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坐在電腦前又待了一會,才迴到房間休息。還沒來得及睡著,他聽到老姐開了門,衝進廁所嘔吐起來。


    明天跟著起身,走到老姐身後,輕輕拍著她後背。


    老姐嘔吐了好一會,才慢慢悠悠起身走到洗漱台,往嘴裏送了一些水,漱了口。


    “老姐你如果沒實力就別亂喝酒。”明天看著老姐的樣子,有些心疼。


    老姐她自己的生活明天從未問過,在老媽嘴裏聽到的隻言片語也並不完美。


    “滾蛋!我沒實力你就有啦?沾酒就暈的家夥可沒資格說我。”老姐從鏡子裏看著明天,然後給自己洗了臉。


    “是是是,我沒資格說你。”明天把身體靠在門框上,“不過還是說說吧,你酗酒的原因。”


    老姐的眼神明顯失落了一下,可還是強顏歡笑,她並不想明天擔心:“沒事,已經過去了。”


    “真的過去了嗎?”明天看著老姐,咄咄逼人。


    “啊呀,你姐的性格你還不知道麽?我們家就沒有重情重義的這根經!”老姐推開明天,把自己關進房間,過了片刻才傳來她的聲音,“明天上午沒什麽事別叫我,讓我多睡一會。”


    “是今天了。”明天站在門口說,“已經過了十二點。”


    “那也行,今天別叫我。”老姐的聲音弱了許多,或許真的有了睡意。


    明天不知道她是否假裝,於是也就不再說話。


    老姐是一個特立獨行的成年女人,她從未在明天麵前袒露過任何懦弱。以至於明天幾乎感覺她就是一個十足的工作狂。


    少有的小女人姿態也僅是她剛睡醒時,或是在老爹老媽麵前。


    總之在老姐麵前,明天還不是那個不能讓她值得傾訴困難的小弟,因為傾訴了也並沒什麽作用。


    明天心底還是難免的會失落,他也想替老姐老媽分擔點什麽,可他又明白以自己目前的狀態,想要說承擔責任還為時尚早。可他也的確不想在渾渾噩噩下去了。自己必須為此做點改變。


    這個夜晚注定難眠,明天從老姐起來後就再沒睡意,直到黎明升起他才小睡了一會。


    早上九點又忽然驚醒,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他起了身,簡單洗漱了一番,煮了米飯,洗了柳清文帶來的菜,隨便炒了兩個小菜。


    明天的廚藝正在恢複當中,在工作兩年的時間裏他幾乎都是自己做飯,在朋友同事的嘴裏獲得了一致好評,稱他的廚藝和正經廚師有一拚。


    隻是全職以後再沒做過飯,手藝難免生疏,兩天前兩年來第一次炒的菜,苦鹹。


    明天坐到桌前,給自己盛了一碗飯,還沒來得及來吃,自從昨晚十二點就緊閉的房門忽然打開了,老姐探出頭,鼻子動了動:“真香!小弟你廚藝漸長啊!”


    “嗯………想吃就過來坐。”明天起身又給老姐盛了一碗飯。


    “還是老弟懂我!”老姐笑了笑,坐到桌前。


    “不是說讓我別叫你,怎麽自己醒了?”明天把飯和菜遞到老姐麵前。她很沒形象的拿起就吃。


    含糊不清的說:“本來是想繼續睡的,可是昨晚到今天都沒吃什麽東西,七點就餓醒了,然後一直沒睡著。”


    “餓了不知道找點東西吃?”明天一陣無言。這個女人一時又像是成年高精尖行業女性,成熟幹練的像是白領。一時又像是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做事風格極其幼稚可笑。


    “我想找,可我知道家裏的冰箱很空,於是沒起來。”


    “昨天不是一起吃過一次早飯?不知道翻翻櫃子?”明天又是無言,蔬菜就擺在廚房,她昨天探頭進來居然也沒發現。櫃子裏即便再空也一定會有幾桶泡麵。


    “忘記了嘛。”老姐不好意思笑笑,“是什麽讓你又成為了吃蟲的鳥兒?”


    明天故作惆悵:“是……生活。”


    “嗯,生活讓你做出了一點改變,你想跳出舒適圈?”老姐問。


    “是。”明天點頭。


    老姐端起碗:“恭喜你長大。”


    “我已經二十六歲了。”


    “嗯,那麽祝賀你二十六歲!”


    “我生日還有很久。”明天答非所問,老姐也不追問,於是轉而吃起飯來。


    幾分鍾後她吃完了飯,起了身,把碗收拾洗了,打了個哈欠:“你先玩一會,我睡個迴籠覺,等我睡醒了我們出去走走。”


    “去哪兒?”明天問。


    “去西外人民廣場吧,聽說底下有一條很有意思的小吃街。”老姐想了想迴答。


    “好。”明天待在這座城市裏兩三年,卻不知道人民廣場底下何時修了一條小吃街。


    “嗯,早安!”老姐說完關了門。


    世界安靜下來,明天把自己縮在電競椅裏,小太陽的光暖洋洋的攀附上身體表麵,讓這個寧靜的早晨不再那麽寒冷。


    就這樣靜靜的待著,也可能是昨晚睡眠不足,明天竟然有了睡意,片刻之後,明天終於睡了過去。


    等再次蘇醒,已經來到下午。小太陽被熄滅了,身上搭了一條毛毯。這個家裏目前隻有兩個人,能做這些事的人顯而易見。


    明天起身,把毛毯疊好抱迴房間,老姐不在,她房間的門開著,不知去向。明天把毛毯放到床上。


    老姐真沒義氣,說一起出去玩,結果卻自己悄悄出了門。


    明天走到廚房,打算給自己煮點東西。靠近廚房,他聽到了細微的聲響。仔細聽了聽,發現是菜板砍剁的聲音。


    明天推開門,發現老姐在做飯。


    “一會就好了,你先出去等一會。”老姐迴頭看了看,把明天推出門外。老姐關門前,明天看見她好像正在撕外賣包裝袋……


    幾分鍾後之後,老姐把兩個小菜端上桌,把電飯煲也端上桌,示意是她自己煮的飯。


    老姐的手藝明天有過見識,廚藝很好,隻是想做飯的時候很少,以至於老爹老媽都說她是禦廚,想吃一頓需要排隊預約。


    隻是一向幹脆利落的老姐也學會了濫竽充數了麽?或許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切。


    “這份是我點的外賣,其他都是我做的。”老姐指著粉蒸羊肉說,“因為想吃,家裏沒有羊肉,現買肯定來不及,隻能點外賣了。”


    “好吧。我還以為姐你也學會偷奸耍滑了。”明天說道,給老姐盛了飯。


    “沒想到你居然會這樣想我,我有些傷心。”老姐捶胸頓足。


    “越親近的人做的事說的話才越傷人心。”明天說,“好了,吃飯吧。”


    “行。”老姐也不客氣,和明天一起囫圇吞棗起來。


    幾分鍾後明天把碗筷收進洗碗池,老姐換好了衣服,在門口等著明天。


    明天快速換好了衣服,和老姐一起出了門。明天所在的小區距離人民廣場六七公裏,現在坐車很堵,於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公交。


    擁擠的公交搖搖晃晃了二十分鍾,老姐和明天下了車,老姐下車瞬間長出一口氣:“總算活過來了。”


    “快過年了,說死呀活的什麽的不吉利。”明天說。


    “你怎麽變得和老媽一個樣。”老姐不屑的說,“那麽讓人煩!”


    明天知道老媽和老姐之間一直存在不愉快,而這份不愉快來自於老姐的情感。


    她認為自己從小到大都是被老媽支配的人偶:讀老媽認為的書,就讀她選擇的專業,甚至連人生大事男女朋友結婚這種事都想一手操辦。


    老姐覺得老媽的控製過了火,於是選擇離開老媽身邊,去到浙江獨自闖蕩。因為距離關係,老媽和老姐的矛盾這才消除下來。


    “好了,我們進去吧。”明天說著往裏走,“我查過了,小吃街位於羅浮廣場底下,我沒來過,需要找找入口。”


    “不用找了,我知道在哪兒。”老姐拉住明天,一會就從人流裏鑽進了小吃街。


    小吃街是頗具年代感的裝修風格,中心位置上方掛著寫滿字的小紅旗,每個角落都立著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獨特標語。


    “你一直沒迴來,居然也知道這裏?”明天疑惑的問。老姐已經在浙江待了五六年,隻有每年過年才迴來,居然也能發現新裝修的小吃街。


    “我在這裏還是有幾個朋友的,別小看我。”老姐說,她鬆開了明天,轉身和小吃相互奔赴去了。


    怪不得午餐時她雖然看起來和明天一樣胡吃海喝,卻連三份菜都留下了大半。


    原來不是飯菜分量多,而是老姐根本沒敢裝滿肚子,她預料著和小吃相愛相殺。


    “你就提防著你親弟吧!讓你弟看著你吃吧!”明天佯作轉身就走。


    老姐卻沒前來攔人,明天迴頭一看,她找了一個中心位置的凳子,麵前擺了一大堆小吃,她專心致誌的吃著小吃,注意力都不在明天身上。


    “果然是親姐!”明天說著,卻也隻能無奈迴到老姐麵前坐下,誰叫他這個小弟,天生就是為姐姐服務的命?


    老姐見到他坐下,推給他一份小吃,明天苦笑無奈佯怒:“被你忽悠填滿了肚子,哪裏還有胃裝得下其他東西!”


    “不餓啊?不吃算了。”老姐把遞出去的小吃拉迴身前,自顧自吃了起來。


    “姐…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明天把餐巾紙遞到她麵前,示意她擦擦被油糊滿的嘴。


    老姐拿過紙巾,卻不是擦嘴,而是擦向眼淚。明天這才發覺老姐的身體顫抖,她哭了。


    “姐……你……”明天走到老姐背後拍拍她的背,把餐巾紙放到離她更近的位置,“是小吃不合胃口嗎?不好吃不吃他就是了,不用哭的……”


    老姐用了好一會才慢慢停下抽搐的身體,把剩下的小吃一口口吃盡,然後才起身:“走吧,我們迴去了。”


    “好。”雖然才來幾個小時,他們還沒有把這裏看遍,不過老姐既然發了話,那麽隻能遵從老姐的命令。


    老姐抓起紙巾把嘴角油漬擦淨,然後挽住明天手臂,往家走去。


    老姐打了車,三十分鍾後迴到家裏。老姐一言不發的坐在沙發上,看著投影儀發呆。


    明天打開了投影儀,隨便找了一個頻道。隻是恰好的播放著陳奕迅的《十年》。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我不會發現 我難受,也不過是分手,


    如果對於明天沒有要求,牽牽手就像旅遊,成千上萬個路口,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明天翻開下一個頻道,隻是好像所有頻道都和明天作了對,下一個頻道放著五月天的現場錄播,他們正唱著《傷心的人別聽慢歌》。


    明天手忙腳亂的調到下一個頻道,電視劇頻道播放著《深夜食堂》裏,趙又廷扮演的聽覺障礙的馬可,收養的女兒被親生母親接走以後,崩潰著哭的一幕。


    明天隻看到他無聲的哭的手足無措在原地不斷打轉,看著車子越來越遠的無助那麽戳人心窩。他眼裏也含了淚。


    明天急忙更換下一個頻道,電影頻道播放著經典電影《泰坦尼克號》撞擊冰片沉默的後,傑克把肉絲推上木板,自己泡在北冰洋的海水裏越來越遠的一幕。


    又是一幕催淚劇情,明天再更換下一個頻道。終於找到了少兒頻道,裏麵播放著《熊出沒》。


    這次兩隻狗熊和那個三年隻砍了五棵樹的伐木工不再是冤家,而成為了朋友去往星空拯救世界了。


    總算找到了一段不那麽讓人心情低落的畫麵。


    明天卻顯得局促不安,聽說心情不好的時候能通過轉移注意力來緩解悲傷,不知道對老姐管不管用。


    他悄悄看向老姐,發現她正微笑著看《熊出沒》。


    “老姐,你知道一個熊和兩隻光頭的動畫片叫什麽麽?”


    老姐沒有迴頭,隻是把耳朵往明天這邊偏了偏:“是什麽?”


    “強出沒。”


    “強出沒?不是熊出沒麽?”


    “因為一隻光頭強和兩隻熊,受傷的是光頭強,為了提醒人類,熊很危險所以叫熊出沒。而兩隻光頭強和一隻熊,受傷的就是熊了,為了警醒熊,人類很危險,所以叫強出沒。”


    老姐愣了好一會,才明白其中的內涵,於是便笑了起來。


    明天看著老姐微笑,懸著的心也放平了些,老姐的悲傷不再那麽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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