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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說的不打攪,是真的不打攪,並沒有讓太多人送扶蘇出去,隻有宛歌一人在,其餘人都遠遠的跟著,看上去隻有一個點。顯然不是為了送扶蘇,而是為了等會接宛歌迴去的。


    那些人隔著遠,並不能聽見他們的談話聲音。宛歌抬頭看著扶蘇的神色,雖然解決了此事,但是他看著並不太好。此出了門以後,他的眸色就有些深,一路不知在想些什麽。


    宛歌猶豫了半日,還是開口問;“公子既把這事推到盧生身上去,陛下那邊還有什麽疑慮麽?”


    扶蘇淡聲道:“不是我。”


    宛歌愣了愣,沒聽懂扶蘇這話,正想再問,他卻停下了腳步,垂眸看著她;“陛下之前本就有意查盧生,原先隻當他偷竊財物,卻不知道他還對你下毒……”頓了頓片刻,又道,“至於下毒之事,是陸丞相查明的。”


    宛歌錯愕了一陣,方才想起先前陸離白的確說過,此事他會解決,但是下不為例。宛歌也沒想到陸離白對她妹妹當真如此寬容,明明背叛了他,事到臨頭,陸離白還是又收手救了她一命。


    明明想好和他決裂了,可是陸離白眼下卻不按常理出牌,宛歌看著扶蘇的神色,上頭並沒有什麽不對,宛歌也不太清楚,剛剛建立起的信任,會不會因為此事消失。


    這念頭還未落定,已經走到了馬車前,扶蘇一言不發的上去,過了一會,才撩開車簾,垂眸看著她,微微抿唇:“你的毒可能以後都沒辦法解,怕不怕?”


    聽到這話,宛歌抓緊機會表達立場,立刻搖頭:“既然早就做了這個選擇,我自不會後悔。”


    扶蘇目露所思:“為何?”


    這是扶蘇第一次明白和她說起這個事情,這個問題應該怎麽迴答,宛歌思索了好一陣,方才嚴肅嚴謹的表麵心跡:“他想做的事我不認同,也不想為他控製,雖有過去情義在,但這不能代表立場,於我立場來說,不能認同他的做法。”


    扶蘇準確的抓到她的話,目光一動:“立場?”


    宛歌不覺得哪裏不對,見扶蘇問起,立刻點頭:“對,三觀不合……我是說,不管他是誰,往大裏說,我覺得在是非麵前,個人的情義並不能代表什麽。”


    扶蘇一定知曉她和陸離白的關係,宛歌這裏當然也沒有避免,她自認自己這番話應該沒什麽問題。但是說話之後,抬起頭,卻見扶蘇的表情更加沉默,好一會才道:“……我知道了,你迴去吧。”


    聲音聽起來更加淡漠了一些。


    宛歌莫名其妙的看著馬車絕塵而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看著扶蘇那反應,自己是迴答錯了什麽?也不太對啊,自己沒隱瞞和陸離白的關係,但是同時也表達了情義不代表立場,她選擇的是立場,扶蘇對她迴答到底是哪裏不滿意了?


    .


    後頭三日,宛歌都沒能再看見扶蘇。關於月夫人的事情,卻頻繁的落入她的耳中。陛下這幾日也重新開啟了華陽宮前頭的那口井,井已經枯了,裏頭藏著不少的珠寶玉器,儼然是成了盧生藏匿贓物的窩點,珠寶數目龐大,令人瞪目結舌,更有不少當年月夫人的遺物,皇帝因此更是怒不可遏。


    盧生的那些東西,大多都是來自那些不得寵的夫人,想借方術重獲陛下的寵愛,這是自然是打了水漂,可是因為巫蠱之術不被陛下所喜,宮人不敢主動提及,如此一來,盧生騙起來毫無顧忌,借此斂了不少的財物。


    宛歌那時候就站在池塘邊,細細迴想著這幾日聽到的傳言,也是略有感概。這後宮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畢生不可見皇帝,一生孤獨終老?


    想到這裏,她的心情莫名一澀,她咬了咬唇,往池塘裏用力丟了一個石子,仿佛這個情緒能隨著蕩開漣漪而消失。可是她的心情卻如這蕩起的水花一樣一次比一起起的高,到了最後,更是煩悶不已。


    就在她準備繼續丟的時候,忽然手腕就被一個人抓住,接著耳邊就響起了一個歎息:“怎麽一個人丟石子,不開心?”


    聽到這個聲音,宛歌手一僵,原先捏在手裏的石頭便落在地方,她僵硬的轉過脖子,就看見陸離白不知何時已經走在她身後,握著她的手腕,慢慢的把她的手放下去,眼神關切,“這幾日好一些嗎?”


    還如往常一樣,仿佛她先前的背叛還沒有發生,他還是過去那個關心自己的兄長。


    宛歌這裏卻抖的可以,不知應該繼續先前的態度,還是如同陸離白一樣,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臉色煞白,幾乎一個字都要說不出來。


    陸離白放下她的手,在她身邊坐下:“放心,這時候還不會有人過來。”


    宛歌目光垂了垂,落在腳邊的石子上,還是不發一言。陸離白似乎完全沒在意,隻是微笑道:“我想過了,一開始就不該勉強你來宮裏,過幾日我會想辦法送你迴去,你隻需在家等我迴來就好。”


    宛歌聽到這裏,心頭一跳,還沒來得及開口,陸離白卻抬手打斷了她,微微一笑:“你不記得你小時候很怕生,看到外人就躲在我身後,那時候看見雲鶴歸更是不敢出來?”


    這個氣氛還好,宛歌勉強穩定了下心情,想來一個折中的迴答:“……過去的都已經是過去了,現在我長大了。”


    陸離白狀若未聞,繼續道;“你那時候很怕黑,晚上一個人都不敢睡覺,都要我在一旁才能睡著。”再看了看宛歌有些不定的神色,又笑了笑,繼續,“記不記得那時候我常常說的故事?”


    宛歌對過去渾然不知,自然不能迴答,唯有沉默以對:“……”


    但陸離白似乎也沒聽有打算聽她的迴答,目光看向那個池塘對麵,那裏長著冬日裏也鬱鬱蔥蔥的樹,枝葉在微風吹拂下微微搖曳,陸離白思索了一會,不知想到了什麽,微微一笑,又偏頭看著她,聲音更加柔和了一些:“父母早亡,你自出生就是我帶著,一直以來隻有我們兩人,你也隻相信我,我本以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這句話有哪裏不太對,宛歌暗自琢磨了一番,可是再一想卻也察覺不出什麽問題,隻是勉強笑了笑:“那時候我還小,現在長大了,總會認識更多的人,兄長不是也認識更多的人麽?”


    陸離白瞧了她一陣,眼神更加柔和,手指輕輕拂過她的側臉:“小時候的事情就不作數了?為兄可一直記得。”


    說到這裏,宛歌心頭一跳,本能的覺得這翻話哪裏有問題。但也隻能勉強道:“怎麽可能隻有兩個人,以後兄長還會娶妻,我還會有嫂子。”


    陸離白目光微微一頓,之後卻搖了搖頭,笑容有幾人莫測的曖昧:“你還記得此事?不過是有人隨口說親,我不是拒絕了麽。”


    這聲音十分柔和,聽起來還有些無奈,宛歌覺得明銳的察覺到哪裏不太對勁,還未來得及的深思,卻見陸離白歎息道;“你那時候一直說不想嫁人,要一直陪著我,我也以為能一直保護你,讓你一生平安喜樂,自然不會娶妻。”


    若說宛歌一開始隻是害怕,聽到這裏卻整個人都混亂了。然而陸離白接下來的話更是如同平地驚雷,把她炸得滿臉驚悚,渾身僵硬:“不管是哪裏,都無人知道你的身份,隻要你迴去了,之後你想去哪,我都可以陪著你。”


    若說宛歌之前隻覺得這對兄妹有些曖昧,但隻當是如意夫人依賴自己兄長,直到聽到陸離白這段話,再結合之前他扒自己衣服查看守宮砂和胎記,這種種聯係在一起,宛歌再也不能淡定。


    ……一開始的猜測居然是真的,這兩兄妹真的有貓膩啊!宛歌覺得整個人都有種不切實際的夢幻感,看著眼前溫柔的笑顏,隻覺得更加混亂。


    這種完全超出預期的事情應該怎麽應對,宛歌想了很久,都不能想到一個合適的句子。就在她驚慌不定間,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被一隻手抬起,他的拇指輕輕觸過她的唇,宛歌一個激靈,頓時連唿吸都停住了。


    這真的是徹底被嚇住的。


    陸離白垂眸看著他,還是若有若無的觸碰著她的唇,視線仿佛要穿透她的心底:“我不管你之前在想什麽,但是現在,我既往不咎,你迴不迴去?”


    真的確認了兩個人的關係,宛歌現在幾乎想哭了,擠出的笑容更是比哭還難看:“……哥,不……兄長……”


    陸離白打斷她,顰眉:“我隻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宛歌不敢動,直到陸離白的手離開了一些,她才終於得以出聲,聲音還得著顫抖,避開這事,努力把此往嚴肅的事情上引:“……羅卡亡國不關秦的事情,兄長真的要這麽做麽,而且國與國的戰爭,與百姓又有什麽關係?”


    陸離白看了她一陣,終於冷笑道;“那羅卡的百姓又有何辜,現在又剩下了多少,怕是再過幾年,連自己的文字都要忘記了,這個國度會從記載的曆史上、人們記憶上,徹底消亡。”


    聽到這裏,宛歌有些沉默,陸離白從某種意義上和扶蘇當時說的和一起去了,“因為沒人記得住消失的”。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國度和文明就是這樣消失?


    見她一直不說話,陸離白再問:“你真的決定好了?”


    宛歌沒有直接迴答,隻是道:“你還是我的兄長,但是我不認同兄長的報仇手段,朝代更替本是順應時事,若真想搶迴來,那就光明正大的開戰,況且若說搶迴來了,如今的秦變成我們的,那故六國呢?”


    陸離白聽著她的話,愣了好一會,才皺眉:“荒唐,你哪裏聽說的這些?”


    隨著這一番話,曖昧的氛圍消失,反倒有些箭弩拔張的意味來,宛歌此時卻莫名放下心來,略想了一會,便道:“無論我立場是什麽,兄長依舊是我的兄長,如果兄長願意就此收手……”宛歌說的太順口了,一直說到這裏,她驀然一頓。


    陸離白斜睨了她一眼,追問:“我若收手,你打算如何?”看見宛歌驀然白下來的臉色,陸離白深吸一口氣,也沒追問,反倒說起另外一件事,“你這幾日寒疾發作,感覺怎麽樣?”


    宛歌搖頭:“這不重要。”反正死不了。


    陸離白的手緩緩移到她的肩上,目光沉沉的看著她:“這幾日,你聽過月夫人的事情了?真的想好了麽?”


    陸離白說起這事,宛歌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麽,心中驀然一酸,她沉默了好一會,隻能避開此事不提,折中了一個說法:“……過去是我不懂事……”話未說完,脖子上忽然覆上了一隻手,陸離不曾用力,隻是看著她的目光及其複雜。


    宛歌心裏頭警鈴大作,怎麽也想不到他居然會上來直接就掐脖子,頓時臉色血色全無。


    陸離白看著她的目光略深:“你真的想好了,哪怕你會死,也要這樣的決定?”


    宛歌看著脖子上的那隻手,咬了咬牙,還是絕對先迂迴一下:“立場不會改變,但也僅僅是立場,我做不了什麽,隻是不想害扶蘇而已,如果用扶蘇的命,換我的命……我……做不到。”頓了頓,聲音再低了一些,“但是,兄長依舊是兄長,兄長也不是說我是你血脈相連的女弟麽?”


    陸離白看了她好一會,終於低笑出聲,神情嘲諷:“女弟?”


    被這兩人的關係嚇的夠嗆,宛歌現在不說話了:“……”看起來便宜哥哥不太想接受這個身份。


    就在她幾乎扛不住這份壓力的前一刻,忽然感覺原先脖子上的手一鬆,接著就落在了她的肩上,再過了片刻,他的手便放了下去,目光有些複雜。周身壓力一放下,宛歌趁著陸離白失神的瞬間立刻就想轉頭迴去。


    但還未徹底轉迴去,就感覺自己腰上攬了一隻手,有人把她一帶,就帶在了身側,但是腰上的那手卻沒有放開。看到這個人時候,宛歌卻莫名感覺全身都放鬆下來,然而抬起頭的時候,卻見他微微抿著唇,臉色看起來並不太好,聲音聽起來更是淡漠低沉:“陸丞相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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