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在冷風裏滋長,碳纖維的頭盔防護性很好,讓他得以在幾攝氏度的冷風想著自己的事。


    可邊騎車邊想事卻很危險,為了自己的安全,他不得不把這些胡思亂想拋開。


    從達鋼門口迴自己小區的路明天已經走過好幾遍,他可以不靠導航,也能把自己送迴那逼仄的小房子裏。


    十幾分鍾後,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鎖了車才上了樓。


    頂著疲倦的身體,明天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又是晚上的十二點。


    時間越來越不經用,一天到晚一事無成卻也不覺得時間有空隙。


    不知不覺找工作居然用去了四天時間,明天難得沒有麵試,定下來工作後,明天現在心裏的確沒有那麽慌張了。


    心頭的那塊石頭落了地,背後虛無縹緲的壓力,也少了些許。


    明天換了鞋,坐到沙發上。


    這個時候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明天拿起看了看是蘇黎發來的消息。


    蘇黎:“你到家了嗎?”


    明天:“剛到。”


    蘇黎:“那好,到家了就行。”


    明天:“嗯。”


    也許是因為明天迴複的孤零零的“嗯”字太過單薄,也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麽,蘇黎又發來了消息:“今天……有些失望吧?”


    明天愣了愣,才明白過來她問的是“要不要上去坐坐”這件事,便迴了消息:“雖然當時確實失落了一會,不過我倒覺得應該。”


    蘇黎追問:“為什麽?”


    明天迴複:“畢竟我們才見幾麵。”


    “嗯,好吧。等有機會,我一定邀你上去坐坐,等我找到一個理由。”蘇黎緊接著發了一個微笑表情。


    “好。”明天這才確定兩人之間確實存在了好感這種東西,至於真不真多不多,難以分辨。


    “嗯,晚安。”


    明天同樣也發了一句晚安後,結束了和蘇黎的對話。


    聊天列表裏,還有醒目的未讀消息,來自於柳清文。但明天實在沒精力去看她發了什麽,就關了手機,扔到了床頭櫃上。


    頂著睡眼稀鬆強迫自己洗了澡刷了牙,吹幹了頭發,把洗衣機裏的被套拿出來晾好,找來洗幹淨的被套換上,才最終讓睡眠有了一個在身體裏肆意生長的地方。


    但心中總有什麽東西擾亂著他的睡眠,一次次的擔憂讓他不斷從睡眠裏掙紮出來,來自於柳清文的未讀消息折戟了他的睡意。


    最後一次從睡夢裏驚醒,明天身上冒了大汗。拿出手機看了看,不過才淩晨兩點。距離上一次驚醒不過才過去半小時。


    但在這短短的半小時裏,明天抽空做了一個夢。柳清文在夢裏死了,穿著紅衣化成厲鬼,前來索命。


    直到這個噩夢出現明天才明白究竟是什麽阻撓了他的睡眠,是對於柳清文那莫名的關心。


    他的確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放下關於她的心思,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柳清文的一點主動示好的確能讓他欣喜若狂,因為他……衰習慣了。


    一個人的生活像是困在黑暗裏的影子,根本分辨不清它究竟是什麽樣的東西。


    所以當柳清文的示好就像是農村淩晨的深山裏的一盞燭火,哪怕隻是一點隨時會熄滅的小火苗,也像是汪洋海麵上的探照燈一樣讓人欣喜若狂。


    這點微不足道的溫暖引起明天的全力以赴,哪怕明知道這可能隻是一點玩笑。


    明天被噩夢驚醒之後卻怎麽也睡不著了,手機解了鎖,點開了微信聊天界麵。醒目的來自柳清文的未讀消息還在列表裏,當想點進聊天界麵時,卻又莫名的惶恐起來。


    還沒開始明天就在恐慌她真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辦?因為她現在也同樣惶恐和悲傷……


    明天手指滑到了消息界麵上,點進了和柳清文的聊天界麵。她的未讀消息隻有兩條。


    “明天,我很想你。”


    “好吧,晚安。”


    第一條消息來著兩個小時前,最後一條消息產生於半個小時前。


    “位置。”明天於心不忍發了消息。他和柳清文之前哪怕沒有感情因素影響,也還有老同學的“情誼”,哪怕就隻是幾天之前的關係,兩人也還可以稱為……朋友,對,朋友!


    兩人哪怕什麽關係都沒有,也可以稱為是認識十年的老同學、老朋友。


    這個借口出來以後,明天居然心安理得的起了床,心中的緊張和惶恐頓時消散。他等待柳清文迴消息的幾分鍾裏,就已經換好了衣服。


    但柳清文迴複消息的間隔還沒有兩分鍾。


    “河邊。”


    “濱河路?”


    “嗯。”


    “來了。”


    明天拿了鑰匙和頭盔,飛快下了樓向濱河路邊衝去。


    不用更多言語贅述,明天想柳清文也能理解現在她需要的,不是手機屏幕裏過分關心卻仍舊冰冷的話語,而是身邊迫切的溫暖,甚至不及送到她手裏的一杯熱水。


    她仰頭向曾雲喊:“看我!”


    她的身體瞬間和鬼怪頭套的男人撞在一塊,拳拳到肉的力量讓台下的人高聲歡唿。曾雲心疼地看著她,看著她翻轉到鬼怪頭套男人背後,雙手成掌從兩側猛然擊向男人雙耳,但在距離男人雙耳幾厘米的位置停住了。


    她從男人背上跳了下來,對他勾勾手:“再來。”


    男人不敢動,他看著南曦緩緩後退。但他在擂台之上,退無可退。他的雙眼恢複神采,把恐懼藏了起來,他喊叫著衝向南曦。


    幾分鍾後,他的身體癱軟地撞在邊繩上,反彈著撲到地麵。他的身體被裁判扔到歡唿的人群中,這些人把他的身體舉過頭頂運送到另一方:獨占一隅的軍用醫療站。


    他的身體力竭但不是死亡,他還未贏得戰死的“勇士”稱號,他需要養好傷,然後在下一個月再上擂台,被別人打死或者打死別人取得“勇士”或“英雄”稱號。


    南曦從擂台上跳下,走到樓梯口,一分鍾後迴到曾雲身邊,拿過七層人準備的毛巾擦幹淨了身上的汗液,接過怔住的曾雲仍然舉著的手裏的體恤穿上了。


    “這裏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啊……”過了許久後的曾雲歎息說。


    他抬頭望天,刺眼的白熾燈替代了太陽,它們灑落冰冷的光落在底層麻木的人們身上,讓他們像是穿上了一層銀色鎧甲,即將變得無畏。


    “怎麽,害怕了?”南曦端起斟了紅酒的高腳杯,熾熱的掌心接隔著玻璃向紅酒傳遞熱量,像傳說裏那樣能使得紅酒更可口。


    “也沒有吧,隻是覺得這裏的人好像都缺了魂一樣,像是吃肉的僵屍,好像擂台之上的勝利才能重新賦予他們靈魂。”曾雲端起可樂再喝一口後說道。


    “哪個世界都是吃人的。像魯迅先生說得那樣,你隻要仔細一點看看,你就能看出來不管哪個時代和世界都透露著‘吃人’二字。”


    “‘吃人’這二字真是可惡,它讓我覺得恐懼和惡心。”


    南曦平靜地看著他:“少年,想要改變這世界嗎?”


    曾雲再次怔住。如此中二的話語能從一位剛剛經曆過廝殺的狂人嘴裏說出來的嗎?還有那副期待的表情是怎麽迴事?


    “沒有。我沒有想過。”曾雲迴答說,“這不是我這個年紀應該考慮的事情。”


    南曦點點頭:“嗯,對你來說是早了些。那等你熟悉這裏的規則之後再和你詳細談談吧。嗯……那擂台,你去不去?”


    “我去送死嗎?”曾雲低著頭悶悶不樂地說。


    他背上忽然起了冷汗,剛才那位頭戴巨人頭套的男人被南曦揍趴下的男人勒死送入火化箱時,他沒有為“殺人”這件事恐懼,但現在為了莫須有的“吃人”二字而感到恐懼,這不是一位稚嫩青年該有的反應。


    他生病了,病的很輕,有救治的可能。


    “南曦。我們迴去吧。”曾雲說。


    他站了起來,下方的擂台之外的人群也搭起了窩棚,擂台隨著裁判的離場後也收縮著藏於一層大廳中央的地麵之下。等著一月之後的再次開啟。


    “迴哪裏?”


    “地麵上吧。”


    南曦把曾雲送到地麵,送上了迴家的公交車,擁擠的公交上車曾雲沉默地帶上了m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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