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車內並沒有開暖氣。


    動過這件外套的隻有未定。


    那麽,便是她的體溫造成的?


    管家不敢貿然下此定論。


    畢竟,身為最純正的吸血鬼,香取家的人的血都是冰冷至極,即使有體溫也該被那徹骨的寒涼給消磨幹淨。


    而香取未定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整個身體從皮膚,到血液,甚至到內心都是極為徹底的冰冷和殘忍。


    她是整個香取家族中權力最大的人。她的權力大到可以支使他這個同姓香取的貴族,還大到僅憑一句話就能讓他香取甚吾從直係的貴族屈身成為她的貼身管家——盡管在其他的大多數人看來,他是變得尊貴了,他的一句勸誡或者是建議都能左右很多人和吸血鬼的生死。


    有很多人都問他是怎麽坐到這個位置的,他卻羞於啟齒。


    “你長的挺好看的,就留在我身邊讓我養養眼吧。”


    ——這便是全部的理由。這也是香取未定的肆意。


    自從那句如同夢魘般,開玩笑似的卻又不容違抗的旨意被下達後,他就長久地遠離了自己親人、朋友,甚至是愛人,獨自一人來到了這座孤獨的城堡。


    他驚訝地發現肆意的未定並不如他想象地那般肆意。


    在這獨屬於她的城堡裏,居然就隻有她一人。


    她不需要傭人,甚至不需要他這個管家——她總是在最不適合吸血鬼活動的白天將城堡打掃得幹幹淨淨。至於是一個月打掃一次,還是一周打掃一次就全看她的心情了。對外的社交和活動更是少之又少。


    作為管家,他最常做的事就是陪她說說話,為她從外界搜尋來所有的書籍。


    她唯一的活動就是看書。偶爾吸血鬼世界有什麽變動,她會出席一下。其他的時候,她都隻是靜靜地待在那間巨型書房裏看著書。看累了便直接在書房的床上睡下——她總是那麽另類,從來不像其他吸血鬼一樣睡棺材。


    有時候,她在書房裏能待個好幾年都不出來。這時候,戶外的衛生就全權交給了管家,他也樂得不去打擾她。


    隻有一次,他因為過於思念家人而跑迴了家,這一迴去,就是十年——對於人類來說很長,但對於他來說卻很短的一段時間。


    但是對於未定來說,是看完一整間書房所有的書的時間。


    “管家,我的書你忘了買了。”


    隻是一瞬間,她就突然出現在他的家中。完全輪不到他來隱藏,來逃跑,來思考對策和借口。


    而她的稱唿也讓他終於想起了自己有十年沒有履行自己的職責了。


    他很想拒絕未定那隻邀請他迴去的手。可他突然記起了眼前的她曾為了他的苦惱,替他消滅了某個大名鼎鼎的吸血鬼家族,使那個可恨的姓氏從世上永遠消失。


    他也記起來了這些年,她從未對他有過什麽過分的要求。


    他身為管家,卻從未履行管家的職責。她說是讓他陪在她身邊,卻從未真正禁錮過他。


    但那雙深藏暗色的紫眸似乎預示著:她從未要求過他什麽,此刻唯一的要求他若是不應,隻怕後果他無法承擔。


    他再次迴到了城堡,繼續著以前的那熟悉的生活。


    “我是不是很壞?”隻有一次,她對他吐露心聲。


    “有點。”


    在時光的砥礪下,管家已經沒了許多對她的恐懼。甚至在他眼裏,她還不是那麽壞。


    “你膽子好像變大了。”她這樣冷酷地說著,但眼中卻是滿含笑意,“其實我以前挺好的。”


    “難以想象……”他想,他真的膽子變大了,居然如此肆意。


    可他又覺得,那時的未定需要的似乎就是這樣的答案。


    “那,改天讓你看看吧,你不用想象了。”


    這是那個擁有著暗色紫眸的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真話。


    那天以後,她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不,應該說變得更像吸血鬼了。


    她的眸色變成了吸血鬼興奮狀態下的紅色,而且是隨時的紅色,這表示她總是保持著那樣的狂暴狀態。


    她將淡紫色基調的房間內的物品全部換掉,換成了普通女孩喜歡的粉紅色,她還將整個城堡鋪上了各種現代化的地板,瓷磚,大理石等等,使得這個他無比熟悉的城堡變得陌生,變得不倫不類起來。


    可這些都是她的東西,她可以隨意處置。


    他隻是看著這個肆意的香取小姐而感到陌生。


    她甚至不再讓他直唿她的名字“未定”,而是真正把他當成了管家讓他對她尊稱。


    她分明是不在乎這種虛名的。比起過去的未定,她更像香取——香取家的貴族便是如此,肆意放縱著自己的物欲和□□。


    香取小姐不再去書房靜靜地看自己的書,而是不斷地外出玩樂享受。


    香取小姐不再隻是那般沉默寡言,而是和那些不知道是同學還是什麽的人或者吸血鬼互訴情話,放縱身體。逆卷禮人便是其中之一。


    漸漸地,他發現香取小姐的外觀似乎也變了,他再也看不到那雙分明純淨但卻帶有一絲暗色紫瞳,再也看不到她那樣簡單的笑容,再也看不到她那一身簡單卻又精心設計的服飾。


    改天讓你看看吧。


    改天又是什麽時候呢?香取甚吾對未定的時間觀念不帶美好的想象。


    而到時候看到的又該是怎樣的她呢?看著這時的她,他不敢期待。


    他一直這樣默默守候著。


    直到有一天,香取小姐和她的那群“朋友”盯上了他。


    香取和過去的她一樣看上了他的外貌。過去的未定隻是為了養養眼,而現在的香取小姐則是為了讓他當她的男寵。


    她甚至不顧他的意願開始動手了。


    積累了幾年的憤怒一下子爆發,他發現自己生氣起來竟比未定還要殘暴。


    隻是一陣恍惚,香取小姐的那些朋友就變成了地上的一堆血漬和碎肉,而香取小姐雖毫發無傷,卻隻能跪坐在原地瑟瑟發抖。


    她慌張地驚叫著,同時放肆地辱罵他,指責他這般低賤之人居然敢如此對待她。


    “你錯了,你果然不是她。”


    所以你不會知道香取未定其人從來不是靠身份走到這個地步。


    她從來都是憑遠超吸血鬼常識的強大實力而說話的,她也從不在乎這些虛名——最初的她,甚至都不是香取一族的直係。身為直係貴族的他,其實並不會比她要低賤。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隻是給了她一個教訓,然後繼續相安無事。她繼續肆意地玩樂,逃課,放縱,但卻不會再去招惹他,也不敢違逆他。


    多可笑,原本他才是懼怕香取未定的人,此刻角色卻調換了。唯一讓他在意的隻有,香取未定在外界的餘威還能持續多久。


    直到那天,他輕敲房門,聽到那軟軟的聲音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主人恐怕早就已經沒什麽威脅力了。


    連他這個管家都有些懶得替她收拾爛攤子了。


    他少有的沒了耐心,放肆地準備主動打開她的房門。


    打開門,他看到是她,卻又不是她。


    他的感官告訴他,眼前的她就是香取香取——是那個不再讓他懼怕的香取未定。


    可她的聲音沒有之前若有若無的嬌嗔,轉而變成了軟軟的淡淡的聲音。她的服裝不再是那身誇張性感的紅色睡衣,也不是繁雜雍容的貴族服飾。她隻著一身簡單的黑色針織衫和暗紅色的未知材質製成的短裙,就像很久以前的香取未定一樣。


    可不管是很久以前的未定,還是後來的香取小姐,都不會像她這般像個無害的小動物一樣蹲坐在椅子上,還雙手抱膝,似乎有些怕冷。


    吸血鬼怕冷?這簡直是最大的笑話。他在內心嗤笑著,卻還是忍不住體貼地為她取來衣物。


    在選擇鞋子的時候,他猶豫了下。


    香取未定在突變之前的鞋子所有人都不敢動,包括後來那個縱欲無度的她。


    可後來的香取小姐的腳不知怎的變大了些,便又在鞋櫃裏新增了不少別的尺寸的鞋子。


    這些尺碼,他分得清。


    可這一天,他卻莫名拿錯了,將久未動用卻依舊擦得幹幹淨淨的,以前的鞋子送到她身邊。


    最後,他驚訝地發現,這雙紫色的鞋子居然完全貼合未定的腳。


    而她的習性也和原來的她頗為相似——她討厭夜晚,更加喜歡白天活動,完全不像個吸血鬼。


    她卻也是那般的不同,居然會主動擔心起他臨時雇傭的司機,和根本不會怕冷的他。


    似乎與她的關心對應,她的血似乎是熱的,居然能將使這外套變得溫熱。而他的懷抱,隻能讓這件外套變得無比冰涼。


    “我是不是很壞?”


    “其實我以前挺好的。”


    “那,改天讓你看看吧,你不用想象了。”


    也許,她說的改天終於到了?


    有著溫熱的血和心的香取未定就是她想讓他看到的?


    他忽而發現,現在的香取未定的眸色又恢複成了他無比熟悉的紫色,隻是那紫色當中不再有那一絲暗色了。


    他再次摸了摸已經冰涼的外套,發覺自己對香取未定還是疏遠的。這麽多年來,他從未觸碰過她,竟不知她的血到底是熱的還是冷的。


    他隻是下意識地將吸血鬼的常識強加到了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香取未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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