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雲鶴歸離開之後,簫太醫卻留了下去,皇帝此時已經從床上坐起來,目光銳利的盯著眼前跪著的人:“今日去診脈了,可發現了什麽?”


    簫太醫躬身道:“宛歌姑娘的確中了‘九天寒月’隻是似乎被什麽壓製住,現下沒有發作。”頓了頓,觀察了一下皇帝的神色,又添了一句,“調理一些時日對子嗣之事並沒有問題。”


    皇帝似乎沒在意最後他添的,隻是皺了皺眉,聲音沉了一些:“你確定她中毒了?”


    簫太醫肯定:“卻是‘九天寒月’脈象明顯,不可能斷錯。 ”


    聽罷,皇帝閉了閉眼,手指收成拳,緊緊拽著身下的被褥,他吸了一口氣,抬手讓他下去。


    .


    今次,宛歌去華陽宮時,在半路發現了不少來往的方士,嘴裏念念有詞,模樣看起來頗為奇怪。後來聽太皇說起,才知道原來是因為陛下頭風一直不好,就想借助這些鬼神之力。然雲鶴歸今日不在,此事就有盧生著手辦了。


    鬼神之力不能說不存在,但妄圖通過它治病就太可笑了,始皇帝不到五十歲就死了,也不知是不是和頻繁服用那些丹藥有關係。宛歌那時正若有所思的想著,外頭正好來了人,說是給宛歌請脈。


    華陽太皇看向宛歌,笑了笑:“這太醫可是陛下身邊老資曆的太醫了,好好調理一番,想是來年便好了。”


    宛歌仔細看著過來的眼前太醫,確認是昨日才見過的那個,她一邊疑惑的把手伸出來,一邊道:“昨日不是來看過了麽?”


    華陽太皇一愣:“昨日?”


    宛歌隻當華陽太皇忘事了,昨日的話有些尷尬,她咳嗽一聲,含糊解釋:“太皇昨日找這位太醫給宛歌診過脈,今日過來的時候,已經服藥了。”


    華陽太皇和身邊的劉姑姑對望一眼,確認昨日並沒有讓簫太醫外出,但宛歌又言之鑿鑿的說見過,她微微一顰眉,便去問簫太醫:“昨日長公子讓你去給宛歌診脈?”


    簫太醫本以為太皇召他過來是給自己診脈的,沒想到卻是宛歌,昨日皇帝才剛剛讓他診過,今日華陽太皇又接著請她過來。加上宛歌身上的毒來的蹊蹺,簫太醫看了看她們,想了片刻,直接隱去此事:“昨日陛下確讓老臣給宛歌姑娘診脈。”


    華陽太皇依舊皺著眉:“陛下?”


    宛歌也有些詫異:“是陛下讓你來給我診脈的?”


    昨日既然診過,今日再診也差不了許多,簫太醫隻是按昨日的醫囑再囑咐了一邊,便提著藥箱告退。宛歌隻覺得奇怪,皇帝向來對她不怎麽關心,倒是華陽太皇會操心扶蘇的……子嗣,連帶操心他。於是皇帝這時候忽然想起來,莫非也覺得扶蘇倒了該成家的年紀了?


    一想到這裏,那時華陽太皇提到的江姑娘,又重新占滿她的心扉。宛歌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該不是皇帝覺得她身體不行,不能生育,借此讓扶蘇快些娶正夫人好綿延子嗣?


    一想到這裏,她的心就猛然一沉。


    這廂還未緩和過來多少,忽然感覺到衣角被一個力道扯著,她偏了偏頭,就發現晏榕不知什麽時候進來,坐在她身邊,似乎對她掛在腰上的玉如意有了興趣,拽在手裏摸索。


    宛歌這幾日閑著無聊,就編了一些流蘇,把玉如意綁住,掛在腰間當腰佩來。


    現下,晏榕顯然對這個玉如意起了興趣,拿在手裏把玩。宛歌看著他模樣有些專注,隻是宛歌即便沒有記憶,也能感覺到這玉如意重要,便小心把玉如意從他手裏扯了迴來,塞了一個柑橘在他手裏,柔聲道:“這個不能玩,橘子要不要吃?”


    晏榕沒有反手,一點點摸索到玉如意的邊緣,停在當中的某一處:“……有字。”


    晏榕說的是她腰佩上刻著的字,宛歌一直不知道是什麽,見晏榕提起,心口一顫,然後反應過來便微微一笑:“榕郎君認識?”


    晏榕終於放開手:“……這個字,琴裏,見過。”


    阿榕這個話說的明白,是在琴裏麵見過這個字。宛歌頓時有些疑惑,一開始還沒想太多,隻當是哪張琴的琴銘刻了這兩個字,剛想繼續問,華陽太皇已經緊緊皺著眉,反問了一句:“琴裏?”接著就去問晏榕身邊跟著的侍女,“阿榕說的琴,可是長公子送的那張?”


    侍女搖頭:“那時婢子沒有進去,隻小公子和榕郎君在。後來進去的時候,琴已經壞了……不得而知,之後陛下就讓人來收拾了。”


    華陽太皇皺著眉,追問:“你們都沒見過那張琴?”


    侍女雖然有些詫異她為何會如此在意此事,但見華陽太皇模樣看著是少有的急切,謹慎迴答:“……並未見過,那時候小公子……”她頓了頓,才繼續道,“之後陛下便派人來了,婢子們都不曾見過。”


    華陽太皇不知想到了什麽,目光失神,整個人都靠在軟榻身上,手抵著額頭,寬大的袖子幾乎把她半張臉都掩蓋下去。宛歌起先還有些不太在意,但看著華陽太皇現在這幅樣子,終於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加上晏榕還說見過他玉如意上的字,宛歌跟覺得此事定和她有關係。


    華陽太皇看著有些疲憊,抬手讓人暫且把晏榕帶下。


    宛歌連忙給華陽太皇倒了一杯茶,咬了咬嘴唇,低聲開口:“太皇……”


    華陽接過了茶,卻沒有喝下去,目光依舊落在上頭,目光閃爍不已。她並沒有聽宛歌把話說完,破天荒第一次讓她早些迴去。宛歌心中十分詫異,但是見華陽太皇不像是打算解釋的模樣,也就沒有繼續問下去,若有所思的踏上馬車,就著暮色,準備迴府。


    宛歌一走,劉嚒嚒便過來替華陽太皇揉了揉額頭,低聲問:“太皇怎麽了?”


    華陽太皇沒有迴答,她睜開眼睛,看向宛歌離去的方向,沉默了許久,還是搖了搖頭:“……陛下這次葬琴之事太奇怪……希望隻是我想多了。”頓了片刻,又問,“陛下葬琴之時,有誰在旁?”


    劉嚒嚒道:“陛下隻帶了隨身的內官,並無旁人。”


    華陽太皇再沉默了片刻,淡聲道:“我記得有個剛剛調到陛下身邊的,找幾個機靈點的去打聽一下當時的事情。”


    .


    宛歌的馬車在宮中行駛了片刻,忽然頓住,宛歌明顯察覺前頭來了人,卻沒有半點聲息。她本來就因為方才在華陽宮的事情有些心緒不寧,如今又遇上這樣的場麵,自然又被嚇了一嚇。此時隻當是陸離白又過來使了什麽計謀,她從頭發上拿下了簪子,就拽在手裏,警惕的在車廂角落,看著外頭的動靜。


    忽然,車簾被一雙手撩開,那人手腕上有厚重的鎧甲,顯然不會是陸離白。


    整個簾子被掀開,她終於看清了外頭的場景。


    並非是陸離白,而是一個軍官,後頭跟著幾個內侍,都是生麵孔。那軍官對著她微微一笑,掀著車簾,顯然是等待她下車。


    “宛歌姑娘,陛下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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