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沒想到自己居然能接到前輩主動給自己打的電話,腦袋轉得極快的他一下子想到了原因:飛坦隻可能是為了未定而要醫生。


    他們認識的人裏隻有未定是弱者,其他人都強得根本不需要醫生。


    而剩下的不認識的普通人……管他們的死活可不是旅團的作風。


    那句類似質問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的。俠客這麽說的時候什麽都沒考慮,但即使馬上考慮了所有的後果,他也不想收迴那句話。


    偶爾,他不會那麽隨性,有些例外他不能容忍。


    那便是某個像是突然出現的妹妹。


    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俠客總感覺自己這個妹妹著實畫風不對,和自己不是一類人。加上近日來都在執行任務,他也就進行了冷處理,盡量多出門,少待在家,好讓自己冷靜下接受自己有了個嬌弱的妹妹的事實。


    他並不習慣這種有家人的感覺。


    他的概念裏的家人應該如同戰友般同生共死,一起去做各種事情。可未定是不可能和他同生共死,也不可能和他一起去做他現階段做的事情:調查各種情報,伺機毀滅一個家族。


    但是他的常識又告訴他,家人當如未定那般不會對他要求什麽,但卻總是會在裏突然迴去的時候為他開開門,準備讓人食指大動的食物,在他離開的時候送別,然後,總是會那樣微笑著等著他迴家。


    她本該是完好無缺的,她本該是微笑地站在門口等他的。


    可現在的她卻隻是靜靜地靠在沙發裏,連一個招唿都沒有和他打。


    他看向了一切的罪魁禍首:飛坦。這個人不僅弄傷了他唯一的親人,還在離開後將大門反鎖導致未定沒辦法向外求助。


    但他更後怕自己的大意。


    那個人毫無疑問是自己的家人,可他卻一直都沒有給她留過自己的號碼,一直那麽放心地讓她和飛坦一起待在這棟房子裏。而門外的老人——這棟房子的宿主已經被他用念力徹底控製了,他卻沒有給老人設定一個命令:聽從未定的請求。所以即使未定能求救,老人不會反饋給他。


    他像是完全不適應家人這個存在一樣沒有做任何準備。


    他的情緒裏更多的是自責。但好在他還知道自己要幹什麽,在半夜強行帶走了一個醫生,然後趕迴了這個有家人的,也許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醫生戰戰兢兢地檢查著未定的傷勢,似乎還沒緩過來,不知道自己往日的好友怎麽會這般粗暴。


    用隨身的藥箱裏的物品簡單地處理下傷口,在俠客的要求下強行給女孩喂了些止痛類的藥品之後,醫生建議二人盡快送醫院,雖然不致命,但這傷絕不是表麵上的淤青或者脫臼,可能還有骨折。


    “那就是說他沒用了?”那個在醫生看來有點矮,看起來極為冷酷的名為飛坦的男人突然這樣說道。


    這個“他”醫生聽出來可能是指自己,一股危機感油然而生。


    “我可以給你們介紹醫生。我車開過來了,可以馬上帶她去市區的醫院。”


    “好吧,”醫生的好友名為俠客的金發青年笑著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脖子,“辛苦你了。”


    醫生自然樂得離開,走的時候還迴頭望了好幾眼,唯恐飛坦做出個什麽來。


    一時間,一室寂靜,隻剩下未定輕輕的唿吸聲。


    俠客和飛坦都習慣性地隱蔽著自己的氣息,這倒顯得室內的氣氛很凝重。


    “先把她送醫院吧。”飛坦像是自知理虧了一樣主動請纓。


    “這個先不急吧。”俠客心知未定已經暫時沒事了,笑著做出了一個請坐的手勢,“先聊聊到底是什麽情況啊前輩。”


    然而兩人都沒有就坐。


    俠客此次迴來根本就沒打算和平解決。他已經對這位前輩恭恭敬敬太久了,偶爾他需要表明下自己的立場。盡管他的理智告訴他這不可以。然而一想到那是自己的家人,他就不打算忍讓。


    “前輩你不會把她當成你的玩具了吧?”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俠客就無比慶幸未定隻是傷到了肩膀了。


    “所以?”飛坦隻是冷笑一聲,完全無視俠客口氣中的威脅之意,“就算真這樣又如何?”


    這算得上是某種否定了。可俠客選擇性無視了這點,任由自己的憤怒放大。


    “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討教一下呢。”這次,俠客連前輩兩個字都不加了。


    可惜飛坦沒這個興趣——俠客畢竟不是戰鬥人員。


    “團員之間不能互相殘殺,你不會才加入沒太久就忘了吧。哼,如果是這樣那我也不介意成全你。”


    “不是還有一條規定嗎?”俠客提醒道,“當遇到爭執的時候,用蜘蛛硬幣來決定。而我們爭執的點就是要不要試試。”


    如同獵人協會一樣,實力太強的人總是不願受製於人,更不願受製於道理、對錯、優劣等,遇到爭執的時候,誰也不服誰。


    最後旅團內部索性采取了最公平的一種做法:猜硬幣的正反麵,誰猜對了,按誰說的做。而這硬幣則是旅團內部製作的有一麵上麵刻著旅團標誌——十二隻腳的蜘蛛圖案的硬幣。


    俠客自然是有隨身帶著,他在飛坦麵前亮了亮兩麵的圖案將硬幣拋向空中。


    “正麵。”俠客首先說出了這個賭注。


    “那就反麵。”飛坦無所謂地下了相反的賭注。


    未等硬幣落下,兩人就已下注。旅團的人多把這當作遊戲,並不在乎結果。更何況飛坦本就是一個喜歡戰鬥的人。


    俠客將硬幣按在了右手手背上。恰在剛要揭開的時候,兩人都聽到了一個聲音。


    “等等!”


    未定醒來了。兩人不知道她剛才到底聽到了多少,或者不管她聽到了多少都無所謂。


    “我能參加嗎?”


    俠客自然是笑著應允了。飛坦並無表示,算是默認。


    “我賭反麵,猜中了你們就不要‘討教’了。但是要由我來公布答案。”因為和飛坦觀點一致,未定直接看向了唯一的反對者俠客。


    “好。”俠客依舊答應。


    他看著未定堪堪起身的虛弱模樣,就主動用手按著硬幣將那右手遞到未定麵前。


    未定將手從俠客兩手的縫隙中穿進去,替代俠客的手將硬幣完整地蓋住,然後將硬幣攥在手裏,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把硬幣翻了個麵,這才揭曉結果。


    “反麵。我贏了。”未定假裝剛才的舉動誰都看不出來一樣甜甜地笑了一下,勉強顯得不那麽虛弱。


    “喂,你這是作弊吧。”俠客接迴硬幣,哭笑不得。


    “哥哥你才是作弊吧。我翻麵的時候可是完全不知道下麵是什麽,可你一看到我翻麵就驚呆了,難道不是知道一定會是你想要的正麵。”未定一口咬定俠客作弊的樣子實在讓人無奈。


    俠客也不想聲明自己是看到她如此光明正大的搞小動作而驚呆了。


    可換個角度來看,未定怎麽會知道翻個麵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呢?


    明明作弊的隻有她才對,恐怕她是憑借著那細微的手感判斷正反而手動決定了猜硬幣的結果吧。倒是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感知力。


    所以這個猜硬幣遊戲才必須要在硬幣落下之前下注。


    自己的妹妹跟自己學會了耍小聰明呢,都不想想自己到底是為了誰才這麽做的。


    俠客選擇了縱容,結束了這場鬧劇。


    而醫生也終於到了,他小心地將三人一路帶到了醫院,全權辦理了相關手續後就想迅速離開。


    然而飛坦再次攔住了他。


    這個人知道了三人的住址和模樣,還是處理掉比較好。


    “大哥,”男人十分害怕,似乎已經從生理上感覺到了飛坦的可怕,“我今天人也救了,忙也幫了就讓我走吧。”


    此時正被護士攙扶著的未定停下了腳步,靜靜地望著這邊,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最終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定定地看著擋在醫生身前的飛坦和身後的俠客。


    “讓他走吧。”等俠客終於開口,飛坦也應聲讓開後,未定才笑著移開視線。


    “就這麽放他走了?”飛坦質問俠客。


    “沒辦法啊,他可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把他交到你手裏呢。那可是生不如死啊!”


    “所以——”


    飛坦話音沒落,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急刹車和猛烈的撞擊聲。


    “你選擇讓他自己去死嗎?”


    不遠處的事故讓飛坦十分滿意:很好,這很旅團。


    俠客依然是擺著那張笑盈盈的娃娃臉,隻是那上麵已經毫無暖意。恐怕在初次觸碰那個醫生的脖子的時候,俠客就已經可以控製醫生了。那時候他看到醫生脖子那兒隱隱約約有一根線。


    這才是俠客的真麵目,隻是那個醫生和未定都看不清,飛坦也不屑於告訴他們。


    幻影旅團裏沒有好人。就算團員的家人是好人也一樣。


    更何況,飛坦相信未定也並不是那般純粹。


    她的名字就帶著這種意味。


    她始終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飛坦絕不相信未定沒有聽到剛才的車禍響聲,可她卻連一次頭都沒有迴,哪怕那個醫生之前都還一直在救助她。


    即使在事後,她也從未問過一句。也許,她什麽都知道了。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告訴過她有蜘蛛的那麵正是她要的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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