想法,將蓮子盛好,就朝著扶蘇的方向端去。


    宛歌擔心扶蘇中途不聲不響走掉,一直想找理由從他麵前晃悠,但是這事不能做的太明顯,思來想去,決定撐著給扶蘇送甜湯的功夫,好好的掌握下情況。


    第一碗甜湯,她定在早上。那些人都認得宛歌,過去的時候沒過多的阻礙,輕鬆鬆的就推了門進去。


    扶蘇正在收拾一些竹簡,並沒有看見她,聽見有人進來了,便隨口吩咐:“桌案邊的那些都裝在箱子裏,讓人送到馬車上。”


    桌案上擺了不少的書,應該是才整理出來的,零零散散的擺了一堆,宛歌把蓮子放在一旁,就開始把竹簡一個個的放在邊上的箱子裏。扶蘇正把手頭上的竹簡挑揀好,轉頭的時候卻看見宛歌在那裏,微微一愣。


    扶蘇現下還沒有走的意思,宛歌鬆了一口氣,指了指擺在桌案上的蓮子羹,主動開口解釋:“給公子送了甜湯。”


    扶蘇房裏頭燒了炭,十分溫暖,蓮子羹這樣放了一會還是熱氣騰騰的。扶蘇有些詫異,打開蓋子看了看,蓮子清香的氣息迎麵撲來,他的目光不自覺的柔和下來:“你做的?”


    宛歌此時已經把最後一卷竹簡都放在箱子裏,彎腰把箱子一蓋,點點頭,為了避免扶蘇發現自己的意圖,再補了一句;“公子看看喝不喝口味,會不會太甜?”


    扶蘇不知宛歌忽然給自己送甜湯的什麽道理,不過宛歌送來甜湯他覺得挺開心,便放下手頭的事情,仔細的嚐了嚐她送來的湯,入口的一瞬間,他便微微一愣。


    宛歌琢磨了下他的神色:“怎麽樣?”


    扶蘇轉迴聲,平靜的再喝了一口,神色到是看不出什麽異常:“……很好。”


    宛歌放心了:“那就多喝一點”


    扶蘇:“……”


    宛歌剛剛走開,常升便跟著進來了,扶蘇還正一口口的吃著宛歌送來的蓮子羹,湯水倒是甜的,就是著蓮子苦澀,他吃的微微顰眉。常升放在過來就看著宛歌離開,顯然這蓮子是她送來的,現下看扶蘇吃著有些痛苦,可是也沒放手,似乎還有些恍惚。


    常升見扶蘇一直沒出聲,隻能主動道:“公子,東西都已經備好了,什麽時候動身?”


    扶蘇目光下移,看了看碗中的蓮子,入口綿軟,苦澀之後也有一股清涼,他失神了一會,才道:“再等等,過了午時吧。”


    扶蘇今日便打算動身的,可是從清晨拖到了現下,又說要過了午時,常升原來還有些納悶,直到剛才看著宛歌離開的背影,才有些明白過來,但見扶蘇一下下的舀著蓮子羹,目露所思,是少見的失神,雖然知曉有些逾越,可常升還是忍不住詢問:“……宛歌姑娘本就打算跟著公子去的,公子若……為何不把宛歌姑娘帶上?”


    扶蘇緩過神來,搖了搖頭:“上郡太危險,她現在不冷靜,做的決定怕是會後悔。”


    常升道:“若真有危險,公子顧不上宛歌姑娘,倒時再放她迴來便是。”


    聽到常升這一番話,扶蘇攪動勺子的微微一滯。他似乎愣了好一會,才搖了搖頭,重新開始喝蓮子羹,苦澀的味道讓他眉頭微微蹙起,聲音帶著未知的情緒:“……不必這麽麻煩。你去把馬車收拾好,小心些,別被宛歌和秋雁看見。”


    若宛歌那時候真的跟過來了,之後又離開?那還不如一開始……讓她先想清楚。


    .


    剛剛送蓮子羹過去的時候,扶蘇瞧著還是正常,並沒有打算走的意思,接下來就下午送一份,晚上的時候再送一份,至於夜裏就不必了。向來扶蘇不可能半夜動身,過了今夜,隻要起的早一些便是。


    宛歌迴到房中,正準備下一份的簾子。但是目光一觸即,她便一愣“咦”了一聲,眼前蓮子分成兩份,一份裏麵她已經把芯都拿掉了,另外一份裏還有蓮子芯,原本應該沒芯的少一些。現下分明的有蓮子芯的少了。


    看起來,剛剛自己煮了有芯的?怪不得扶蘇一開始的時候神色看起來有些奇怪,原來是覺得苦了,不過之後又吃下去算是怎麽迴事,還告訴她,煮的很好?


    宛歌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想了半天,隻能把她歸結於,扶蘇或許覺得蓮子芯清熱去火,所以苦些也沒關係……


    .


    下午的時候,她又做了一份紅棗枸杞,打算再給扶蘇送去,然則這次沒有那麽順利,她過去的時候扶蘇房門關著,有人守在外頭。看到宛歌端著一盅甜湯過來,便把她攔下:“……公子現下有事,姑娘是否等下過來?”


    宛歌頓時警惕:“哦,那我在這等一會吧。”


    外頭風大,自然不能讓宛歌站在下麵吹風,可是扶蘇先前叮囑過不要讓人進來。內侍頓時有些為難,正想再宛歌勸幾句。扶蘇的聲音卻恰好從裏頭傳來:“……讓她進來吧。”


    此時扶蘇的房間東西已經大多都整理收走了,現下房中空曠一片。見著宛歌又端了一盅什麽東西過來,扶蘇微微一愣,疑惑道;“今日怎麽一直在給我做甜湯?”


    宛歌沒迴答這個問題,把手中的甜湯放在扶蘇麵前,目光在周圍一轉,又重新落迴扶蘇身上,目光微微閃爍:“我要帶什麽?”


    扶蘇那時候剛剛打開蓋子,升起的熱氣氤氳了他的眉眼,握著勺子的手指修長,他似乎頓了頓,才道:“隨意。”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記得多帶一些禦寒的衣服。”


    早上的蓮子還沒有被人收下去,裏頭已經空了,宛歌喜歡甜食,這種不去芯的簾子一向是不會碰的,看著扶蘇把它吃完了,默了一陣:“早上我忘記去芯了……公子不覺得苦麽?”


    扶蘇;“……”


    他先前隻當是宛歌生氣,所以煮了一碗沒去芯的蓮子過來,為了避免惹得她更不開心,他那時候自然什麽都沒說,現下宛歌說起自己是忘記去芯了,扶蘇輕咳一聲,也不知信還是沒信,隻道:“是有一些,但是你加了不少糖,不算太苦。”


    宛歌沉默一會;“……既然覺得苦,為什麽還吃完了?”


    這個問題,扶蘇沒想太多,那時隻道是宛歌煮的,雖然是苦了一些,但是不知不覺吃下去,一盅蓮子羹就見了底。所幸宛歌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見著扶蘇現在這幅樣子還算正常,並沒有打算馬上離開的,便轉身就準備把早上空碗收迴,打算晚上再過來看看。但是她心中有些思量,一下子握不穩,那空碗就滾在地上碎開,指尖上被碎瓷劃過,一下子就滾下血珠。突如其來的疼痛,不禁讓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扶蘇很快從上麵下來,自然而然的抓起她的手一看,指尖上滾著血珠,是被碎瓷劃開了一個口子,他抓住她的時候,宛歌就是一個瑟縮,扶蘇掌心溫暖,將她的手包裹住,宛歌有些恍惚,一時不知是不是應該抽出來,就聽得扶蘇歎氣:“怎麽這麽不小心?”


    宛歌立刻縮迴手,用袖子掩住:“沒事,小傷口,過會就好了。”


    扶蘇沉默了片刻,想起宛歌先前和他說起自己的體質,這點傷對於她而言的確沒有什麽大礙,可是見她一副無所謂的口吻,扶蘇還是微微皺眉:“總歸還是收了傷,上點藥總沒錯,我內室裏有些傷藥,你在這等下。”


    宛歌也沒反對,乖巧應下。扶蘇繞去內室拿傷藥,她也就彎腰小心的把碎碗收拾好,放在一邊避免等下不甚踩到,等到目光落在桌案上擺著的縑帛時,微微一愣。


    照她角度看來,是反著擺的,宛歌看不清楚上頭到底寫的什麽,隻能勉強辨認出上頭的日期,臘月十三,是今天。


    這是扶蘇的字。她看著這日期,心中混入升起一個不願意去想的可能。就想繞到上頭再確認一下,這時候,扶蘇已經拿著傷藥迴來了,遞到她手裏,又看見疊在角落裏的碎瓷;“這些我等會再讓人收拾,你暫且先迴去吧。”


    宛歌收迴目光,沒有走,目光閃爍了片刻,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問道:“公子案上的縑帛是什麽?”


    扶蘇沒有隱瞞,瞧了她一眼,便答了:“是我給晏將軍的信。”


    宛歌目露疑惑,似有思量,低低問道:“臘月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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